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26章

作者:西枫 标签: 天作之合 爽文 轻松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正当纪轻舟在心里给顾泊生打上“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标签时,前面的西装男伸手推开了位于三楼楼梯口右侧的木门。

随着那扇门的开启,一股沉闷浑浊的气息伴随着从留声机释放的西洋乐声从里面喷涌而出。

明明是大白天,目之所及光线却昏暗得似是午夜酒廊。

纪轻舟凝眸望了眼门内屏风后惹人联想的婆娑身影,挑起眉,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了顾泊生。

“请吧,纪先生。”顾泊生看似绅士地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纪轻舟此时才发现门内两旁各站了几个魁梧男子,穿着粗布短打,似是茶楼雇佣的保镖打手。

这下可真有意思了……

纪轻舟暗自感叹,目光扫向正侧身观察自己的顾泊生,嘴角牵起笑意,面不改色地跟他走进了屋内。

“顾经理好。”他们一入内,两旁壮汉便齐齐地向顾泊生鞠躬问候。

纪轻舟假作未闻,神色淡定地迈步往里。

绕过屏风后,一个布满着珠帘纱幔的宽敞空间映入眼帘。

虽然宽敞,光线却分外晦暗模糊。

在那串串珠帘、重重轻纱的后方,隐约可见的既有中式的床榻,又有西式沙发茶几,男女身影,嬉笑打闹,疯疯癫癫,影影绰绰,弥漫着令人厌恶的腥臭。

视线一转,靠墙角落还有几道漆黑干瘦的人影躺在床榻上,身旁的油灯在天花板上投映着迷蒙的橙色光晕,墙上鬼影般缭绕着奇形怪状的烟雾。

只扫了几眼,纪轻舟便明白过来自己是进入了什么地方。

于此同时,这乌烟瘴气的环境也令他骤然想起了门口“大观”二字为何会令他感到熟悉。

“顾经理不是说要边吃边谈吗?怎么带我来了这地方?”纪轻舟毫不慌乱地往前踱步。

当穿过一道帘子时,目光暼见了一旁沙发上的女子,瞳孔不禁收缩了一下。

那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浑身仅嘴里咬着一方红色绸帕,面色苍白,神情痛苦。

顾泊生招手让侍者送来酒水,转头看向他时,正好捕捉到那浓密纤长的睫毛有一瞬细微的颤动,心底便认定他是在强装镇定,于是愈感心痒难耐。

多么惊喜啊,在那无趣乏味的绸缎庄里,竟然会闯入这么一个姿色不凡的妙人。

那顾盼生辉的双眸,那皓白如雪的修长脖颈,简直将他心魂都勾出来了,令他忍不住幻想,当青年沉湎于声色时,这张神采飞动的脸会散发出何等动魄惊心的美感。

顾泊生自认有个绝技,不论男女,无需解衣,只要瞧上几眼,便可确认对方能否使人销魂荡魄。

他嘴角禁不住上扬,抬起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压着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好吗?有酒有食有音乐,还可赏美人。”

说罢,他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盛有清澈酒液的玻璃酒杯,将其中一杯递到了纪轻舟面前。

纪轻舟垂眸看了眼杯中发泡的香槟酒,故作不满地撇了下唇角:“抱歉,我是爱国人士,不喝洋酒。”

“爱国人士……”顾泊生低笑了两声,将酒杯放回托盘,“好,那我陪你支持国货。绍兴黄酒如何,我这可有二十年的陈酿。”

“还是不了,我是绍兴人,喝老家的酒会燃起我的思乡情,影响后面谈生意。”

“洋酒不行,黄酒也不行,那来杯茶水,这总不必推拒了吧?”

