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自打沉怅雪和白忍冬那场比武之后,钟隐月就没有再往大会那边去过。
沉怅雪可是被“食丹”吃得险些连保持人形的法力都要没了,为了陪他休养,钟隐月一直留在院舍里。
沉怅雪好了许多,再加上原本留在台上的弟子本就不多了,这几日该比的都比过了一遭,算上还留在台上的沉怅雪,台上就只剩下了八人。
忘生宗的弟子一大清早便来敲他的院门,请他领着沉怅雪再赴大会,说弟子比武已到尾声。
钟隐月算算时间,沉怅雪确实是又要上场了,他便带着一群人又去了大会。
一出了门,他便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灵泽长老与掌门都告诉过他,大会里关于耿明机的流言多之又多,天决门的名声几乎要被败光了。
他二人可一点儿都没夸张。
此事早已掀起轩然大波,更有什者特意跑来朝着钟隐月悄悄打听,询问他耿明机被如何处置。
钟隐月打了个哈哈,干笑着含糊了过去。
现在他还不能说出来。
大会的弟子比武已经快到尾声,午后时沉怅雪就又被摇了上去。
他这次抽中的对手,不是原作里白忍冬抽中的那一位。
但能打到这种“决赛圈”,实力自然不可小觑。沉怅雪在台上与他打得几分焦灼,但好在剑法更胜一筹,最终有惊无险地将对手撂倒了。
对手倒下,沉怅雪在台上气喘吁吁了片刻,抬手抹掉嘴角的血。
他挺直身板,在台上站直。
忘生宗弟子一敲大鼓:“天决门,玉鸾山弟子,沉怅雪,胜!”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一片欢呼,钟隐月松了口气。
转眼间,又一日日落西山,今日的比武结束,一行人走在回院舍的路上。
温寒嘟囔着说:“怪不得掌门要师尊来处置,原来外头的流言蜚语已到这个地步……”
“是呀是呀,有许多人都不背着人了。都明眼瞧见我们天决门的人在,还特意高声谈论……真是,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今日的确有数人刻意谈起,好像生怕钟隐月听不到。
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耿明机要入魔,要下台,天决门要完蛋等等。
七嘴八舌的。
这些风言风语比钟隐月想得还严重。
“上玄掌门早在百年前血战时失了修为,天决门这几百年里本就是靠着他才稳居第一。”钟隐月说,“他没了修为,而后顶上来的便是耿明机。这百年里,天决门便是倚仗着他挺过来的。”
“谁人不知掌门与干曜长老素来交好,干曜长老几乎是天决门的顶梁柱。过去他在门中,权力几乎能与掌门平起平坐。”
“如今他做了这种事,在外看来,简直是把掌门的脸皮撕了下来。”
“天决门其余长老力不比干曜长老,出了这等丑事,他自然更不能在天决门再待下去。他一走,门中便没有能看的了,外头的人唱衰也是情理之中。”
“掌门素来重视名声地位,就因为外头的流言已经满天飞,才会将我叫去。”钟隐月说,“门内其他长老,且不说能不能压他赢他杀他,光是能不能动手,就没几个能站得出来的。”
“原来如此……”
跟在身后的几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们用不着多担心。”钟隐月转头看向沉怅雪,“今日,明日便是你与焚云派掌门大弟子的决战了。先什么都别想,只管着明日先赢。”
沉怅雪应声说好。
-
夜深后,忘生宗的竹林里一片寂静。
风吹得竹叶微响。今夜月如弯钩,高悬于空。
月光不似昨晚亮眼,竹林中略显昏暗。
一阵邪风突起,裹挟着一股黑气,呼啸至林中。风如利刃,几片竹叶一抖,飘落而下。
风至林中,忽的消散。其中的黑气聚拢为一,化作人形。
黑气渐散,魔尊乌苍睁开一双血眸。
他往四周看了看,吹了声口哨。
魔尊抬脚往前走。他心情不错,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腰间忽然有什么法器嗡鸣作响起来。
魔尊把东西从腰上解开,拿起来。
毫不意外,是他的玉镜在发光。
魔尊一摸玉镜,以灵力与玉镜对面的人相通了心声。
“做什么?”
“尊主。”对面的人声音如死了一样平静,“虽说临出门前我已经嘱咐了好几遍,但以您的个性,我认为还需要再向您叮嘱一遍。”
“嗯,你说呗。”
“……”
对面那位可是太懂这一句“你说呗”是什么意思了——我允许你说,但你主子我听不听就不一定了。
玉镜里传来对方叹气的声音。
魔尊乐出了声:“别一天到晚总是叹气,跟着我有那么累人么?”
