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吱
“二爷您客气了。”
马大夫朝二爷稍稍欠身,重新将药箱给合上。
福禄瞥了眼昏迷过去的老彭,出声问道:“二爷,彭师傅您打算怎么处置?”
亏得二爷事先料到这彭师傅一段时间没抽大烟,便会烟瘾发作,命他提前去请了马大夫又另外顾了两个壮汉过来,在隔壁包间等着随时待命!
要不然方才这位彭师傅发作起来,还真是不好收拾!
谢放:“先送去马大夫的医馆,我同阿笙迟点过去。不知道马大夫是否方便?”
老彭方才话还没说完,便烟瘾发作,他们尚且不知道周霖究竟为何会选择那日要求彭叔在阿笙的菜里动手脚。
这个问题,自然唯有等到彭叔醒后,才能问清楚。
二爷的佣金给的比一般市价可要高多了,加之他同老彭也相识一场,马大夫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答应了,“行,没问题。二爷,您就将彭师傅交给我便成。”
马大夫让两名壮汉搀扶着彭叔,一行四人,离开了包间。
福禄则走在马大夫的身后。
若是彭叔醒了,福禄还要负责雇人回来通知二爷这个消息。
…
阿笙瞧着全然没有任何知觉的彭叔,被两名壮汉,给扶出房间。
阿笙眼露担忧,他比划着,“马大夫给彭叔注射的是什么?”
那药效怎的这般厉害,只是一个针管戳进去,彭叔便像是被蒙汗药给放倒了一样,瞬间昏迷了过去。
“是吗啡,一种镇静剂。是从大|烟里头提取的。”
听见“大|烟”两个字,阿笙便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彭叔烟|瘾发作时的模样,难免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偶若是有什么,你尽管问吧。抓紧时间。”
他的耳边响起二爷先前说过的话。他那时以为,是二爷有事,因此需要他快些将话给问完。
这会儿方才明白,二爷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二爷是想要他趁着彭叔尚且清醒,烟|瘾尚未发作之前,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二爷是怎么猜到,彭叔会烟|瘾发作的?”
谢放将方才马大夫给他的那瓶药酒的瓶栓给开开,“我让福禄跟着彭叔。彭叔已经在赌坊对面的赌场待了快三个时辰。对于大烟成|瘾的人来说,半天,已经是极限。”
阿笙心中一惊。
这……这大烟这般厉害?只是半天没有食用,便会将人变成像是彭叔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
忽地,阿笙的胳膊一凉。
阿笙低头,一部分药酒被倒在他的胳膊上——
他受伤的这只手,被二爷轻握着。
二爷右手的指尖,轻揉着他手臂上的淤青。
第96章 绳之以法
阿笙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
谢放抬头,低声道:“别动,忘了马大夫怎么交代的了?”
阿笙脸颊微红。
没,没忘……
他就是,不,不大习惯。
马大夫只是建议上药时最好把淤青给揉开,没,没说一定要揉开不可。
阿笙心思都写在脸上,谢放语带调侃,“看来是记得。”
这一回,阿笙便是耳根都红透。
待瞧见阿笙手臂上的青色,谢放眼底的笑意敛起,对阿笙道:“疼就喊出来。”
阿笙眼神一黯,垂着眉眼,轻摇了摇头。
他,他不习惯出声……
他听见过自己的声音,不好听。
就像是被卡住了的金属物件,还,还有些像乌鸦叫。
小时候,他在家附近的巷子里玩,邻居家大一点的孩子就会故意捉弄他,拿东西仍他。
他吃疼,喊出声。
那些孩子们就会围成圈,将他包围在里头,对着他唱自编的歌谣——
“小哑巴,好可怕,叫声像乌鸦。”
“哎呀呀好可怕,大家快逃呀!”
“快逃呀!!!”
“快逃呀!!!”
之后便会一哄而散。
后来爹爹送他去私塾读书也是。
大家讲到什么笑话,他也跟着笑的时候,大家就都不笑了。
“咦?奇怪,是哪里来的怪声?”
“啊,原来是阿笙你在笑啊。你笑起来怎么这么难听啊?”
“是啊,阿笙,你笑起来好难听啊。”
“难道全天下的哑巴都是这样?笑起来都跟乌鸦叫似的?”
“这个倒是不清楚。阿笙,你再笑几声给我们听听?”
久而久之,他便愈发不喜欢自己的声音。
也努力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的“怪声”。
他若是当真吃疼喊出声,以二爷的性子,多半不会笑话他,只是应当也会被他的声音给“吓”到吧。
…
没有忽略阿笙眼底的黯然,谢放稍微一思索,猜到了原因:“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好听?”
二爷的话,将阿笙从回忆里头拉回。
阿笙抬起眉眼,眼露错愕。
二,二爷怎,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放一看阿笙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两人在一起后,做亲|密的事情时,阿笙便几乎不出声。
他那时以为阿笙是害羞,后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日长了,方才无意中知晓个中缘由。
从那时起,他便时常有意无意地想要让阿笙多出声。
即便不会说话,若是遇到危险,能够响亮地发出声响,顺利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是好的。
只是那时,阿笙的心结太深,他想尽了各种法子,只是总不大见效。
谢放将手中的动作放轻,正色道:“阿笙可有想过,声音除却好听或者不好听,它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阿笙迟疑片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大确定地看向二爷。
声音最大的作用,应该就是说话?
谢放瞧懂了阿笙的手势同眼底的疑惑,“除却说话,声音还有警示的作用。阿笙可有想过,倘若有一天,遇上危险,需要求助于人,当如何?”
阿笙轻咬着下唇。
他,他也是能出声的。
只是……
只是只要他想要有意识地出声,每次嘴巴张开,他的心都会跳得很快,喉咙很疼……
自是舍不得加重手中的力道迫使阿笙出声,他也不会那般做。
谢放将药酒继续揉开,“没关系。慢慢来。阿笙只需要记住,在南倾的面前,尽管喊,尽管哭,尽管笑,都没有关系。”
阿笙感激地看着二爷,缓缓地点了点头。
尽管阿笙脑袋点得痛快,在后头的上药过程中,依然是连喊都没喊一声。
谢放收起药瓶,在心底浅叹了口气,深知,这种事急不得。
阿笙分明是对“出声”有心结,往后,有机会还是得慢慢引导阿笙去用声音表达情绪。
…
谢放给阿笙上过药,福禄那边还没有派人来回话。
可见彭叔尚未苏醒。
阿笙想想去济和堂看一下彭叔的情况,谢放便陪着他一起去了济和堂。
老彭尚未苏醒,被安排在济和堂的里间的床上。
这床十分特殊,床的两头都安装有绑绳。
阿笙曾经给爹爹来抓药时,好奇地往里头瞥过,这床上的绑绳,是用来……绑病人的。
倘若有病人因为戒烟发狂,便要用这绑绳将人绑住,以免病人发狂起来,将自己或者是大夫、药店里头的伙计弄伤。
现在,彭叔还躺在床上,神色平静,一副睡着了的模样,同先前在茶铺里头,面露狰狞,抓着他的手臂,同他要烟时判若两人。
阿笙将房门关上,转过头问陪他一同过来的马大夫,手里头比划着:“马大夫,彭叔什么时候会醒?”
“药效过去,便会醒了。”说到这里,马大夫叹了口气:“只是醒后……只怕才是最为难挨的时候。”
阿笙眼露疑惑,他比划着手势,“马大夫,为何醒来后才是最难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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