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玉门关也好,无名天境也罢。从头到尾,鹤酒卿都不想顾莫问拿到鬼剑,却不止是不想让我复活。”
林照月面上冷静,心里却暗潮汹涌,这些事明明都是那位白发的神秘方士做的,怎么会牵扯上鹤酒卿?
那位怎么可能是鹤酒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照月摇头,“就算告诉顾莫问又能怎么样?顾莫问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可能会因为情人这点隐瞒就与他决裂闹别扭。”
钟磬目光微微沉寂,平静地怔怔地:“我知道。他不会。”
那个人那么温柔,只对鹤酒卿温柔。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而且这种事,你自己也可以去做,为何是我?”
钟磬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这一箭不是冲着顾莫问去的,是鹤酒卿。剑断了,这世上唯独只剩下鹤酒卿能解开封印。但他不愿意。”
“他知道我的软肋,正如我知道他的。一直以来,我与他的交手只隔着棋盘黑白子对弈。就算有过嘲讽,却没有互相捅过刀子。”
“但他折断了剑。棋盘没了,我已无路可走,他也没有。”
钟磬神情疏淡,不甚寂寥:“这世间之事,自来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想不到,最后听我寥寥半语的,会是你。”
“罢了,你愿做就做,不做也无所谓。”
不等林照月说什么,眨眼间钟磬就消失在这雪岭风中。
……
在五月夏夜的风里,和喜欢的人拥抱睡在天河之上,漫天星辰入梦。
鹤酒卿的梦里却是一片清寂,有他独自一人走过的两百年,也有三百年前贺九的片段。
唯独没有顾矜霄。
梦里的他怅然若失,却好像完全不记得那个人。
只是一想到漫长岁月几百年后才能遇到那个人,忽然觉得时光如同静止,一夜就像一生那么长,如何撑过这孤独百年?
醒来发现是梦,就像劫后余生。
他闭上眼睛,挨着那个人,微笑闭上眼。
不敢入睡,却还是坠入梦境。
梦里也有天河星夜,长长的河堤上,他们执手看天际云层倒影。
忽而有所觉,鹤酒卿回头,看到一个人从长堤另一头走来。
长堤是琉璃冰雪淡淡的蓝,迎着彼此的白衣如月色旧旧的蓝。
那人走到他面前,一红一白的异瞳,平静地看着他。
对方没有开口,说话的是鹤酒卿自己。
“我把鬼剑折断了,棋局中止。”
“你做你的钟磬,我做我的鹤酒卿。你我可以共存于世,互不侵扰。”
“你知道的,不管你的黑子是输是赢,于我都没有任何影响。从一开始你就站在必输之地。”
“这世间没有能乱我心者。”
那人笑了,就像方才那个梦里的他,走到他面前来,习惯了孤冷寂寥。
清冷仿佛被雨水打湿的声音,对他说——
“你会赢,因为他选择了你。”
“没有共存于世,永远都不能。”
“我是什么?我所有的记忆都归诸于你,我所有的行为,都以你的足迹为界。”
“我爱的人,不愿意承认他爱我。在他眼里,我是无凭无象的幽魅,借一场三百年的白骨旧友为魂。”
“可我不是。我是真的,和你一样。”
“至少,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吧。”
第170章 170只反派
眼前这个人, 是梦中幻影,还是真的钟磬, 这一次连鹤酒卿都不清楚。
但站在他身边的顾矜霄,却一定是幻影了,否则又怎会这样温柔的抱着他, 什么也不看, 什么也不听。
“我要怎么还给你?”
钟磬问他要记忆,可这些记忆不是鹤酒卿主动掠夺的。
在顾矜霄出现前, 两百年里鹤酒卿行走阴阳世间,右眼封印的人间之恶无数, 即便有过共情,也清楚的知道那些悲喜怨憎是旁人的故事。可以参悟修行,以这人间百味酿酒,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直到林幽篁死的那天,在右眼的地狱岩浆灼热里,他依稀成为了林幽篁, 与顾莫问一起, 血洗这半壁武林。
他们在澜江码头饮酒, 在血色木棉花海看白骨夫人的剑舞, 乘着黑色如棺的轿辇在天上云烟里漂泊。
那些杀伐果断放纵狂妄的时候,不管手染多少血, 鹤酒卿都可以心如止水不动摇, 因为他知道这是林幽篁, 不是他。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若是与那个人携手相依, 烹茶弈棋,言语来往机锋诙谐,那心猿意马的情愫,如何能坚定那是林幽篁的,与他无关?
这双天生异瞳,右眼素来用以捕捉封印人间人心滋生的恶鬼。不知何时,右眼之中却诞生了一个,有自己灵魂灵识的魔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