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但是,不用白衣神女解释,其他人就会站出来说明,死者私下里如何侮辱神明,这不是符咒无效,而是他遭了神谴。
求生欲促使下,便是心有疑虑也没有人敢说,敢多想。
当地官员对此并不关心,毕竟白衣教做的事,是救人不是害人,还能给他省事,提升政绩。
明面上的封地国主闽王,又是不管实事的,人此刻还待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京都,更是毫不在意。
微生浩然看着收集到的资料,狐狸眼里一片冷凝:“所图不小啊。幸好是神女,若是个男人,这都可以起兵造反当皇帝了。”
历史上这样的人也不少,比如五斗米教。
当今虽算不上盛世,传至今上也才二世,还不至于让人太平日子不过,非要跑去打仗。只是江湖尚武,彼此之间厮杀不休,迟早等朝堂稳固了,腾出手来收拾。
白衣教能做的,也就是跟三盟争江湖地位,成为下一个白帝城,后来居上罢了。
微生浩然并不以为意,只是将资料送去白帝城。
他并不觉得鬼剑和白衣教有什么关系,白衣教的人不过是假借琴医的名声,用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背书,利于前期发展罢了。
毕竟,真正叫人亲眼所见,能活死人肉白骨,天下皆传的人,唯顾相知。
之后可没听白衣教敢光明正大说,顾相知是他们的三神女之一。
这封信传过去不久,白衣教急剧扩张,又有大动作,似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神秘的祭祀活动。
“这将是一场真正的神迹,我们将迎来真正的神明,一位伟大仁善完美的真神。”
这是教众每日朝拜时候,第三位神女,最神秘地位最高的那位,亲口宣布的大事。
至今好像也没有人受害,天机楼里的人也就调侃两句他们的神神叨叨,仍旧尽职尽责记录资料。暂时没有公开。
……
顾矜霄看到这些资料,淡淡的笑了笑放在一旁。
鹤酒卿将他扔到一旁的资料,习惯性整理好,分类放回书架。
一面轻声道:“这种教派其实很好建立,你若多出去走走,会发现到处都是。都是昙花一现,放着不管,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几年,就没有人去信奉他们了。但新的教派总会层出不穷。越禁活得越久。”
顾矜霄神情有一丝微妙:“你知道怎么建?”
鹤酒卿点头:“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首先挑个天象奇怪的时候,做出一些异常来。最简单的是当众晕倒,很快醒来,说出一些神秘特别的言语。简单一点,容易记住。接下来,突然虔诚信奉一位众所周知的善神。比如白衣教挑了观音。”
观音是正神,她虔诚的信徒怎么可能是邪神?
“这就是假借神灵得到第一层背书。接下来,做些异于常人的事情就好,比如一言不语,修闭口禅,日夜侍奉神灵。这段时间,会有很多喜好热闹的人作为第一批宣传媒介,一定要利用好,挑上年纪的女人。敬告神灵后,给她们符咒灰烬。”
在民间,本就有求神,化符咒灰烬药饮的传统,不会被抵触。
“符咒当然没什么用,但上年纪的老人,大多小毛病也是疑神疑鬼所致,很快就会觉得,一定是神药让她好些了。这样的人自己就会到处宣扬,心里就算半信半疑,说给别人听时,也会坚定不移,七分说成十二成。”
一传十,十传百。
“不信的人,自然会质疑。但对信徒而言,这不是质疑神女,是质疑他们这些信众。为了说服自己是优越的,正确的。他们自己就会攻击异端,维护神女。哪怕他们自己也觉得,或许没那么神。”
鹤酒卿淡笑着:“这个时候,其实正主什么也不需要做了。人心会助她完成一切。会有很多人打发时间也好,看热闹也好,想拆穿也好,蜂拥去求助她。但外人并不知道那些成群结队的人在想什么,他们以为,这是真的很灵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顾矜霄眸光深远,似有若无的笑意:“后来呢?符咒可治不了病。”
“后来,就看个人的本事了。”鹤酒卿若有所思,“有的人确有几分本事,只要夸大宣扬就可以。有些人没有任何本事,但可以把一切归咎为神灵。比如灵验是因为侍奉神灵虔诚,这个虔诚自然就是自愿捐助的供奉银钱。没有病愈,自然就是不够虔诚。”
万贯家财是虔诚,倾家荡产也是虔诚。倾家荡产后,数额不够多,自然也可以算不够虔诚。
“毕竟,一切问心。只有神灵和你自己知道,你尽不尽心。如何能怪神女,她只是个沟通神灵与你之间感应的桥梁。”
鹤酒卿叹息一声:“长久的人,懂得取舍,懂得适可而止。短暂的人,大多是贪心过度。若是野心之辈,有杀伐手段,便所害巨大。说与你听,这法子不论是千年万年过去,都不会失效。你信不信,人人都可成功?我曾相隔十年,在同一个村子,遇见过两位神谕之人。相隔不过半条街。纵使当众揭穿,也有信徒充耳不闻。”
顾矜霄眸光微微一动,低低地说:“我知道。”
他没有说的是,在被神龙带来这个世界之前,他所做的事,大抵就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清除一些人,利用另一些人。
既然无论如何也选择被人欺骗,不如就来信奉他好了。至少,这次是真的。
他对鹤酒卿说:“你所说的,都是些小打小闹,所求至多不过钱财。白衣教却不是,因为,他们是真的不要钱。所行皆为善意。这世上最无用的是善意,最昂贵的是不求回报。因为无用,所以无懈可击。因为不求回报,付出的代价就远超所得。”
鹤酒卿神情平静,轻轻地说:“我知道。”
他不但知道,他还清楚,白衣教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做。
……
节后,闽王就像忘了什么一样,彻底赖在洛阳不走了。
朝臣明示暗示几次,闽王都当没听到,几次后干脆连朝都不上了。
私下放话:“闽越穷乡僻壤的,哪里比得上天子脚下,天京洛阳繁华有趣?本王不走。谁爱去谁去。”
偎红倚翠,欢歌笑语处,有人言笑晏晏,试探道:“您是江南王,扬州何等富庶秀丽,不也是您的?”
闽王半醉半醒,似笑非笑:“不过是替皇兄分忧治理,哪里就算本王的了?本王素来被人称作跋扈狂妄之辈,你比本王还敢说。”
说话的人顿时失了颜色,冷汗津津。
闽王便笑:“小可怜,现在知道怕了?放心吧,皇兄才不在乎你这两句傻话呢。”
话虽如此,他却早早就走了,之后再也不来,很快又换了一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