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闲君
那小心翼翼的音量简直都不像是在帮忙保持清醒,而像是在哄人睡觉。看着宴凉舟微微侧脸说话时眼中的柔和之色,助理团都忍不住捧脸偷笑。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
“再撑一下,吃完饭就可以睡觉了。”
“不能睡,飞机。”沉游川顽强地挣扎着。
“你要坐飞机去哪里?”
哼哼唧唧:“不开心。”
“橘猫、狸花猫、三花猫哪一个更可爱?”
慢吞吞:“狮子猫。”
“喜欢无为的耳朵、肚子、还是尾巴?”
极小声:“丝绸睡衣。”
看着困得神志不清的沉游川开始已读乱回,周围的众人强行憋笑。
可宴凉舟的耳朵却越发滚烫,他总觉得沉游川的答案意有所指。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场景和灯光终于要布置好了。
“醒醒,游川,马上开拍了……”宴凉舟伸手,轻轻推了推沉游川的脑袋。
沉游川不太高兴地哼唧两声,片刻后才皱着眉头,满脸困倦地缓缓站直了身体。
化妆组赶紧上来又给他检查了一下妆容,那边成导正在做最后的镜头微调,并喊演员过去做准备。
“游川,你还好吗?”见他一直没有睁开眼,宴凉舟有些担忧。
“我没事,对不起,马上……”沉游川慢吞吞地回了一句,下一秒,他在向前迈步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混沌的睡意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迅速从他脸上退去,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振翅而起,露出了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众人都大吃一惊,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前一秒还困得东倒西歪,仿佛立刻就要睡死过去的人。
这种对自我的超强管控能力,让人不得不感到钦佩。
“沉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有人忍不住喃喃称赞道。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些年跑片场锻炼出来的小技能而已。”沉游川故作得意地翘着鼻子谦虚道。
众人都为他充满孩子气的臭屁可爱模样笑起来。
可宴凉舟看着一睁眼就阳光灿烂,在人群中嘻嘻哈哈,将片场沉闷疲惫的工作氛围一扫而空的沉游川,心中突然泛起了绵密而久久不能散去的隐痛。
要吃过多少苦,才能练出这种一睁眼就能强迫自己快速清醒的能力呢。
他轻轻抿唇愣在原地,可沉游川已经大步向前走了。
“宴老师,快来啊,拍完这段就能收工了。”青年光彩四射地笑着说道。
*
宿景明戴着面具,手持长剑,在室内又和钟庭雪激烈搏斗一番。他被对方刺中了肩膀,也在钟庭雪手臂上留下了剑伤。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最终,钟庭雪的一个杀招之下,宿景明下意识地变换招数,挥剑逼退云山剑,并抓住对方一瞬间的破绽飞速抽身,破窗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钟庭雪愣在原地,竟没有继续追上去。
他之所以会产生一个愣神的破绽,是因为对方下意识使出的那个剑招,很像他为小师弟特意编写的招式。而那本独创的剑谱,应该只有宿景明练过才对。
不,不会的。之前的种种证据和今日亲眼所见都足以证实“鬼王”是个左撇子,擅用左手剑,且内功深厚,剑法精妙。
小师弟却苦于旧伤,内力多年没有寸进,练剑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右手剑都称不上精深,更不要提不是惯用手的左手剑了。
而且宿家当年的惨案就是百鬼门一手造就,小师弟对其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是鬼王呢?
钟庭雪想着师弟温文明朗的笑容和多年来光风霁月的行事作风。
相识十年了,他怎能因为一个可能是巧合的小招式去怀疑师弟?景明虽说有时任性不羁了些,但绝不可能如鬼王一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那一定是巧合。
可鬼王似乎又很熟悉他的功法招式,而且在争斗中总有种对他手下留情的感觉。而且正是因为相处多年,即便没有看到脸,他也隐隐有种直觉。
再想到最近查出的一些模糊的证据所指向的那个令人惊骇的猜想,那位隐世多年的老前辈在被刺杀身亡时语焉不详的忠告。
近日被接连灭门的门派和世家可能与当年宿家的惨案有所牵扯……
还有他一路调查时也察觉到除了百鬼门,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势力隐于暗处,在阻挠和误导他探寻当年的真相。
“景明……”钟庭雪竟有些不敢深想了。
“小师弟也来了吗?大师兄你捉到鬼王没?”一声慌张的大嗓门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内骤然炸响。
原来是匆匆赶来的钟毅隐约听到了钟庭雪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在他身后,一众神色紧张的武林人士也随之赶来。
“没能抓住鬼王,被他逃脱了。”钟庭雪对众人摇摇头,又回复钟毅道,“小师弟怎会来,你应该知道他家中有事去了宿州。”
钟毅却穷追不舍:“可我听到大师兄你叫他的名字,以为你看到他了。”
钟庭雪微微皱眉,有些奇怪他为何反复纠缠,非要把话题引到宿景明身上。
虽然心中隐有不祥预感,但现下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他不愿轻易怀疑宿景明,便只说到:“我与鬼王交战后忽而想到一件事,还需小师弟再帮忙打探消息,可能是思索时不自觉叫了他的名字吧。”
“原来如此。”钟毅干笑几声,“我还以为大师兄你看到了鬼王的脸呢。近来江湖上不是有传言说鬼王与小师弟长相颇有相似之处吗?”
