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我说,他把这缕仙的魂灵藏在剑中,还在剑身上刻下隐咒文,就这么让这一缕残魂一直暗中帮着耿明机净心。”
魔尊难得地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何成荫可能想的是,过上几十年,耿明机的仇恨就会随着年岁渐渐泯灭吧——谁知道他那个厚脸皮的,仗着自己有个蠢出生天去的师尊会不带脑子地宠他,日日年年变本加厉,心中歹念越发多了,如今连钩月剑都撑不住了。”
钟隐月猛然想起:“那你那日说他‘仙不仙魔不魔的’……”
“他保持着的那一身仙气,全靠的是何成荫的咒法。他这些年行恶太多,魂灵和咒法就算能为他净心,也是有极限的。两边都已经被他磋磨得要不行了,我昨日只是给它们来了个痛快罢了。我不下手,它们也最多只能再撑三五年。”
所以原书里,它还是能和干曜迎战的吗。
原剧情的时间线还没过三五年。
也就是说……如果那书里的剧情继续下去,在沈怅雪死后不久,钩月剑就也会自毁?
钩月剑自毁,那时的主角才会发觉干曜长老就是个畜生,沉怅雪是为他白白送死的……后面的剧情,就是当时评论区里猜测的那些,主角终于清醒了?
思及至此,钟隐月问:“若是魂灵与咒文到了极限,钩月剑和里面的魂灵会如何?自毁吗?”
“剑会自毁,魂灵会散于天地间。”魔尊说,“人有七魂六魄,何成荫是生生将自己一魂活剥出来给了他的,那一魂已经回不到他体内了。”
“不过经昨日一战,他这一魂已经折在我手中了。虽说回不去了,但被毁了还是能感觉到的。更别说是毁在我手上的魔气里——你们这些仙人,什么东西伤在魔气手里,都要比平常的伤痛上好些,他肯定难受极了,这会儿估计在天上吐血呢吧。”
魔尊笑意吟吟,“你也不用担心,他下不来的,天上的神仙不能干预凡间的事。再说傅应微也在上面,他更找不到你头上了。”
钟隐月哈哈干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魔尊说。
沉怅雪问道:“那既然,钩月剑已在尊主手中毁坏,干曜长老日后会如何?”
魔尊瞥了他一眼。
沉怅雪站在钟隐月身后,问这话时神色平静,好似心中丝毫没有什么感想,跟问门外人的事一般。
魔尊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好几眼,笑了声:“你是沉怅雪?”
沉怅雪讶异他怎么突然这般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低了低头:“正是。”
“我昨日听过你。”魔尊两手抱臂,右手将烟枪在手里打圈转着玩,笑意不善道,“听说,你昨日还是干曜宫首席大弟子呢。天决门的首席弟子,更别提还是干曜山的首席弟子,这种情况下没了护佑的咒法会如何,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沉怅雪不吭声了,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也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罢了,莫要凶他。”钟隐月说,“你为何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嗯……”
他这话一出,魔尊还真就思索起来,手上转着的烟枪也停下来了。
他歪歪脑袋,看看天上,片刻后说,“好玩?”
“……”
钟隐月一脸无语。
他这个表情,魔尊无可奈何地一摊手:“我又不是上玄,做事非得讲些道理干什么。我要是那么一板一眼顺着规矩来,才不会是魔尊。”
“……还挺有道理。”
“对吧。”魔尊笑笑,“我告诉你这些,有一方面也是想表现一下我的诚心。你跟我有联系,不会是坏事。好好考量一下我吧,日后你们天决门就要出大事了。”
“比如干曜长老堕魔?”
“他堕魔?”魔尊冷笑一声,笑中满是嘲讽之意,“才不是这种芝麻大点的屁事儿。”
这话颇有深意。
钟隐月心中惊异,魔尊所指的竟然不是这件事。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那按照他的意思来说……跟他所暗示的事情比起来,耿明机有可能将要堕魔这么个不可小觑的事情,竟然十分渺小,不值一提。
钟隐月张嘴正欲再问,魔尊腰上挂着的一枚玄玉镜突然发出光芒,又一旋,直接从他腰上自说自话地解开,飘向空中,浮到了魔尊脸前。
“糟了。”
魔尊脸上的风流笑意立即消失了。
他叹着气,将悬浮起来的玉镜抓起来,塞回到腰上:“好了,今日我就同你说这么多。我方才说的同盟之事,你此后好生想一想。日后再相见,你若有意,便同我说。”
说罢,魔尊原地化作一阵黑气,消散了。
钟隐月撇撇嘴,丢掉手中钩月剑的剑柄。
-
一刻钟后,钟隐月从剑上跳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剑收回腰间,身后,沉怅雪也跟着他跳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灵泽山的山门。
钟隐月来接他寄留在这儿的弟子们。
他带着沉怅雪往灵泽山宫里面走。
沉怅雪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后面,问:“师尊,师尊怎么想的?”
“想什么?”
