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景帝拖着病体,在窦太后榻前长跪,一边解释,一边不停咳嗽。
馆陶长公主开口劝说,同样被风暴波及。
王皇后携三名公主至长乐宫,表面看似劝慰,实则话中暗藏刀锋,句句不离梁王身死,字字刺心,好似要将窦太后的心挖开。
她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可机会难得。
窦太后终究年老,遇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再被刺激几回,保不准就会一命呜呼,提前让出长乐宫。
“住口!”
见王皇后说个不停,景帝厉声呵斥。话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回宫去,三月不得踏出椒房殿半步!”
在场的没有笨人,包括刘嫖在内,都清楚王皇后打得是什么主意。
不管母子间有什么嫌隙,都容不得王皇后行此-毒-事。更何况,有一个如此不孝、将太后激怒的母亲,太子该如何自处?
王皇后脸色发白,阳信面露不服,渔阳却向三公主使了个眼色,同时拉住王皇后一条手臂,几乎是将她拖出殿外。
“母后,回宫吧。”渔阳低声道,“早年您不是这样的。”
渔阳有些看不懂王皇后。
那个聪慧耐心,将栗姬踩在脚下,自己登上皇后宝座的女人去哪里了?如此急不可耐,明摆着要气死窦太后,难道就没想一想后果?
只看到长乐宫无主的好处,却没仔细想想,父皇是太后亲子,岂会轻易放过害母之人,对窦氏也势必要有一个交代。
有这样的母亲,谁敢保证临江王的事情不会重演。
上面的兄长固然不成,阿彻下边还有几个弟弟。父皇真下狠心,届时再后悔也晚了!
因梁王之事,王皇后被禁足椒房殿,渔阳公主的行程也随之拖延。
窦太后哀痛欲绝,病倒在榻上。
景帝本就重病在身,无法侍奉亲母。馆陶长公主和太子妃留在长乐宫,日夜侍奉榻前。刘彻代父尽孝,为太后侍奉汤药。
怎奈心结难解,数日下来,窦太后瘦了一圈,渐渐变得没精神,近乎起不了榻。
景帝召刘嫖入宣室共计,为让太后宽心,决定优待梁王诸子,尽立为王。
“尽立王?”馆陶吃惊道,“封国该怎么办?”
自高祖立国以来,尚未有哪个诸侯王享此荣耀。梁王五子尽立,该封去哪里?
“分梁国。”景帝道出三个字,又开始咳嗽。汤药的效果不断减弱,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纵然天气转暖,也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
分梁国?
刘嫖贪恋权势,常会因此做出一些蠢事。但她终归是文帝长女,汉室的长公主。听景帝此言,立刻就想到七国之乱前,晁错推行的削弱诸侯王之策。
“陛下,阿武已经薨了!”刘嫖声音微哑。
景帝没说话,饮下半盏温水,看向神情哀痛的刘嫖。
“所以,朕厚赏诸侄。”
刘嫖张开嘴,话却哽在喉咙里。
她从未如此刻一般清醒,认识到眼前之人是汉朝君主,牧天下万民的帝王。她和逝去的阿武都在臣民之列,从不曾例外。
“阿母那里还需阿姊帮忙。”
景帝的语气并不强硬,声音中还透出几分虚弱。
刘嫖却是脸色发白,嘴角牵起苦笑。
“一切遵照陛下所言,能否让太子善待我女?”
她终于明白,为何窦太后极力反对陈娇为太子妃。奈何她被猪油蒙了心,自以为看清一切,却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实实在在是最傻的那个。
孤家寡人,称孤道寡。
天子能废了薄氏,太子肖似其父,阿娇的日子岂会好过。
景帝没说话,刘嫖直接伏身在地,向景帝稽首。
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得景帝一句话,一句能保全女儿性命的话。
“陛下,看在姊弟的情分上,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景帝默默看着馆陶,最终叹息一声:“准。”
“谢陛下!”
刘嫖红着眼圈退出宣室,擦去眼角的泪痕,返回长乐宫侍奉窦太后。趁窦太后精神略微好转,道出景帝优待梁王诸子,欲立五王的消息。
窦太后的政治嗅觉向来敏锐,馆陶说到一半,就明白了天子用意。可事到如今,再闹又有何用?再者说,窦太后喜爱刘武,对很少见面的刘买五人则差了一层。
景帝此举固然是削弱梁国,但从另一个方面讲,也的确是厚待梁王子孙。
唯一遭到损失的只有刘买。不过,作为梁王长子,他并未继承父亲的勇武和魄力。若是真将梁国给他,未必能治理得好。
“梁**队,天子可有安排?”窦太后靠在榻上,心中哀痛,却已经流不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