“你也知道是传言。”钟庭雪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他语气冷若冰霜:“没有明确证据的话怎能轻易说出口。景明为门派付出良多,从没有亏待过你。他因这流言无端受到中伤,不得不退出调查队伍被师父暂时分派他处,近日很是为此烦忧。你身为师兄,不强求你为他辩驳谣言,但不主动宣扬污蔑于他总该做到。”
“就是就是,没影的事怎么能随便乱讲。况且之前对此事早有结论,那明明是百鬼门的污蔑挑拨。”
“景明少侠为人慷慨,行事磊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素来知晓钟毅公子与他不和。即便你因嫉妒想破坏他的名望,用此等粗劣手段是不是也太瞧不起我们了。”
“上次鬼王在神医谷被划破面具露出了半张脸时,宿少侠可是在琼州一直与我们众人一起行动,两地相隔数百里十日也难走完一个来回,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武林中也不乏宿景明的拥簇者,或是当年与宿玉成交好的人,此时见钟毅这般言论,纷纷打抱不平。
钟毅被众人怒怼,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十分难堪。
在钟庭雪安抚众人,带大家下楼之时,落在最后的钟毅又回望了一眼刚才发生过一番搏斗的客房。
他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从袖子里飞速掏出一把折扇,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悄悄丢进了墙角的矮塌之下。
因为后一段戏没有沉游川出场,所以他先一步收工离开了。
等宴凉舟拍完在客栈中与众人周旋商议的戏收工时,他习惯性地望向休息区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沉游川的身影了。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但也知道对方是有重要之事,不可能等他。
他转头问小袁:“森市那边怎么样?”
小袁点点头:“都安排好了。”
宴凉舟呼出一口气:“好,那我们也出发吧。”
*
森市。
沉游川一下飞机,就被中介开车带着去了一家豪华餐厅。中介说买房的老板行事大气,因紧急会议可能会迟到一两个小时,为表歉意先给他们安排了餐厅。
因为对方已经提前付好账单,中介又异常热情,盛情难却,沉游川只好先去吃早饭。
沉游川恍恍惚惚地坐在散发着幽幽沉香,有泉水叮咚的包厢内喝着爽口的甜粥,看着各式各样的小碟子在面前摆了一大桌。
别说包厢里就中介、他和小方三个人,再来三个也吃不完这么多。
沉游川急忙叫停,一开始他下意识怀疑是不是宴凉舟的安排,但看一路陪行的中介和包厢服务的人员个个妙语连珠,又不像是宴凉舟的风格。
感觉宴老师的团队不会这么活泼,会更沉稳安静一些。
沉游川夹起一个虾饺,转头看见小方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小方缩了缩脖子。
他瞧着特意摆在沈游川面前的那几样,水晶虾饺、清蒸小黄鱼、陈皮牛肉丸、素三鲜包子……
林林总总七八样,全是今天早上沉游川迷迷糊糊枕在人宴老师肩膀上时,他自己说想吃的。
小方默默看着沉游川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最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沉哥,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候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沉游川疑惑地望过来:“我好像差点站着睡着了?还好宴老师及时喊醒我,怎么了?”
看他这样子,小方叹了口气。他沉哥太困的时候就会断片,干一些暴露本性但自己根本不记得的事。
最近沉哥因为要卖房已经够糟心了,小方也不想再让他连一顿饭都吃不安生,故而犹豫了一瞬后他选择闭嘴:“没什么,就是怕你吃饱了又想打瞌睡。”
沉游川狐疑地望了他几眼,但见小方一脸无辜。马上要签卖房合同了,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痛也越来越明显,沉游川确实没什么心情考虑别的,便就此撂下了话题。
早饭后买家及时赶来,沉游川依稀还有印象,对方是隔壁市一家家具厂的老板,姓贾,以前和他父母有过业务上的往来,不过并不算相熟。
贾老板为人豪爽,只说当年和沈家打过交道,对他们一家人的人品放心,一起看过房子就爽快地签了合同,然后便因为还有业务要谈匆匆离开了。
离开前他也很坦率地说自己买房只是为了投资,不过看这房子里装修一应齐全,便打算委托中介直接租出去,以免闲置。
沉游川便立刻抓住机会与贾老板和中介敲定了租房合同,如此房间里的东西便也暂时先不用动,房子里的回忆短时间内也保住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在租个几年之后,甚至还能攒够钱,再从贾老板手里重新买回来。
想到这里沉游川不免精神一振,头痛一时都缓解了许多。还是要尽快赚钱,越早买回来发生变故的可能性越小。
这个结果比他原本预想得要好得多,沉游川心中的郁结由此散去不少。他真诚谢过贾老板,知道对方如此宽容爽直,大约也是看在他父母曾经的情面上。
父母虽然已经离开很久了,但又像一直在他们身边,依然庇护着他和妹妹。
沉游川静静站在这间停滞了时光的老房子中,里面的装饰,摆设,还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套房子建得早,虽是三室一厅,但放到如今也是当之无愧的大户型。
房间内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有些装饰虽然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岁月的痕迹,但能看出居住人一直有细心地维护它。
房子之前的租客是受过他父母资助的大学生,当年恰好毕业入职,租了这套房子,一直很爱惜。
再加上沉渔沉岚非常具有前瞻性的设计眼光,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打造的明亮疏阔的原木风,那些温馨淡雅的撞色,简约舒适的美感,优雅美观的家具,放到现在依然毫不过时。
所以这套漂亮的房子才在加急出售的情况下,依然给沉游川换来了近六百万的喘息之机。
沉游川从美好的旧时光中一一走过,轻轻打开了主卧的门。
主卧里存放了许多当年他舍不得处理掉的东西。
窗口的木架上摆着扎得歪歪扭扭的小稻草人,雕得十分精致的木头对戒,一套四个从大到小摆放的笑嘻嘻鬼脸手工陶杯,涂着大红脸蛋的马踏飞燕……都是小时候爸爸妈妈带着他们做的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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