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周决曹冷笑一声,对狱吏示意。后者立即走出刑房,将浑身鞭痕的须卜勇拖进来,用绳索倒吊,下方水槽灌满,倒进大块碎冰。
看到跪在地上的须卜力,再看周决曹手中的简牍,须卜勇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玩的那点心思已被看透。
他抱定必死的决心,开始破口大骂。
周决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甚好。”
听到这句话,狱吏和文吏都是头皮发麻,看向须卜勇的目光活似在看一个死人。
随着周决曹的命令,牵引绳索的木杆被拉下,须卜勇自半空滑落,自头开始浸入冷水。过程缓慢,令恐惧感不断攀升。哪怕是铁打的神经,在浸入水中的那一刻,也会面临崩溃。
吱嘎声中,绳索不断下落,水没过须卜用的鼻孔,他开始用力挣扎,像是钓竿上的鱼。
目睹这一场景,须卜力面无人色,近乎是瘫软在地,表情中尽是恐惧。
周决曹取过文吏记录下的竹简,锋利的刀尖抵在须卜力的左眼前,道:“迁徙途中的水源,再说一次。”
须卜力喉咙发紧,用力吞咽几下,不顾嗓子火辣辣地疼,将知晓的水源地尽数道出,不敢有半点隐瞒。
在他说话时,水已经没过须卜勇的下巴,狱吏没得到周决曹的指示,仍在不断拉动木杆,继续将他浸入水里。
随着水没过胸膛,须卜勇的挣扎越来越弱。即使想要求饶,此刻也无法做到。
终于,周决曹抬起手,狱吏反向拉动木杆,绳索先是一顿,继而向上拉动,将须卜勇从水中提起。
离开水面,须卜勇大声咳嗽,不断的喘着粗气。
周决曹越过须卜力,手中的刀笔划过须卜勇的左脸,冷声道:“如何,招供否?”
须卜勇不惧怕死亡,周决曹的手段却让他生不如死,彻底打碎了他的意志。
经历过在水中的恐惧,这位须卜氏首领终于被击溃,无法继续坚持,也不敢再耍心思,凡是周决曹所问,再无任何隐瞒。
须卜力没有受刑,人却显得极-端萎靡,状态未必好过须卜勇。
审-讯结束,两人被带出刑房,对面关入囚室。
待狱卒脚步声远去,须卜勇睁开双眼,目光刺向须卜力,沙哑道:“看见了吗?我们杀了太多汉人,他们不会接受我们归降。我们最好的下场就是战死在马上!”
须卜力避开须卜勇的视线,突然又转回来,双手抓住囚室的木栏,表情扭曲道:“我不想死!我会活下去,我要归降汉朝,我为汉朝大军引路,带他们进草原!”
“你敢?!”
须卜勇勃然大怒,想要冲过来,却无法-撞-开囚室的栏杆。因为他的动作太大,身上的伤口尽数崩裂,又开始流血。
见到这幅情形,须卜力的表情更加扭曲,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
“你为争夺首领之位,将我父砍死在帐中,我母被你抢走,不是我年纪小,像犬一样蜷伏在你脚下,你会放过我?”
“我父在时,部落何等强盛。不是我父,部落哪来偌大草场,哪来数十万牛羊,哪来放牧的奴隶?!”
“结果我父遇难,曾受他恩惠的人全都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忘恩负义,全都该死!”
“我不能抢回部落,那就让它灭亡!”
须卜力的笑容变得疯狂,声音像是刀石划过,令人毛骨悚然。
“汉朝很强,强到可以击败王庭四角。反正都是为犬,我宁愿对强者摇尾乞怜!只要留我性命,我会做汉人手里的恶犬,为他们扑咬所有敌人!”
两人争吵声不小,传过走廊,尽数落入狱吏耳中。
周决曹得报,仅是嗤笑一声。正要丢开不管,心思忽又一转,命人给两人送去清水,再给须卜力一块蒸饼。
“暂时别让他死了。”
“诺!”
须卜勇叔侄的供词呈至魏尚面前,很快就被进一步整理,摘取内容进行抄录。
关于左贤王麾下骑兵和部落的资料,郡中大佬近乎人手一份。结合斥候送回的情报,於单的老底不说被全部摸清,也被摸得七七八八。再次兵锋相对,汉军可以从容布置调度,占据更大优势。
遗憾的是,须卜氏世代依附左贤王,对右贤王、右谷蠡王和左谷蠡王的了解浮于表面,能问出的情报不多。不过有了左贤王的情报,集合多年和匈奴交战的经验,多少也能推断出两三成。
“阿翁,草原天灾更甚云中,各部定然缺粮。此时遇到商队,纵有戒备亦会相迎,实为刺探情报良机。”
匈奴退兵之后,胡市开始重建,边界守军进行调度,云中骑调入郡城休整。
魏悦随军留在城内,被魏太守抓壮丁,每日埋首政务,一人做三四人的工作。难为竟能留有余力,不似其他郡官一般,眼底挂着黑圈,走路都在打飘。
“商队?”魏尚放下竹简,思量片刻,颔首道,“此事可行,你来安排。”
“阿翁,此事该交王主簿和周决曹。”魏悦笑容不变,对于增加同僚的工作量,半点不觉得亏心。
“郡内另有他事,他二人暂时脱不开身。”魏太守又展开一册竹简,提笔落下两行字。见魏悦还想再说,补充一句:“忙不过来,让阿多帮你。”
“阿多还在养伤。”魏悦面露无奈。
“动笔应当无妨。”魏尚停下笔,眉心微皱,“战报送抵长安,天子或将下令征召。我本想让王主簿教他,奈何诸事繁杂。”
听到魏尚之言,魏悦沉默下来。
“阿多固然聪慧,于政务实无经验,对长安也知之甚少。日前桃侯送来书信,灌夫已不足为惧,然朝中波云诡谲,总是小心为上,有备无患才好。”
赵氏父子两代为魏太守宾客,在他人眼中,早就打上魏尚标签。对赵嘉来说,这是好事也是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