“如果您不要总是变卦来变卦去,倒确实没那么累人。”玉镜里传出声音,“尊主,此次之事,鬼王白忏与妖后鬼哭辛皆不知晓。请您务必小心谨慎,不被那二人察觉到丝毫风吹草动,尽快将魔种种下。”
“与仙修界的大战,表面上,鬼王与尊主同仇敌忾,可他要做的是杀尽天下修者。”
“尊主曾是仙修,更曾是宗主。鬼王也从不避讳地表明过,您也是他所恨的仙修之一。”玉镜里说,“尊主,鬼王需要您的力量,才会一直隐忍不发。待大业将成,他必定将您诛杀。”
“我等已为妖魔异类。虽共同杀仙,但却并非同袍。”
“尊主,应当早日诛杀白忏。”
“我知尊主生性桀骜不驯,厌恶受人规训。但只有此事,请尊主听我一言。”
“待到血战残局,若妖鬼将胜,请尊主率先诛杀白忏,或鬼哭辛。”
“我知道了。”乌苍揉揉耳朵,“你说了好几遍了。”
“因为此事极其重要。”玉镜里说,“妖后魂法特殊,鬼王亦有四千鬼兵。双方皆有杀招,只有尊主麾下没什么威胁,手段早已人尽皆知。因此,还请尊主尽快种下魔种。魔种种下,唤醒杀器,尊主便能手握大局,坐在那二人之上。”
“请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被任何人察觉……”
他话还没说完,魔尊突然耳边一响。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灵气。
雷灵气。
玉镜里的人还在絮叨。他生怕乌苍爱四处挑拨的老毛病又犯,一遍又一遍地要他小心谨慎,尤其要提防着四周是否有鬼王与妖后的监视法术。
“好了,别说了。”乌苍打断他,对着玉镜说,“我去忙了。”
他都不管对方又说了什么,直接切断灵力,收起玉镜,朝着雷灵气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一个捏着雷火符的白衣人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乌苍嚯了一声,朝他一笑:“每每我去寻你,你都大呼小叫极为厌烦,这次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毕竟最近怪事比较多。”
钟隐月朝他走过去,最后在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把雷火符高举起来一些:“有人告诉我,你要来,并且还带着一个大宝贝,我就过来拦一下。”
魔尊脸上笑意立即微敛。
他说:“真稀奇了,你知道?”
“我还知道很多别的事情。”钟隐月说,“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会一点问天。”
乌苍笑了两声。
“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魔尊抱起双臂,悠哉悠哉地朝他走过去,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魔尊问他:“你知道多少?”
“其实也不多,只知道你手上有个魔种,你想给干曜门的一个姓白的弟子种下去。”钟隐月说,“不过我并不知道为何,也不知你为何执着于为他种下魔种。”
魔尊有些莫名:“什么叫执着?我今儿还是第一次来。”
“若是你此次失败,之后又试,不就是执着了么?”
魔尊失笑:“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得不了手了?”
“我既然站在这儿,你觉得你能如愿得手么?”
钟隐月目光坦然,语毕,还向他扬扬嘴角,置之一笑。
魔尊乐了,瞧着好像更开心了——明明对方说的是挑衅之语,他却反倒心情更好了。
“我真的很好奇,”钟隐月说,“你为何如此执着?魔种既然在你手上,要种给谁,不是你的自由么?你为何非要种到白忍冬身上?”
话是这么说,钟隐月脸上却没有任何疑惑不解。他依然神色平静,连语气都波澜不惊,疑问说得像陈述。
魔尊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他饶有兴趣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不傻,不如让我先听听,你有什么猜测吧。”
钟隐月一挑眉:“你要我说我便说?”
“你若说中了些,我便告诉你些。”魔尊摊摊手,“你知道的,我这人要做什么说什么,纯看心情。”
钟隐月当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可毕竟是魔尊。越这样随和,越是不好糊弄。
钟隐月撇撇嘴,有些嫌麻烦。沉默着组织了片刻语言,他开口:“你也不是傻子,若是魔种能够给任何一个人种下,那便不必这么执着地非要给白忍冬种下。”
“虽说他实力高深,的确值得种下魔种,而且魔种也只有一个,要种给谁,的确需要深思熟虑,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弟子。若论起实力,天底下在他之上的,还是有许多人的。”
“若论种下魔种后能得的利益,你应当也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那魔种应当是有非他不可的理由的。”钟隐月道,“白忍冬无父无母。据他所说,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流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