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他早有市田之意,奈何买家不是挑三拣四,就是将价格压得极低。
长安附近田价虽高,也要看区域和地力。如这五百亩薄田,如果不是要建农庄,赵嘉也不会买。
“大胆!”
见田主竟然拦住去路,赵破奴怒气更甚,幸亏被赵嘉拦住,才没有当场动手。
以为赵嘉好说话,田主厚着脸皮,继续开始纠缠。
眼见父亲如此作为,田主的儿子不能直言不对,干脆悄不做声的回到家中,将事情告知大父大母。
两位老人性情厚道,知晓长子所为,皆面现怒色。
“安敢如此!”
老翁年逾古稀,须发皆白,身体还十分硬朗。每岁节日,长安内史都会遣人送来粟米和羊肉,他见到两千石的官员都无需行礼。
得朝廷优待,受到乡人敬仰,老人更知立身立德的重要性。
他忠厚待人一辈子,不想儿子竟如此贪婪。让人知晓他家如此市田,好名声都将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老翁再也坐不住,将怀里的小曾孙放下,抄起身边的木杖,一路疾行如风,就要去“教育”儿子。
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背着藤筐走进家门,见曾祖怒气冲冲,手中还握着木杖,匆忙侧身让到一旁,看向紧跟在曾祖身后的父亲,疑惑道:“阿翁,出了何事?”
“莫要问,留在家中看顾,待我回来再说。”
“诺!”
目送曾祖和父亲离开,少年放下藤筐,关上院门。见曾祖母带着幼弟安坐屋内,母亲和两姊忙着织布,便自己往灶下点火烧水。
老翁一路疾行,到地头时,见儿子正拦住一名青年和几名少年,青年微微皱眉,几名少年面露不善,很是不耐烦。
料定情况如长孙所言,老翁二话不说,抡起木杖就冲了上去:“逆子!”
听到老父的声音,田主大吃一惊。回身见到熟悉的木杖,当下打了个激灵。愣神的功-夫,大腿就挨上一记。疼得直吸气,硬是不敢闪躲,生怕老父木杖抡空,站不稳闪了腰。
结结实实挨过三下,田主方才弯腰扶住老翁,小心道:“阿翁怎会来此?”
“我若是不来,你要将家中名声毁个彻底!”老翁气得瞪眼,到底年岁已大,气力有限,换做早年,他岂会三下就停手,“市田之事你莫要再管,交给我孙。城内的铺子你也莫要插手,专心看顾家中五十亩上田就是。”
话落,老翁不再理会儿子,迈步走向赵嘉,诚恳道:“我子贪婪,请君莫怪。”
老翁通情达理,赵嘉也无意为难,仍市下五百亩田,田价没有改动,谷子以种价再加两成,不让对方吃亏。
“君高义!”老翁叹道。
交换过契券,赵嘉见老翁欲言又止,知对方所想,当下开口,田主之事天知地知,终于双方,不会有第三方知晓。
“多谢君!”
感念赵嘉大度,五百亩薄田之外,老翁又赠赵嘉两亩林地。林中木材均已长成,建屋造围栏均可用。
赵嘉要付钱,老者硬是不收。若是赵嘉强给,他扔掉木杖,作势就要弯腰。
没办法,赵嘉只得收下林地。随后就吩咐家僮,市一头牛,五扇羊,再加些布和粟,送到老翁家中。
钱布交割完毕,办下田契,立下田封,五百亩薄田和两亩林地尽归赵嘉所有。
因他常要留在军营,家仆尚未抵达,不想继续麻烦曹时,干脆从北市雇来佣耕。并额外付出一笔佣金,照顾谷子的同时,让他们在田头搭建木屋。
至虎伯一行抵达,木屋已搭建完成,清扫之后就能入住。
听过赵嘉介绍,虎伯将带来的健仆和仆妇分为两拨,一拨人数较多,负责往郊外建起围栏,照顾带来的牲畜;另一拨驱赶大车随赵嘉入城。
“郎君,车上有五箱金。”
继从茏城脱身,卫青蛾又去过一次草原,借熟悉的羌部遮掩身份,转道西行一段距离。
途中遇见极西来的商队,双方连说带比划,一顿讨价还价,卫青蛾携带的绢帛和饴糖全部售罄,更市出高价。买家背过身去,兴奋的神情同样掩饰不住。
达成这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
卫青蛾带回黄金、宝石和两大块玉石,将一袋精盐和半车伊面留给羌部,还用一车布换取皮毛,将羌部上下打点得甚是妥当。
从首领到普通牧民,都对这支商队倍生好感,对他们的到来愈发欢迎。
祭师的目光本带着怀疑,在卫青蛾送出半盒凝固的高汤块,卫秋煮熟一锅伊面,诱人的香气充满帐篷后,部落中最后的“难关”被迅速攻克。
离开草原时,卫青蛾手中多出一枚代表拓跋羌部的鹰雕。只要手持这枚鹰雕,遇到任何拓跋羌部,都会被盛情款待。
“仆动身前,卫女郎特地送来一箱金,两箱药材。匈奴有意遣使的消息,亦是女郎从别部听闻,传回郡内。”
听完虎伯的讲述,想起今日的卫青蛾,对比昔日坐在地炉边,言要招赘的少女,赵嘉不禁心生感慨。
时间最能改变人。
当时的阿姊不会料到,能够走出今日之路。
自己也是一样。
原本立志发展畜牧业,做个农场主,是如何走到今天?
偶尔午夜梦回,他仍能看到匈奴围攻畜场,鹤老率乡人来援;半大的少年骑上战马,挥舞着兵器同敌人死战。
大火烧灼空气,浓烟滚滚,似张开的巨口,要吞噬一切。
年老的巫念诵更古老的祭词,众人立在火堆前,从黑夜守至天明,直至最后一缕青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