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邱戈说完了话,宫外陷入了一片安静。离门这般大的事,此刻却激不起一点儿涟漪,如同扔出去的一颗石子就那样毫无声息地缓缓沉入水底。
正在此时,钟隐月坐在椅子上语气随意地提了一嘴:“行拜师礼。”
沉怅雪瞧向他。
钟隐月靠在椅背上,翘着一条腿,正闭目养神地听着。他一手扣在另一手的手腕上,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腕上一下下点着。
他声音很轻,但山宫里安静得跟死了一样,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
他这一句话,自然也到了邱戈耳朵里。
邱戈身形一僵,抽了抽嘴角,回头瞥了钟隐月一眼,又不情不愿地回过头,继续朗声道:“行拜师礼——”
“天决门干曜山前首席弟子沉怅雪,即刻起,拜玉鸾山宫宫主长老钟隐月为师!”
沉怅雪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站了起来。
最后向耿明机作揖行了一礼后,他往旁两步,来到钟隐月跟前。
这一次,他笑吟吟地跪了下去。就好似拜神拜真仙一般,他虔诚又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向钟隐月跪伏下去,脑袋沉沉贴到地面上。
动作与方才没什么不同,可就是瞧着心甘情愿得多。就是会让旁人一瞧便能知,他是打心底里乐意跪玉鸾的。
耿明机脸色又黑了,不知为何。
拜师礼行完,窦娴在一旁拿来了茶。
沉怅雪端起茶来,规规矩矩地按照礼数流程为他奉上。钟隐月喝下后,又按着流程例行公事地随口训了些规矩。
最终,掌门将仙谱拿了上来,叫人拿给了钟隐月看。
确认过这天决门的仙谱上,沉怅雪的确被移到了玉鸾山名下,还如他所愿地排在了首位后,钟隐月便将它还给了掌门。
至此,离门礼与拜师礼皆成。
外头是诸山主宫弟子,宫内是天决门诸长老。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知道,沉怅雪不再是干曜宫的弟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归了玉鸾山了。
干曜山中再也没有他的地方,也终于没有他的地方了。
礼已成,诸位长老便各自起身,朝钟隐月道过恭喜后,便带着主宫弟子们离开了。
钟隐月一个个笑着回应过来。刚应到第二个,正和灵泽长老说着话,他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脑袋包得跟木乃伊一般的长老正灰溜溜地要出门去。
钟隐月叫住他:“云序师兄,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木乃伊浑身一顿。
他没回头。僵了片刻后,他又匆匆出了门去,气得两只袖子甩得飞飞。
钟隐月笑出了两声。
“行了,别挖苦他了。”灵泽长老说,“云序师兄那日被魔尊打飞,受了重伤,疼都疼得不行了。师弟如今是大乘了,那也别太得意忘形,莫为自己树敌。”
钟隐月点着头,应声说好。
诸长老在打过招呼之后都纷纷离开。钟隐月和耿明机随口打了声招呼后,也走了。
他拉着沉怅雪走的,沉怅雪由着他拉着自己,没有回头。
耿明机死死盯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身影,可沉怅雪一次头都没有回。
待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耿明机目光一暗,啧了声。
“就是个不知感恩的畜生。”
他低声骂。
邱戈窦娴在一旁低头听着,又一同往门外看了看,始终不敢出声回应。
钟隐月没听见这句话。
他出了宫门,又带上自己几个弟子,回了自己的山头。
第55章
沉怅雪终于正式离开了干曜山, 全天决山都见证并承认了的那种。
钟隐月拉着他下山的路上高兴得不行,内心都在嚎叫。
可因为身边还有弟子,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太多。
他拉着沉怅雪,眼睛放光地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下午我要把他们的法宝分一分,明日就给你换身衣服去。”钟隐月跟他说,“现在离门了,你若不喜欢,这身干曜宫给你的衣服,也不要了,我给你再找几身。那些法宝也是,你若嫌脏,我一同给你换了。”
沉怅雪笑着点头:“都听师尊的。”
他这话就是钟隐月说对了,他的确不想再要干曜宫的东西。
钟隐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好明日就给他换衣服和法宝,带他回了山——天晓得他第一次回山回得这么高高兴兴,感觉自己真是风光无限,开心得想高歌一曲。
不过他唱歌难听, 所以忍住了。
回山的路上,钟隐月又掐指算了算日子。
没几天就要进秘境了。
日子迫在眉睫,该办的事情都得办了——毕竟秘境里的剧情不容易。书里,这时因为主角还在玉鸾门下,他在秘境里吸引过来的万年妖兽都是冲着原主来的。
原主都在这篇章里伤得不轻,连带着温寒这几个孩子也跟着受了难。
系统又说这次还会有节外生枝之事, 只怕是更不好应付。
刚因为沈怅雪转门而高兴起来的心绪立刻降了。
回到玉鸾山,钟隐月便将他们带到了山宫这边来。
对着众位玉鸾弟子,钟隐月面色凝重。
“你们师兄的礼成了,我知道你们肯定还都很兴奋, 但是为师不得不泼你们一桶凉水。”
钟隐月说,“离进秘境的日子没几天了,我也得看看你们在我闭关这些日子里,都有了多少长进。天决门要进的可是万年秘境,危险重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待会儿我也分给你们每人一些法宝剑器,带着进去。你们现在两手空空的,进去跟送死没区别。”
几个弟子听了大喜,忙说:“谢谢师尊!”
