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钟隐月乐了下,点点头,问道:“怎么不练了?”
“一会儿再练。”沉怅雪走到他身边来,细声询问,“怎么出来了,昨晚不是还使不上劲儿吗?”
“今早醒了,就好了。”钟隐月自然地拉过他一只手,道,“好歹也是大乘了,没那么脆弱,两天就够休养了。”
“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练剑能有什么声音。”钟隐月说,“你练你的吧,我看一会儿。玉鸾宫都是修符的,我都没见过几次剑修习剑。”
沉怅雪失笑:“之前不是看了我练剑好几次了吗。”
“看你哪儿会有够。”钟隐月说,“去练吧,我没事。”
钟隐月这会儿站直了身子,瞧着确实是养好了。沉怅雪便一点头,乖乖转身下了台阶,重新去练剑了。
钟隐月望着他重新拔剑,手在剑身上一抚,水色剑光立即遍布剑身。
午后,钟隐月回到案前,处理他的“公务”。
他躺着的这两日里,掌门又传信过来了。钟隐月起不来,沉怅雪便替他收了信,又把信件都收到了案前。待他能起了,再来过目处理。
钟隐月展开信件。
信中说,干曜山那边,白忍冬是被耿明机一剑刺了手臂,才打掉了手中之剑,继而阻止了他的继续疯魔。干曜长老这虽然也是无奈之举,但白忍冬也是负伤了。
掌门说,白忍冬这会儿还没醒,看样子或许还得昏个七八天。
他受了秘境之主的法术袭击,金丹渗了法术,身体也受了冲撞,经白榆长老查看,状况也不容乐观。虽说还能出场,可仙门大会上的表现定是会远不如预想了。
掌门说,耿明机因为这事儿,近日很是闷闷不乐。
但钟隐月已经给沉怅雪上了锁,他手再长也伸不到他这边来了。掌门要他别主动去挑逗人家,毕竟干曜门中近日事多,别再给人添堵了。
钟隐月心里呵呵两声,心道谁跟他一样了,要不是他主动招惹,钟隐月也才懒得搭理他去。
他手里捏个离火咒,把这纸书信烧了,抬手写了封回信,回给掌门去了。
放完信鹰回来,他见沉怅雪正在宫里温茶。
他做着事,脸上没什么表情。钟隐月站在门前,看着他一举一动,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欢。
察觉到有眼神在望着这边,沉怅雪停下了手中动作。他一转头,看见钟隐月在看他,便笑了笑:“怎么了?”
“你好看,我多看会儿。”钟隐月说。
沉怅雪失笑出声。
“你过来。”
钟隐月招呼他。沉怅雪点点头,将做好的茶放进木盘里,端到案前,给钟隐月端上了杯。
钟隐月拿过茶,正色问道:“你告诉我,这次你对白忍冬下手,是想要什么?”
“自然是在仙门大会上别碍我的事。”沉怅雪说,“我可打不过他,他那天赋高得吓人。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就到什么地步了,自然要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哪里下三滥,分明高明得很。”钟隐月说,“别总妄自菲薄。如今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说过不会再瞒我,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心中,是想要什么?”
“想要所有伤过我的都与我同样,尝一尝抽骨剥皮而死之苦。待报了仇,我就和阿月走,阿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沉怅雪话说得很平静,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回答了出来。
“日后大战呢?”钟隐月问他。
“与我无关。”沉怅雪说,“这仙修界堂而皇之绑着灵修,人人道貌岸然,为了救一人,能将另一人合力虐杀,是毁是存都与我无关。”
他神色无一丝变化,钟隐月看出他是对这世上的仙修界早已心冷,是如何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只想和钟隐月在一起呆着。
“就带我走吧,阿月。”沉怅雪抬起眼睛看他,“去哪里都行,不在这里就可以。这道太脏了,我不想再修了。”
他早就不想修道了。
钟隐月握住他放在案上的手,点头说好。
“我答应你。等都结束了,我就带你走。”钟隐月说,“我把温寒教好,玉鸾宫以后交给他。我带着你下山隐世去,找个林子,我们躲起来,过一辈子,再也不修道了。”
沉怅雪也点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
干曜宫那边,邱戈本就受创了,这会儿又多出个白忍冬出了事。耿明机又早已被魔尊捏断了剑,炉鼎也没了。
仙门大会眼瞅着在即,几相一加,他又气又急,又无能为力又忙得要死,接下来的日子里倒是终于消停了下来,估计是在忙着想对策和忙着照顾白忍冬。
听说邱戈虽然早醒了,但一向高傲的首席弟子从秘境出来腿要费半年,仙门大会也出席不了,自尊心受创得厉害,每日都狂躁无比地摔东西,连药都不肯吃一口。
过了几月,邱戈的脾气不见收敛,反倒愈演愈烈。这也难怪,毕竟耿明机虽然对沈怅雪苛刻得很,对其他人却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不说,背地里却十分疼爱。
