作者:西枫
“扭捏什么,”纪轻舟直接将衣服塞到了他的怀里,“都说了丈夫的美貌,妻子的荣耀,你还让不让我荣耀了?”
解予安无奈地理了理衣服,将那带着浓浓玫瑰香水味的西装整齐地挂到自己的手臂上,旋即侧头看向黑色礼盒中剩下的那朵朱红胸花,问:“这花可以不戴吧?”
“戴上呗,你今天过生日,总得特殊点嘛。”纪轻舟眨了眨眼道,“单瓣月季代表着甜蜜的爱情,你不想和我甜甜蜜蜜的嘛?”
“可是……”
“大不了拍完照了,你摘掉胸针,披件黑大衣压一压,这总可以了吧?”
听他这么说,解予安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纪轻舟顿然扬起唇角,捏了捏他的脸颊说:“行,那你先去洗漱换衣服,我去跟良嬉姐说一声。”
说罢,便快速扣好身上那夹棉长袍的扣子,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稍微理了理头发,拉开房门走出了房间。
·
过了一阵,解良嬉装扮完毕,戴着顶兔毛帽,穿着世纪牌的羊毛大衣,手里拿着台袖珍柯达照相机过来叫人。
推开门,只见她堂弟衣装整齐地站在沙发旁,正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沙发旁的盆栽植物。
那盆栽内盛放着娇艳的红山茶花,她乍一眼望去,还以为对方西服衣襟上佩戴的红花与盆栽盛开的是同一种,再仔细一瞧,才发觉是一枚胸针。
“诶呦,这是等不及要做新郎官了吗,穿得如此隆重?”解良嬉眼神揶揄地打量着他的新装扮道,“还配朵红花呢。”
“你懂什么。”解予安口吻淡淡地回了一句,顺势收手将什么东西往袖子里藏了藏。
解良嬉早习惯了他刻薄的嘴巴,也不觉得生气,转而问:“轻舟呢?”
“在洗漱。”
“真磨蹭,我先下去取个景,你们尽快下来。”她说罢,就拿着照相机出了房间,拉上了房门。
解良嬉刚离开不久,纪轻舟便梳洗完毕走出了卧室。
他不似解予安那般抗冻,哪怕是整套的西服也无法令他在这般寒冷的冬日里行动自如,身上穿的正是方才那件厚厚的夹棉长袍。
黑色竹纹提花的软缎面料,衬得青年的头发愈发乌黑柔顺,皮肤也愈发的白皙清透,丹唇明眸,很是漂亮。
解予安见他出来,便拿起衣箱中的一条灰色兔毛围脖套在他脖子上,倏而右手抬起,似要给他整理头发般拂过他的耳畔。
纪轻舟隐约看见一抹红色掠过,紧跟着便感耳根面颊一凉,像是被别上了什么东西。
他抬手往耳朵上摸了把,捋下一新鲜物件来,只见红瓣黄芯映入眼帘,原来是一小枝的红山茶花。
纪轻舟扫了眼沙发旁的盆栽,顿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抬眸看向解予安,轻咋舌道:“怎么还偷偷给我戴花呢,嗯?好看吗?”