钟隐月看向沉怅雪:“你……我倒不担心你,你本身在天决门就名列前茅了,跟他们不一样。”
沉怅雪朝他笑笑:“师尊谬赞。”
“我先顾一顾这些修为不高的孩子,还得试炼他们一番。事情颇多,恐怕会拖到很晚。你今日先回宫舍歇着去吧,头上还有伤呢。”钟隐月看了眼他额头上包了两圈的白布,“今日先躺着养伤去吧,我明日再单独给你置办。”
沉怅雪顿了顿。
不知是不是钟隐月的错觉,沉怅雪似乎笑容和身形都一并僵了两秒,才向他作揖行礼,乖乖地道了句“一切听师尊的”,回身离开了。
他回身离开,可又在侧过身子时再次顿了顿,一双笑得眯起来的眼微睁开了些,瞥了眼白忍冬。
也只是瞥了一眼而已,沉怅雪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转回过身去了。
沉怅雪离开了。
他刚走出去几步,钟隐月猛地想起什么,叫住了他:“等等。”
沉怅雪立即停下脚步,回过头。
钟隐月往他这边跑来几步,道:“没记错的话,你是否已经有了枚玉镜?”
沉怅雪“啊”了声,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了枚金玉镜:“师尊说的若是传讯所用的金玉镜的话,干曜长老的确是已经给过我了。”
“我果真没记错。”钟隐月也从自己腰上取下金玉镜来,道,“既如此,你把这一枚给我,我去给你换一枚。你我再结成信法,日后你若是有事,随时传讯与我便是。”
金玉镜这法器虽然能用来传讯,但前提是双方的玉镜必须有法术结连。若是未曾结连,那便无法传讯。
毕竟若是随随便便就能给这世上随便一个人物传讯,那可就太吓人了。
魔尊和上玄掌门的玉镜会爆炸的。
沉怅雪笑着应声说好,将玉镜递了出来。
钟隐月将他的这一枚拿过来,回身进了山宫,去宫内仓库里拿了枚玉鸾宫的出来,交给了他。
沉怅雪接了过来,又用双手将它恭敬地递出。
钟隐月将自己的玉镜置于这一枚上方,念了一通咒文。
随着咒文念出,又慢慢接近完整,两个玉镜上慢慢涌出金光来。
待最后一个咒字落下,金光已经将两面玉镜完全覆盖。须臾后,又四散在空气之中,化作光尘。
玉镜上以细细的金字显现着双方的名字——钟隐月毕竟是个长老,他的玉镜上的文字并非是名字,而是仙号玉鸾二字。
沉怅雪将玉镜收回,上面显现着单独一个“雪”字。
这便是结连完成了。
沉怅雪双手捧着玉镜,向他躬身:“麻烦师尊了。”
“无事,本就是该做的。”
钟隐月将玉镜收回怀里,对他道,“好了,你快回去歇息着吧,好好养伤。”
沉怅雪应声说是,收好玉镜,再次回身离开了。
钟隐月领着其他的人走进山宫里。
“不过可真没想到,沉师兄居然真的入了我们玉鸾山。”
沉怅雪一走,一群弟子又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干曜长老可真舍得放手……”
“是呀,无论怎么说,也都是首席弟子呢。”
苏玉萤说:“我倒没那么吃惊。我之前就有点感觉了。感觉沉师兄和干曜宫那些师兄师弟格格不入的,瞧着就很合不来。”
“这倒是,师兄与他们……”
“行了,别议论了。”钟隐月打断他们,“拜师礼已礼成,此后便是同门了,别在背后议论同门师兄。”
弟子们忙应声说是。
“说起这个,师尊。”温寒说,“沉师兄的辈分要如何算?”
他这么一说,其余人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