因着他变相的宠爱,邱戈都要上房揭瓦了。
终于有一天,耿明机忍无可忍,听闻俩人是在干曜山宫里大吵了一架,摔了不少东西。
耿明机据说被他气得当场昏了。
钟隐月听说这事儿时,觉得事有蹊跷。照理来说,耿明机再怎么气,也不会昏死。
邱戈本身对他就是百般顺从,就是腿废了也不会顶撞得太过分。
多半是耿明机这些时日心魔渐生,修为倒退,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才会跟邱戈说了几句就气血攻心,有了这等当场昏了的奇事。
不过干曜宫把这事儿用邱戈做幌子遮掩了下来,钟隐月也不急着这会儿就揭他们的遮羞布,当做不知道。
白忍冬后来也醒了,但没什么消息。
从前他出点儿什么事情,干曜宫的都要大肆宣扬,生怕门内人不知道他那等奇才在干曜宫都大放了何等异彩。这几个月没什么消息,想必是被法术影响,他那水平真的大打折扣,才不敢再多说了。
这个也不说那个也不提,干曜宫一改往日雄辉,接下来的五个月里,蔫吧得跟颗在日头底下放了一个半月的菜头似的。
钟隐月再见到白忍冬和耿明机,还是在五个月后,仙门大会前的长老例会上。
仙门大会在即,掌门叫来诸位长老。钟隐月带着沉怅雪上山,入了上玄山宫,终于时隔数月地见到了坐在座位上的耿明机和他身后的白忍冬。
刚一进去,扫了那么一眼,钟隐月吓了一跳。
俩人跟去了深山老林遇上老妖被吸了精魂似的,都瘦了足足两圈有余。
耿明机捂嘴咳嗽了好几声,一头黑发白了半头。
钟隐月看得简直心惊肉跳,目光根本移不开。他一边望着耿明机,一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沉怅雪递过来了一杯茶,钟隐月接到手里,喝都没想起来要喝。他端着茶,盯了耿明机好一会儿,怔怔地问:“干曜师兄,你领着孩子上哪儿修炼去了?蛇精洞?”
耿明机:“……”
第99章
耿明机脸色很不好地瞪了钟隐月一眼。
他瘦骨嶙峋的,眼窝深凹了进去,这么一瞪,眼珠子跟活要瞪出眼眶来似的,还挺吓人。
钟隐月被他一瞪,笑了两声,欲盖弥彰地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白忍冬皱起眉来,睨了钟隐月两眼,眼神不善。
没一会儿,他也跟着咳嗽起来。
他咳嗽着,又还尽心尽力地拿起茶壶,给耿明机倒茶。
钟隐月瞧了他两眼。白忍冬也瘦了很多,脸上也没多少血色,几乎是惨白的,不知这些月到底是去干嘛了。
原文里也有过他中了秘境之主法术之后的情形描述, 但那也只是说他虚弱极了,浑身无力, 养了数月才好, 可没说会瘦几大圈变成这种皮包骨头的样儿。
想着,钟隐月侧过半个头去,用手挡了挡脸。
站在他身后的沉怅雪便低下身来,听他轻声耳语。
钟隐月小声同他说:“跟俩白骨精似的。”
沉怅雪苦笑:“您少说两句。”
两声轻叩声从前方传来。钟隐月收了手,直起身,往前一瞧,是掌门敲了敲他那张仙木书案。
他一敲案,各人都立刻收起手上的动作, 正襟危坐地看向前方。
“都来齐了。”
掌门两手握在一起,望着座上诸位,缓声道,“一转眼,仙门大会也要开始了。这些时日,诸位有多勤加修炼,我都看在眼里。”
“虽说有冲劲儿的确不错,我等贵为天下第一,责任自当也是重大。弟子们也都年轻气盛,自然都愿意为那桂冠抛头颅洒热血,但也莫冲得太过头。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安危。”
“诸位贵为长老,这次大会,名次是次要的,还是要护好门下弟子们。别再像秘境那般,闹出事来。”
掌门罗里吧嗦说了一堆。
钟隐月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起来,这通演讲和他高中开学时校长在上面拿着演讲稿毫无感情地念诵时毫无区别。
掌门唠唠叨叨了半刻钟,终于进了最后的正题。
“外人所见,干曜,你还是天下第一剑。”掌门说,“莫要丢脸。”
钟隐月差点没笑出声来。
一句“莫要丢脸”,把他前面说了半天的“名次不重要安危最重要”的中心思想全给推翻了。
钟隐月扶了扶额头,只觉好笑。他拿起茶杯,喝了杯茶提提神。
一口茶水还没下肚,掌门又看向他:“玉鸾。”
钟隐月手上动作一顿,看了过去。
掌门两手交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如今修为大涨,外界却还不甚了解。这次大会是个好机会,你门下弟子虽说都还修为平平,但你定然要让外界知道,你如今是能召天雷的大乘。”
钟隐月秒速在脑子里把这串话中译中了一遍。
掌门的意思是:你如今很牛,所以出去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牛逼。
钟隐月乐了声,他正有此意,于是点头应下。
“此事我自然会办,只是还有另一事,希望各位莫要忘了。”他说,“若这仙门大会,我门下弟子能赢,或是我能为山门夺了桂冠,诸位便要允了沉怅雪留在我山宫里。”
此言一出,座上诸位面面相觑了下。
他们又一同看向掌门。
掌门点了头:“之前本就答应过你了,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