解予安默不作声,垂着眼眸整理衣袖,似有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纪轻舟倏然一笑,将某人偷折的茶花夹回耳畔,给他正了正领带道:“好吧,既然你过生日,我便满足你的小愿望,今朝一起甜甜蜜蜜。”
第182章 学期考试
今年过年较晚, 使得许多学校都要二月上旬才会开始陆续放寒假,例如解予安的学校,便是定在了二月七日放假。
而纪轻舟所工作的女子裁缝学校, 因总课业内容不多,且今年上海也飘了点小雪,冬日尤为寒冷,泰勒先生不忍心令女学生们在这寒冬腊月里上太久的课, 于是与学校资方商量过后,便决定在一月中旬进行学期考试。
考试结束,就正式开始放假, 比上海多数女学校都要早一两周。
裁缝学校的文化课程考试与其他女校相差不多, 裁缝相关课程的考试则是独树一帜。
大约在两个月前,全校三十名学生被抽签分为了二人一组,准备起期末考试的时装设计与制作。
服装的面辅料成本由学校提供, 每组经费限定两块银圆, 倘若有超出预算的, 则由学生自己补贴。
所有学生作品在学期考试展示过程中,如果有受邀宾客看中某套衣服, 愿意出钱购买,而学生也愿意出售, 那通过校方成交的金额将全部归于该组学生。
当初纪轻舟的秋季时装展登上报纸杂志时, 布莱恩.泰勒就已同学生们宣布过这一考试内容,还额外给予承诺, 评分前三名的六位学生, 可获得时装业公会举办的大型时装秀的入场资格。
不过当时学生们正式学习这门技艺也才一个多月,对于时装秀究竟是怎样的表演流程,并不清晰。
直到十月初, 学校组织她们进影院观看了名为《秋意撩人》的时装纪录影片后,才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观看那一场精彩表演后,学生们无不被激起热情,摩拳擦掌准备起年底的学期考试。
一方面是想要获得一个好名次,可以亲身观看那大型的时装秀表演,另一方面,则是被影片的内容激励,向往着将来能从事纪老师的职业。
即便没有钱开自己的时装店,倘若能被纪老师看中,进入他的公司做那时装设计工作,也是一件极荣幸的事。
更何况这一场演出,学校还邀请了所有老师和一些时装业、教育业的宾客,前来观看和评分。
尽管只学习了半年的裁缝水平制作出的衣服,在那些洋服店老板的眼中大概率很是幼稚粗劣,卖出自身设计作品的可能性也并不高,学生们依旧跃跃欲试,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被看中。
在尤为认真的筹备制作中,时间一晃便到了一月中旬。
因经费有限,两块钱想制作一整套的秋冬装也较为困难,绝大多数的学生都选择了面料轻薄的春夏装。
为了给学生在这寒冷的季节提供一个温暖的“秀场”,纪轻舟便与泰勒先生商量决定,考试那日,将傍晚下班后的手工坊三楼空间,借给学生们做展示舞台。
那贴着粉色玫瑰壁纸、铺有红色蔷薇花纹地毯的别墅三楼大厅,原本是那间俱乐部的宴饮厅,如今则成为了高定手工坊的样品存放展示区和员工们的休息茶水厅。
为了不泄露那些还未上市的设计样品,纪轻舟提前一日叫员工们将东西都挪到了仓库,并把三楼的空间大致布置了下,为受邀看秀的宾客们准备了一些折叠椅和小软凳,又专门在大厅一侧的休息室放上了试衣镜、化妆台、熨斗和衣架,作为学生们的准备后台。
考试这日,约莫下午三点左右,学生们便分组扛着包袱,在副校长罗女士的带领下,陆续乘坐电车来到了霞飞路931号的世纪高定手工坊。
几乎每个学生下了电车,看见眼前这一栋窗明几净、外观漂亮的大洋房,都情不自禁发出了惊讶的感叹。
从前虽知晓纪老师是时装公司老板,一些学生还去参观过南京路的时装屋总店,却未料到在这条马路上,还有这样一栋宽敞美观的世纪工作室。
走进安装了暖气片的别墅内部,学生们皆感到一股温暖的夹杂着熟悉布料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手工坊的裁缝、工匠和制衣工们尚在忙碌中。
午后倾斜的日光下,一个个高低错落的人台套着或淘汰或半成的衣服,凌乱竖立在桌旁。
宽阔的工作区被分为两半,一半为裁剪缝纫区,一半为熨烫绣花区。
熨烫区以木门相隔,看不见里头情况,只见外部那一张张排列整齐的裁剪台上,有的摊着坯布、纸样与裁剪工具,有的摆放着正在制作中的衣服。
其中一张大裁剪桌上堆放着甚为蓬松浮夸的礼服裙,好几位穿着整洁围裙的女工,正拿着针线站在两旁,往那洁白柔亮的缎面裙摆上一层层地缝着缎带花边。
带队的罗校长提前受到过叮嘱,不能让学生打扰手工坊的员工干活,于是刻意绕开工作区域,径直地朝旁侧的楼梯走去。
尽管如此,虽未看见那蓬松夸张的缎面礼服裙的全貌,远远路过的学生们但凡眼神不错的,都不觉睁大双目,露出了既惊艳又好奇的情绪,觉得那套裙子的成品一定非常漂亮。
