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闽越王看过回信,双拳攥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脸颊因愤怒抖动,使得蔓延至眼角的图腾愈发狰狞。
“拿下刘驹!”
汉朝大军转瞬即至,密林瘴气未必能阻隔多久。纵然被挡住,会稽水师出兵,照样够他喝上一壶。
闽越能造海船,但多是在近海游弋捕鱼的小船舢板,和南越动辄二、三十吨的大船不能比。会稽有巧匠,造出的战船多行江上,同样能够入海,且在大小吨位上同南越不相上下。
被会稽水师盯上,一旦战况不对,亡入海的打算必然落空。
闽越王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一边命人去捉拿刘驹,献上他的头表达诚意,另一边派人秘密前往南越国,向南越王赵佗求救。
可惜,两拨人都是无功而返。
抓捕刘驹的人回报,他们到时,刘驹早已经逃之夭夭,带着几名忠仆不见踪影。前往南越国的人连赵佗的面都没见到,只发现南越大举在边界陈兵,国内却似有不稳。朝中更是人心惶惶,显然要出大事。
求生之路接连堵死,闽越王无计可施,日渐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要杀人。随侍的仆役各个胆战心惊,全因每天都要从营内送出一两具尸首。
久攻东瓯不下,大王又是这般疯态,军心未免动摇。即使最忠于郢的勇士,此刻也生出不确定,见过馀善派来的人,开始在忠诚和活命之间摇摆。
建元四年三月,王恢和韩安国的大军不断逼近,会稽水师整军待发的消息传入百越。
各部落首领慑于汉威,纷纷同闽越王划清界限,表示自己从最开始就和闽越吃不到一个锅里,更没同郢沆瀣一气。
闽越迅速被孤立。
反观东瓯,即使被围困数月,人口减少近三分之一,此时却如同打了鸡血,从东瓯王到普通部民皆士气高涨,登上由巨木、硬竹搭建的要塞,对闽越大加嘲讽,更击-出一波箭雨,很是振作军心。
“天军将至,汝等叛逆必死无疑!”
东瓯王年近半百,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形仍十分壮硕。穿着蓝色贯头布衣,赤-裸-双臂和双脚,发剪得极短,脸颊和脖颈爬满象征部落的图腾,一直延伸到胸前和上臂。
数串兽牙和禽羽制的项链垂落胸前,象征他的地位和财富。手中拿着百越少有的铁器,站在高处,俯视闽越王郢,满脸的得意。仿佛被围的不是东瓯,数月命悬一线的也不是自己。
“驺郢,天军旦夕可至,你的死期到了!”东瓯王吼出胸中怒气,大为畅快。铁骨朵扛在肩上,大声道,“日前我已上奏汉天子,愿举部内迁,如今已为汉民!你敢兵围东瓯,就是杀掠汉民!”
东瓯王越说声音越高,看到闽越王神情变了几变,之前还扬言要-屠-灭东瓯的闽越勇士,此刻皆面现惧色,得意之余,更觉自己英明果断,做出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继续窝在林子里有什么好,听过北来的商人讲述,他早仰慕中原繁华。
商人赠送的绢帛华美舒适,部落中织出的布匹根本不能比。南越倒是能制丝绸,可他们的商人下手极狠,定价比汉商高上数倍。
吃过汉商带来的美食,享用过对方送上的美酒,东瓯王更想离开旧地,带着部民迁往中原,过上好日子。
听闻长安派出大军,东瓯王比任何人都高兴。
此时此刻,他自居为汉民,兵围东瓯的闽越则是部落仇敌。双方结下死仇,在北迁之前,他势必要配合汉军,将敌人斩草除根!
换做以往,被东瓯王这般讥讽,闽越军定会恼怒发起进攻。这一次郢下达命令,勇士却迟迟不动。
“不从军令,要造-反吗?!”
闽越王大发雷霆,正要命勇士强行进攻,天空突起惊雷,一场大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珠连成一片,砸在人身上,连双眼都睁不开。
“退!”
这种情况下,强攻无疑是送死,闽越王只得下令退兵,带着部落勇士返回营地。东瓯人在雨中大声高呼,不顾被雨水打湿,在要塞内载歌载舞。
“天神庇佑!”
东瓯王高举双臂,仰天大吼。
东瓯人围在他的身边,即便身上带着伤,仍是不顾疼痛,随他一同对天祈祷,祈求汉军早日到来。
建元四年六月初,王恢、韩安国率领的大军抵达会稽,大军登上会稽水师的战船,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会稽太守严助将政务委于郡丞,亲率水师南下。待至东瓯地界,同先前派出的郡兵汇合,共击闽越,救出东瓯。再顺势向西,拿下闽越和昔日的南海王之地。
于此同时,四营亲军击鞭锤镫,遇山攀山,遇水涉水,经南阳郡、江夏郡和南郡,终抵长沙国境内。
因出发前有充足准备,并借楼船士入林苑之机,让北地出身的军伍熟悉行舟船战,这一路走来,少有军伍出现危急状况。
军中配有十数名医匠,都是擅长制药之人。
为寻到这些大佬,赵嘉给郅都送去书信,请他身边的医家大佬相助。对方十分乐意帮忙,而且动作相当快,书信送到没多久,即有数人动身前往长安。
人来之后,曹时和韩嫣格外惊喜。尤其是曹时,把着赵嘉的手臂,直言他神通广大。
李当户这次的表现很古怪,没有和曹时站在一起,反而同魏悦并肩而立,神情严肃地打量几人,观其面容和善,笑容可亲,脚底却不自觉升起凉意。
“季豫,你有无觉得不对?”
“不对?”
李当户颔首,他相信自己的自觉,这几位医匠绝非表面上一般无害。
果不其然,安顿到营内不久,几人就各自打开药箱,一边配置赵嘉需要的药物,一边探讨制药心得。
乍看之下,此举无半分不对。仔细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不怪李当户会毛骨悚然。
几位大佬口中的全是-毒-药!
你说半月亡,我言七日死;你说不剜肉放血不能活,我言断手断脚照样不能活。
你言虫,我言蛇,你言蜈蚣,我言蝎蛛。
您言草木有-毒,我言矿石亦能制-毒。
彼此争执不下,谁也压不下谁,最为仙风道骨的老人当场拿出两只陶瓶,表示嘴上说没用,不如吾等以身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