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他睁开眼,转头垂眸看向顾矜霄,眸光定定专注,忽然略微邪气的笑了:“不过,看见你,本尊倒是觉得更熟悉呢。你是不是之前就见过本尊了,一直暗恋本尊?不然,你怎么连林幽篁与本尊做过交易都这么清楚?”
顾矜霄一时无话。
钟磬挂上一点邪气的笑意,低头凑近,眉宇和目光却是干净的,显得那邪气也更像童稚无害的恶作剧。
“你化形得跟顾相知那么像,是不是怕本尊不喜欢你?”
顾矜霄:“……”
“其实,我倒是……咳,本尊倒是觉得,你们一点也不像呢。”
一点也不像?那之前是谁羞答答地拿着夹竹桃献殷勤,卖了半天蠢才发现认错人?虽然,准确的说也不算认错。
顾矜霄沉静的眼眸和钟磬狭长的目光对视。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竟也隐隐介于桃花眼和凤眼之间。锋利和艳色相持。
钟磬的耳尖,在秋日黄昏的阳光下,泛着一点透明的薄红。
然而,便是这样笑,脸上笑容的幅度也很小,就像从未真的欢颜。
“你怎么,好像一直都不开心?”顾矜霄下意识问,有些想不起来,他在顾相知面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鹤酒卿就不会,纵使白纱遮了眉眼,笑容的幅度微不可闻,笑容也像春风沉醉美酒微醺,只有内心始终存着一份美好的人,才会有那样纯粹的笑容。
钟磬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顾矜所做一切都是想让他开心。
他面上轻慢不羁,目光却认真地看着顾矜霄,眸光里一丝微弱的波动挣扎,然后慢慢坚定:“这世间之事,不开心才是恒久,开心不过只是刹那一瞬。不过,看到你的开心要比刹那多一些。”
他笑了,这次笑容轻盈,就像此日此时这秋色浮光一样清爽温暖。
“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这猝不及防的表白,就像忽然迎面的新鲜空气,反而叫人心口一窒,来不及喘气。
“为什么突然……”
钟磬眉眼的冷硬不知不觉软化,他靠在藤椅上,侧首静静地看着顾矜霄,眉目温柔宁静而遥远,有一种并不自知的孤独。
“知道你喜欢本尊,就算本尊失忆忘记你,也还是走到本尊身边来。忽然就心跳得很快,心里就像漫天在放烟花一样。我以为自己并非人类,孑然一身,无来处无归处,并无所谓。但世间有人记得我,爱我,我竟也是会像平凡的普通人一样失态无措。”
他握着顾矜霄的手,主动贴到自己的脸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所以,也想让你这么开心。我不会再见那个人,你不需要做任何人的替代,我看见的,心里的,就只有你。会对你很好。”
“尊上,你误会了。”
“嘘,”钟磬缓慢眨眼,无辜道,“本尊、尊上什么的,话本里魔头出场都是这么说话的,拿来逗林照月玩的,不必在意。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叫钟磬,记不住的话,就是一见钟情的同音。钟磬钟情顾矜,记住了吗?”
此刻若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懵懂化形的古镜在这里,必然是要心跳紊乱脸红耳热。
顾矜霄凤眸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不能确定,随意散发魅力撩拨人心,是这魔魅的本能。还是,不记得一切,在这世间孑然一身的钟磬太过孤独了。
……
那天之后,钟磬当真再没有问过顾相知的消息,也没有再去过东苑。
正好恰逢林照月和顾矜霄一席对话后,转变心性,头也不回再无犹疑,彻底投身到黑暗中去。
钟磬便对林照月收敛了之前桀骜嘲弄的态度,难得平和地说:“你能想通就好,本尊也退让一步,顾相知那里,本尊以后都不会叨扰。”
但是,顾相知却失踪了。
东苑里出现了一个假的顾相知。
没有任何人发现,除了顾矜霄和神龙。
毕竟,真正的顾相知就被他们藏在枉死城,正在轮回台之处打坐呢。就是以前每一次顾莫问都会去打坐的地方。
在奇林山庄能神不知鬼不觉伪装顾相知的人,不是林照月安排,就是钟磬的手笔。
但现在,钟磬是真的恪守诺言,从未提起过顾相知一句。反倒是林照月和容辰,每日里要去东苑许多次。
容辰还好,他本来就喜欢往顾相知那里跑,也没有人约束他。林照月之前却是故意避而不见的,现在却毫无避讳。
离麒麟大典只剩三天时间,钟磬外出的时间却忽然多了很多。
每次回来,他身上的血腥味和杀气都很重,眉锋冷厉令人望之生寒。
纵使换了衣服洗了澡,那淡淡的铁锈冷意也不消散。
钟磬让顾矜霄把他的本体小镜子搬过来,他不去见顾相知,也不准顾矜霄去。
每次靠着挨着不够,还想抱着睡在一起,从背后枕在他的肩上,更亲密的事情自然也想做,但是顾矜霄沉静阴郁的眉眼,便是钟磬再觉得他超喜欢自己的,没有得到邀请,也并不敢冒犯。
而且,一旦他稍有过界,顾矜霄就会平静地说,他对钟磬并无意,是钟磬想多了。
情人真是太害羞太禁欲了,怎么办?好烦恼。
因此,当钟磬发现,顾矜好像有意无意总提到顾相知的时候,他心里升起的不是当初惊鸿一面的念念难忘,而是骤然而起的醋意和危机感。
难道,他真的误会了,顾矜心里一直暗恋喜欢的人,其实是顾相知吗?
虽然每次从头回忆一遍,他都肯定他的小镜子是真的对他更特别,对谁都很疏离,却主动摸了他的脸。但还是无法抑制他对顾相知产生难以排遣的嫉妒。
“不准再提东苑那个寡妇,她是林幽篁的妻子,心里总是挂念一个已婚妇女,这样是既不道德也非君子所为。”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干净的钟磬,认真地说。
顾矜霄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短短一周之内,对同一个人由神魂颠倒的女神,变成提起来就如临大敌的寡妇和已婚妇女。
他看着钟磬,眼眸的光复杂又晦暗。
钟磬却用那种雨水淋湿的眼神,清透固执地看着他,清冷从容的声音狠厉地说:“你再提她一次,我就亲你。你心里想她一次,我就弄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