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窦太后嘴角微掀,似觉得刘嫖不可救药。但刘彻既然出面,不好真不给太子一点颜面,只能叹息一声:“太子聪慧孝悌,难得。”
“谢太后!”刘彻恭敬行礼。
“都起来吧。”窦太后靠在榻上,陈娇放下玉简,从宫人手中接过蜜水,送到窦太后手边。
“大母可要用些?”
“也好。”窦太后有了笑脸,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
王皇后和两个女儿坐到馆陶公主下首,刘彻则被叫到窦太后近前。
苍老的手抚过刘彻的额头,顺着鼻梁和脸颊滑落,窦太后笑道:“我双目不能视,阿嫖,你观太子是否类先帝?”
“确类!”刘嫖笑道。
得如此夸赞,刘彻再是心性沉稳,也免不了脸颊泛红。
伴随着窦太后的一句话,之前的紧绷全部冰雪消融。
阳信姐妹不敢置信的看着窦太后,甚至想要掐自己一下。之前要让阿母去永巷舂米,现在却言阿弟肖似先帝?
陈娇靠在窦太后身边,又恢复往日骄纵的样子,别说王皇后,连太子的面子也不给。刘彻几次想同她说话,都被无视掉。
馆陶看得心急,窦太后却摩挲着陈娇的发顶,笑道:“娇娇年长,太子当唤娇娇一声姊。他日娇娇出嫁,如夫家胆敢不敬,太子当为娇娇出气!”
此言一出,馆陶和王皇后的脸色同时变了。
陈娇撒娇扑到窦太后怀里,引来后者舒心大笑。刘彻看一眼王皇后,很快又将目光转回来,唤了陈娇一声“阿姊”。
王皇后和馆陶离开后,殿门重新关闭,窦太后对陈娇道:“可看出什么?”
“娇不敢说。”
“无妨,说给我听听。”
“皇后和太子只向大母请罪,两位公主也只向大母认错,无一人向阿母道歉。”
“你都能看出来,你母竟是半点不见,还帮着王娡说话,她还有脸说栗姬蠢!”窦太后冷笑一声。
然而,无论对刘嫖多失望,终归是自己的长女,窦太后也不容许她被旁人利用,成了挑衅王娡的靶子。
“去给程姬传话,我还不想处置她,她的那些心思都收一收。”
“诺!”
皇后和太子先后进了长乐宫,又同馆陶长公主一起出来,彼此有说有笑,根本不似生出嫌隙。消息很快传遍宫中。
宣室内,景帝挥退宦者,提笔在竹简写下窦氏、王氏和陈氏,良久陷入沉思。
后-宫中,长乐宫的宦者前脚刚走,程姬的居处就响起一阵碎裂声。
宫人们大气不敢喘,直到紧闭的殿门打开,一名年近半百的宦者出来,宫人才低着头走进内室,小心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玉和陶片。
与此同时,几骑快马护送两辆大车,从驰道奔向长安。车上是赵嘉畜场中的耕牛,各个膘肥体壮,鼻孔穿有铜环。还有一只木箱,里面是赵掾家中的青铜牛尊。
太仆官寺内,对着宦者送来的竹简,太仆皱了下眉,闻太中大夫田蚡来见,心下思量几番,命人挡了回去。
春耕将至,朝廷又在推广牛耕,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一直拖延下去,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哪怕有代国相的面子,他也不能无视天子的旨意。
田蚡是皇后之弟、太子舅父不假,可说句不敬的话,宫中掌权的依旧是窦太后,而太子不过才立满一年而已。能将事情拖到现在,已经是给足对方面子。
田蚡被挡在官寺外,当面没什么表示,转身却是满脸阴霾。
派往云中郡的家僮一直没有消息传回,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妙。
魏尚从文帝时起坐镇边陲,名震朝堂,连匈奴都忌惮三分。在他的治下动手脚,果真不是那么容易。
坐上马车,田蚡心中很是不甘。
他渴望财富和权力,奈何处处碰壁。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发财的机会,却根本攥不到手里!
“晦气!”嘟囔一声,田蚡令家僮调转方向,去魏其侯府上拜访。
皇后根本不是太后的对手,窦氏依旧是最有权势的外戚。他需得继续伏低做小,等待时机,总有一天必取而代之!
云中郡
商队掠卖-人口一案了结,法场上杀得人头滚滚。
从犯和同谋受过笞刑,隔日就被送去黥面。甭管伤势如何,只要还能动,就必须开始做苦役。稍有反抗,鞭子和棍棒会立刻加到身上。
哪怕是一同服刑的囚犯,对这种掠卖-人口的恶徒也是极为痛恨。在狱吏提人往郡边修筑工程时,发现仅仅一夜,就有不下五名恶徒死在狱中,并非伤势过重,而是被活活殴死。
“何人所为?”
面对狱吏的询问,几名同监的囚徒一同站出来,丝毫不惧刑期加重。
狱吏的视线扫过几人,最后竟未提处罚,只让他们将尸体搬走了事。至于几名恶徒的死因,全归于“伤重不治”,当日就盖棺定论。
恶徒受到应有的处罚,被救出的孩童和女郎同样需要安置。
快马飞驰往郡中各县,再由县中派人前往各乡,搜寻查阅失踪人口,顺便也对全郡的人口做了一回统计。
陆续有孩童、女郎同家人团聚。纵然家人已死,也会有族人寻来,将孩童和女郎接走,于家族聚居的里中安置。
实在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孩童,由郡中统一安置到马场,学习放牧养马,换得一口饭吃。长大一些,还能跟随养马的士卒学习骑术和箭术。待到长成,或是从军,或是做佣耕,或是继续养马,全看个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