“哇……感觉在这里做缝衣工也很不错啊,能制作那样漂亮的裙子……”
一位设计绘画水平抽象,但手缝技术还不错的女学生,见状不由得和同组的同学小声交流起来。
“但一定很累吧,也许要那样站上一天。”
她的同学不以为然,认为还是做设计工作更为轻松,也更能挣钱。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是配饰制作区。
这一块分得较细,鞋履、帽子、珠宝配饰、手袋箱包等,纪轻舟给每一块区域都用玻璃格门做了部门划分。
因此大家固然好奇里边的情况,却只能透过门上玻璃看见里头有人在忙碌,而看不清他们在忙碌些什么。
“真羡慕啊,有这样好的环境,即便冬天也很温暖。”
“不知纪老师还招不招人了……”
窃窃私语间,一群学生跟着带队者来到了三楼大厅。
临近日落,清淡的日光铺洒在外边的大阳台上,透过落地门窗反射进室内,贴着浅粉玫瑰花纹壁纸的墙壁上,映着温馨浅淡的辉光。
见大厅内已摆好座椅,铺设好模特行走展示的地毯,学生们在意兴盎然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忐忑紧张起来。
她们虽在学校按照抽签次序排练过多次,但毕竟只是排练,观看者都是熟悉的同学。
此时,望见那摆在走道尽头的两排座椅,想到过一阵,两位校长和纪先生就会坐在那里给自己的作品打分,心脏便砰砰的打起鼓来。
这一组十名学生是第二批抵达的,一侧的休息厅内,前一组的学生们都已开始熨烫准备起衣服来。
愿意走秀的女子们要么请同学帮忙,要么自己动手装扮起头发。
她们之中会化妆的是极少数,就连罗校长也甚少接触梳妆台上那些新奇的舶来化妆品,可若丝毫不做准备就换上衣服去表演,又觉太过敷衍,对不起自己精心制作的衣裳。
到头来还是有过杂志拍摄经验的晏乐担起了这职责,和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学生一起,帮忙给大家化妆。
这二人实际也不大擅长,顶多画个眉毛、搽个粉,再抹点口红补补血色,但都是正年轻的姑娘们,稍微打扮一番与平时模样也大不相同。
“晏乐你来给我描眉毛吧,你眉毛画得真好,可是从纪老师那学的?”
眼见罗校长送一批学生抵达后,出门去接下一批,休息室内的女子们便大胆地聊起天来。
“纪老师哪能教这个,是你做杂志模特时学的吧?”
晏乐点了点头,回应:“是跟着他们杂志社的化妆师偷学的,那化妆师傅尤为厉害,描那细细长长的眼线,手都不带抖一下。”
“但我认为纪老师也定然会画的,你看他杂志上的那些时装画,模特各个都生着张漂亮脸蛋。”
“若是纪先生来给我画眉毛……”有个学生托着腮幻想起来,“那我定要细细观赏他的眉眼,他的眼睛最为漂亮了……”
“你可做梦去吧,他若真来了,你怕是早已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话落,顿时引起学生们一阵善意哄笑。
她们在这休息室内,一边嬉笑打闹着,一边排队更衣做着准备。
楼下的手工坊员工们在完成工作任务后,便都打卡下了班,到了六点钟左右,泰勒先生和所请的考核官们陆续到来。
纪轻舟同样是在六点出头的时间抵达。
虽然在学生们准备考试作品的过程中,他给予过一些指导,但也仅限于设计指导,最终成品如何,他也不清楚。
到了这最终的学期考试现场,即便身为这门课的主指导老师,他也不太方便出面,就只好派宋瑜儿去和学生们沟通流程,并让她们自己挑选一张唱片播放音乐,适当地增加些轻松氛围。
约莫六点半时,后台准备完毕,考核官们业已拿着评分表入座。
此时天色早已漆暗,岁暮天寒之时,这屋子里却分外的温暖敞亮,天花板垂挂的枝形吊灯散发着明亮的暖黄色灯光融融照耀着大厅。
随着轻缓的古典音乐开始响起,走道口的休息室木门开启,一个穿着白色荷叶边领衬衣与黑色包臀流苏边长裙的女子步调较缓慢地走了出来。
未经过专业指导训练的模特,台风步伐俨然都过于随意,虽然上了茶色蜜妆,却遮不住学生紧张羞红的脸色。
不过此次所评的只是衣服,模特表现不纳入考核,这一点考试开始前纪轻舟就特意跟所有“考官”嘱咐过,因此即便模特走出蛇形步来也无伤大雅。
首次出场的这套衣服,衬衫版型正常,添加了一些荷叶边和羊腿袖的小设计,还算中规中矩。
裙身剪裁则有明显的失误,面料选择也缺乏塑性效果和弹性,使得这一条包臀鱼尾裙过于的紧绷难以行动。
放在人台上也许看不太出来,可一旦穿到了人身上,就能直观地看到模特比例失调,步伐受限,显得分外的紧张和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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