顾泊生似乎并不在乎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借口,闻言就让侍者去倒两杯茶来。

过了两分钟,侍者送来热茶,纪轻舟从顾泊生手中接过茶杯,端在手里,并没有喝。

顾泊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自顾自地啜了口茶,将茶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继而靠近纪轻舟柔声说道:

“纪先生不用这么防备我,你放心,生意上的事情,一切都好商量,我答应你的肯定都会给你。”

纪轻舟本没有洁癖,但对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却令他感到极为黏腻不清爽。

于是故意加大脚步,避开了他的身体接触,扭头直言:“恐怕你想要的筹码,我给不了啊。”

顾泊生笑容微僵,旋即站定脚步,朝他勾了勾手指,换了一副腔调说:“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说着转身穿过右侧柱子间悬挂的珠帘,往里绕过了一道屏风。

既然都走到这了,纪轻舟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样,他随手将茶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跟着穿过珠帘,走到了屏风后面。

下一刻,随着视野的突然开阔,他呼吸一滞,为眼前的场景所惊愕。

在屏风后面是一排一人高的巨大木笼。

纪轻舟正对的笼子里,一个少年人跪在地上,脖子上拴着铁链。

在悠扬的西洋乐声里,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木笼的栏杆,嘴唇紧抿,身体颤抖,汗液若雨珠般不停地滴落。

顾泊生含着笑意走向前,用手指挑起那少年的下巴,朝纪轻舟展示道:“这玩意儿如何?”

随着他的话语,少年睫毛掩映下迷蒙的黑眸看向了纪轻舟。

他虽注视着他,眼底却是淡漠、麻木、毫无光彩的,但愈是这样冷漠不带一丝情绪的神情,愈是能感受到他存在于世的真实坚韧的生命力量。

在头顶洒落的橙黄灯光下,少年仰起的面孔上展露出高傲的、无畏的、孤寂的,又仿佛会于不知不觉中沉沦的复杂情绪。

这极具冲击力的眼神袭击着纪轻舟的心脏,令他不由得咬紧了牙,神思恍惚了几秒。

顾泊生注意到纪轻舟的眼神颤动,志得意满地收了手。

他一面掏出手帕将从少年下巴上沾到的汗液从手指上擦去,一面说道:“脏是脏了点,但你要喜欢,可以送你随意品赏。”

随着他收手,少年垂下头去。

纪轻舟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道:“是挺有意思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你不妨先听听我的想法,”顾泊生双手插进西裤口袋,翘着脚尖时不时地轻点地面,语气不急不缓,“纪先生,或者我可以叫你轻舟吗?我对你,和对他们这些玩具的感情不一样。

“在你今日推开绸缎庄的那扇门时,我一见到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你那明净清澈的眼睛就像十五皎洁的明月,照进了我的心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奥,原来如此,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啊……”纪轻舟故作恍然道:“可是很遗憾,我已婚了。”

“没有关系。”顾泊生似乎已将他的回答当做默认的赞同,举止不再拘于朋友间的试探。

他前倾身体,放肆地贴近他耳旁笑道:“没有关系,我们进步人士,谁的家里还没个小脚太太呢?”

在国外那些年,纪轻舟其实出入过不少酒吧夜店、私人派对,更秽乱恶浊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因此对这藏污纳垢的场所和顾泊生惺惺作态的骚扰,固然厌恶,却也还能容忍。

然而听见这句话时,他发现自己真是忍不了一点。

对方道貌岸然的面孔也好,浑身散发的香精油膏味也好,还有那故作性感的黏糊低沉的嗓音,都令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于是在顾泊生贴近他的耳廓,几欲亲上他的脸颊时,纪轻舟便忍无可忍地给了他的脑袋一拳头。

“砰”一声响,顾泊生猝不及防地撞到笼子的木栏杆上,水晶镜片的眼镜“啪”的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抱歉,我每次觉得反胃的时候都控制不住想揍人。”纪轻舟甩了甩手,果断地转身往门口方向跑去。

顾泊生扶住笼子地吐了口唾沫,脚步踉跄了一下,便追了上去。

“把他给我拦下!”

身后传来男人恼羞成怒的吼声,纪轻舟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四五个打手挡住了去路。

这年头真是连走狗都猖獗得很!