“自然是方才魔尊所说之事。”
“没想什么。”钟隐月说,“那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跟他扯上关系没什么好事。再说那可是魔修,还是魔修里面的头头,嘴里跑出来的有大半都不是实话,另一大半说出来的更是没安好心……我暂时不会跟他多搭搁。”
沉怅雪松了口气:“那便好。”
钟隐月失笑,回头笑问着:“怕我上当受骗?”
“自然的……师尊不是此世之人,弟子怕遇上魔尊,师尊会敬仰害怕,唯命是从……”
“不会,你放心。”钟隐月说,“我还没胆小到那个份上。”
“没有说师尊胆小,只是魔尊气场可怖……弟子担心师尊。”
“我又不是小孩,不用太过忧心我。比起我……你怎么样?”
“师尊是说何事?”
“干曜。”钟隐月侧过头望他,“如果他刚刚所说的是真的,那此后就没有东西为干曜长老压制了。”
“他恐怕很快就要出事了。”
“你……”钟隐月哽了哽,“你,没事吗?”
沉怅雪默然。
他没有回答,但脚步明显慢下来了许多。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一步步被踏过的、长了许多青苔的石阶。
钟隐月明白他。
沉怅雪是个过于温和的人,他知道沉怅雪大约恨谁都没法恨完全恨真切的,他总是会想起别人的好。
钟隐月在前面停下了脚步,于是沉怅雪跟着停了下来。
沉怅雪仰起头。
“记得别人好,那没关系,那说明你是个温良的好人。”钟隐月意味深长道,“但如果原谅了,就等于认同他伤害你是对的了,就等同于自己承认,过去的一切都是活该的。”
沉怅雪呆了呆,忽的笑了出来。
他笑着垂眸,点点头:“师尊说得对。”
他看起来不像想原谅耿明机,钟隐月心中放心了许多——在原作里,不论别人给他捅了多少篓子,给他填了多少麻烦,让他背了多少黑锅,害他被袭击受重伤等等……不论出了多大的事,沉怅雪总是会原谅。
从原书里看,沉怅雪也想过不再原谅,可每每夜深人静,他就容易想起别人的好来。
只记得别人的好,那真是件很受罪的事情。
“我知道师尊担忧何事。”沉怅雪说,“师尊放心。干曜长老的确是在我刚入门时待我好过,但我也知道,他用心不纯。这些年,待我的刻薄比起好来多的是。我虽总爱心软,但也没到蠢到事事都原谅的地步。”
“而且,若是此时还挂心干曜长老,那便太对不住师尊了。我是知道谁是真心待我的,师尊既然已经带我离开,我便不会再回头。干曜山那处已经与我没有关系,请师尊不必担忧。”
“那就好。我多与你啰嗦一句……那魔尊人虽疯,但方才的话,有一句很对。”钟隐月想着,悠悠叹道,“太过善良,便是蠢了。”
“师尊说得是。”
“我倒不是不准你善良,我也喜欢你这良善的地方。但是,凡事要有个度,别太善良而委屈自己。”
沉怅雪点着头。
“那就好。”钟隐月放下心,拉着他往上走,“我们不管他,他怎么着都是他活该。”
沉怅雪苦笑着:“是。”
入了灵泽山宫,钟隐月就见灵泽长老正在宫院里的一处土地前站着。
走近一看,那处土地竟是灵泽长老的花圃。刚刚早春,花圃里还只有三三两两零零碎碎的新芽冒出来,瞧着还有些凄凉。
他一走近,灵泽长老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才见到他二人入了宫来。
“你来了。”灵泽长老收起手上的花釉浇壶,“伤如何了?”
看到她手上那个放到现代至少也是个国宝级一般的浇壶,钟隐月的两眼微微刺痛。
这仙修界真是到处都是宝贝!
他抽抽嘴角干笑两声:“用了灵药,已无什么大碍了,劳烦师姐忧心。师姐……浇花呢?”
“毕竟开了春,前院这些灵花灵草都可种一些了。总有人笑话我,都已是宗门长老,却还和山下凡人一样,爱捣鼓这些东西。”
这书里的仙修界的确有的都太过接地气了。
钟隐月早知她喜欢捣鼓这些,并不在意:“修道之人只是远离烦嚣尘世,与花草无关。灵花灵草亦是修行之物,用途诸多,师姐种些也无妨。”
灵泽长老笑了笑:“你倒会说。”
钟隐月赔了两声笑,道:“我闭关这些日,劳烦师姐替我关照门中弟子了。我昨日出关,今日便来接他们。这些孩子道行尚浅,又要到入秘境之日了,师姐门中尚有弟子等着指点,这些个愣头青,不宜再给师姐添麻烦了。”
“一些孩子而已,哪座山头上没有孩子。”
灵泽说着,看了跟在钟隐月后面的沉怅雪一眼,朝他笑了笑。
沉怅雪忙向她作揖低头。
灵泽长老也向他点点头,而后便对钟隐月说:“那你在此处等候一会儿,我差人将他们带来。这个时候,应该是被我门中弟子带着,在后山练功呢。”
“劳烦师姐了。”
灵泽长老将手中浇壶放到院中一旁的石台桌上,回身叫住一个弟子,要他去将玉鸾山门的弟子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