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然而真正面目全非,丑陋不堪的,分明是她啊。
……
雪水沿着屋檐滴落,如雨珠不停。
长安的天空阴云密布,大风啸啸,偶有屋脊的雪团被吹落。
北方俗语说,下雪不冷消雪冷。若是阴霾起风,便要叫人冷得骨头打颤,冻得青紫的五指蜷曲,鸡爪似得伸不直。若是遇到热气,便要一阵痒痛。
一个冷峻消瘦的少年,行走在长长的廊檐上。
他看似十七八岁,虽然穿着一身暗黑色的锦绣华服,周身却透着风尘仆仆的落拓气质。
虽然面容苍白,嘴唇青紫紧抿,英俊的眉目紧紧皱着不散,连清澈的眼眸都云遮雾掩,满是迷茫和忧郁。但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就像他腰间别着的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这少年很眼熟,依稀就是失踪大半年的司徒铮。
“薇姨今天也不在吗?”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似是很少开口说话。
精致的绣阁里走出一个美丽的女人,看到司徒铮她面露惊讶,却先福身盈盈一礼:“见过铮少爷,这么冷的天,铮少爷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快进来暖暖身子。”
司徒铮想到上次来这里看到的画面,虽然那只有一瞬,但还是让他站在这里就有些局促。
司徒铮别开眼,沙哑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感情:“不用,我不冷。薇姨她几时回来?”
“傻孩子,冻得嘴都青紫了还逞能。”本该空无一人的身后,忽然响起娴静温柔的关心之语。
司徒铮回头,女人柔软温热的手自然地牵着他的。雍容倾城的面容微蹙,却是笑着的,隐隐的关心怜爱藏在眉眼深处,她神情的温柔并不很多,却叫人心一暖,久久都余温不散。
娘亲……
被她牵着手,就让他想起年幼睡梦中的娘亲。想象之中,那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白薇含笑隐着几分不显的怜惜看着他,并无责怪只是包容,却让他眼底微微潮湿。司徒铮眨眨眼,将这不该的愁绪眨去。
“对不起。”
“傻孩子,对薇姨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娘亲是我的好姐妹,她若是活着,只会比薇姨对你更好。你娘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薇姨比不上她。你若是不嫌弃,愿意将我当做干娘,薇姨也是愿意的。”
司徒铮抿了抿唇,眉宇冷峻,眼底忧郁,神情却倔强如岩石。
“薇姨还这么年轻,小铮不敢。”他抽回手,提起正事,“我想去玉门关。”
白薇顺着他的意思收回手,眼底略有失望却又一笑掩去:“小铮,真是抱歉,上次扬州突来消息,行色匆匆,来不及跟你解释。只好让画魅的姐妹们,先将你留下。”
司徒铮才发现,她的眉眼略有倦怠,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用笑容遮掩了。他的心微微一抽,愧疚又局促。
“小铮,你听薇姨说,”白薇笑容淡去,认真地说,“上次听风阁拍卖鬼剑的消息,是薇姨要她们瞒着你的。”
司徒铮的眼底微颤,没想到她居然会承认,明知道他在找鬼剑,鬼剑对他那么重要。
“因为那个消息是一个圈套,听风阁明面在画魅手中,实际却要听命于闽王。听风阁其实并不知道鬼剑的消息,拍卖会全由闽王操纵,他说在哪里就在哪里。这是一个针对江湖人的圈套。”她微蹙着眉,眉宇虽有忧虑,却毫无惧意,大气端庄。
一旁清丽温柔的女子,端着蜜水从外走进来,叹息一声:“薇姐姐左右为难,一面怕你冲动,误入陷阱,另一面又不想叫你担忧,这才叫我瞒着你。”
“阿菀……”
阿菀将蜜水递给司徒铮,摇头不赞同道:“孩子大了,就算你事事不放心,也没办法护他一生。小铮是个优秀的好孩子,你该试着信任他。”
司徒铮讶然不解,有许多问题想问:“闽王怎么有本事操纵灵柩画魅?又为什么要用鬼剑设计江湖人?”
毕竟,如今江湖势大,区区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
白薇蹙眉思忖,欲言又止。
阿菀接过话:“本来的确是这样的,可是薇姐姐被迫欠下闽王的人情,我们就不得不受制于他。”
“什么样的人情,让他这么猖狂?”司徒铮冷冷地说。
“别冲动。”白薇神情冷静,长眉展开,“画魅多是女子,不惹事非,便容易沦为被欺凌的对象。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得罪了人,被人嫁祸劫走白帝城主的妹妹顾相知。白帝城的鬼魅手段,江湖上谁又敢直面?只能求助于闽王,高抬贵手。”
阿菀一贯温柔,也不禁语带凛然:“最可恨的是,明明画魅接到的任务是保护顾相知,这才易容顶替,可是到头来,反而成了我们的罪证。而闽王的神机门才是一直要去绑架顾相知的人。我们百口莫辩,连白帝城的大门都进不去。闽王却有本事让白帝城偃旗息鼓。”
司徒铮听到顾相知的名字,眼底微微一颤,随即又茫然。
“他是故意设计,让薇姨欠他人情?”
白薇摇头:“此事情况太过复杂,至今难以厘清始末。不过,闽王此人不可小觑却是一定。他野心勃勃,这次玉门关外藏鬼剑,拍卖消息引动天下武林,所图不小。”
她的脸上一扫之前的温柔怜惜,带着画魅首领的雍容沉着:“你若要去玉门关,我拦你不住,因为我从闽王那回来,得到确切消息,真的鬼剑的确就在那里。你须得记住,到了那里,千万别透露出你和灵柩画魅,和听风阁,和我的关系。”
司徒铮听到白薇是为他,对闽王低头,探查出鬼剑下落,感动又悔愧自己之前的怀疑。
白薇敦敦教诲,眼底带着极力隐藏的担忧:“玉门关到处都是闽王的耳线,还有对鬼剑最为感兴趣的天机楼。天机楼背后是白帝城主,极道魔尊若是想要鬼剑,你不可与他直接相斗,必须按捺了,我们从长计议。”
“我记住了。”
她欲言又止:“另外,我知道你与沐君侯是好友。你心里或许怨我,一直阻拦你与他联系。可是,沐君侯是闽王青梅竹马好友,这次闽王动了顾相知,也是沐君侯去为他与白帝城说和的。而且,据听风阁的人说,沐君侯现在已经变了,他在为闽王做事。他或许有苦衷,可是,我只怕你被朋友利用。”
司徒铮神情冷峻坚定:“我根本就不记得沐君侯,就算我们以前是朋友,现在也不是了。鬼剑是我们家的东西,我母亲的仇,全系在上面,我不会感情用事。我知道该怎么做。薇姨救我性命,为我的事奔走,你的恩情,司徒铮永生难忘。”
他认真地看着白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唇线越发抿得冷硬:“我走了。”
“一路小心,我会安排人暗中与你接应。”白薇掩去不舍,叮嘱于他。
“不必送。”司徒铮转身,轻功运起,很快如一只飞鹰消失于廊檐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