他不胜其烦地回过头,望见身后衣着凌乱,形容狼狈的男人时又不禁觉得好笑。

想了想问:“顾经理,你这地方其实是鲍家少爷的地盘吧?你是他的什么人,他手下的狗吗?”

顾泊生放下捂着额头的手,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从哪得来的消息?”

“我阿姨告诉我的,前两天她才受邀出席了鲍老爷的七十寿宴。”

纪轻舟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回答,“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来上海创业是暂住在我姨父家,我姨父姓解,叫解见山,也就是金丰集团的解董事。”

第21章 自罚一杯

从那晦暗浑浊的环境中出来, 重新走到阳光铺洒的马路上,纪轻舟感觉浑身都被净化了。

他沿着街道走上了十几米,突然顿住脚步, 改变方向,有目的地穿过一条弄堂,朝白克路走去。

他走得大大方方,丝毫不担心后面有人追上来。

自他撂下身份后, 那姓顾的纵使挨了一拳也不敢再拦他,反倒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让保镖送他离开。

显然, 解董事长的名号在上海滩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不过, 回头这事也得和解见山说上一声,免得此事传入解家人耳中,误以为他整日在外借着解家的名声为非作歹、狐假虎威。

在大观茶楼耗了半个多小时, 出来已经接近五点。

此时纪轻舟已没什么谈生意的耐心, 只想赶紧回去吃饭休息, 但考虑到他原定要去的最后一家绸缎庄“尚记布庄”就在白克路上,距离不远, 便想着顺带过去走一趟。

相比南京路的熙攘繁华,白克路要清幽许多, 散落两边的更多是居民区。

尚记布庄虽是老字号布商, 店面却不大,纯中式的装潢, 柜台后面只有一个看店的年轻伙计。

纪轻舟瞧着那伙计懒洋洋的模样, 估摸自己若向对方推销图样,这伙计多半会用“老板不在,无权做主”的借口来搪塞他, 便索性同昨日那样,拿出了自己最需要的那张图稿,询问对方能否定制印花。

年轻伙计看了他的图纸,考虑了几秒道:“染印之事得问尚婆,她老人家说能做就能做。”

“尚婆是?”

“就是我们尚记的老板,”伙计指了指门柱上钉着的招牌道,“她正在祥德里的仓库点货,就弄堂进去几十步的样子,门牌是107号,你要不自己去问问?”

“祥德里是吗,多谢。”

纪轻舟微笑着点了点头,经历了顾泊生的“盛情招待”,这店铺伙计听其自便的态度反倒令他十分安心。

从布庄出来后,纪轻舟依照伙计所指的方向向右走了五六十米,就看到了“祥德里”的牌楼。

步入弄堂,入眼是成排的西洋式红砖建筑,房屋之间的间距狭窄,头顶上架满了晾衣杆。

逐渐西斜的日光照射在一侧屋顶的老虎窗上,巷子里人影稀疏,偶有鸟雀掠过,在窗前拖曳出斑驳剪影。

纪轻舟快步行走在这布满了生活气息的弄堂里,约莫两分钟后就找到了尚记的仓库。

他敲了敲107号的房门,不一会儿便有一身穿绸布长袍的斯文青年前来开门,听完他的来意后,礼貌地将他带进了房子里。

穿过那漆黑厚重的大门,进去便是个小小的天井。

青年让纪轻舟在此等候,随即快步走进本该是中厅如今已改为仓库的屋子里,把他的母亲叫了出来。

纪轻舟正怀抱着好奇的心态打量着建筑内部的环境,一晃眼就见对面的房门走出来一位打扮传统的妇人,应当就是尚记的老板。

“你说王老板给你开价一百银圆?这都不是贪不贪心的事了,他是摆明了不想做你这生意。”

尚婆看了他的图纸后,一派正色地与他交谈道,“二十五元的价钱,定制一匹杭罗是可赚的,但赚不了几分几厘,倘若你不介意我拿你的图样继续使用,我们不是不可接这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