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闲君
这几天看着沉游川拼命拍戏,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对大家微笑的样子,宴凉舟心中仿佛被塞进一团凶猛燃烧的烈火,让他时时疼痛,异常愤怒。
他在憎恶那一家人的同时,也憎恨于自己的疏忽。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查清一切,早点处理好那些渣滓呢?都是因为他调查太慢,才会让沉游川戳破此事,让他伤心难过。
对沈游川而言,那笔钱大概等同于是他父母用命换来的,却落到不值得的人手里,被用去做了一些他深恶痛绝的事。他该有多难受啊。
宴凉舟按着隐隐发痛的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身在宴家,他拥有得太少又太多。
他从没有在自己众多的哪个房子里产生过归属感,也没有与哪个亲人建立起足够深厚的感情联系,所以他不会为哪一栋房子,哪一笔钱赋予意义。
但沉游川就会。
宴凉舟是最近才恍然发觉的。
关于给沉山晴做义肢手术的事,其实最早他的打算是绕几个弯子藏起自己,以慈善基金会的名义无偿资助她。
可不等他操作妥当,沈氏夫妇留下的余荫和人脉已经让沉游川提前得知消息,并且当机立断开始卖房了。
收到消息后,宴凉舟想也好,他的沉朋友脾气倔强又过分聪明,如果只是慈善基金会全额负责,他大概又要感到怀疑到处探寻,或是心里觉得惭愧不好受了。
还不如让他出一部分钱,然后自己再用基金会资助的名义补足剩下的。
调整完新计划,自觉没什么问题的宴凉舟还安排了好几波不同的人去咨询参观沉游川的房子,想着不露马脚地高价买下来。
结果他发现沉游川依然闷闷不乐。他反复思索不得要领,直到某次小袁无意间感叹一句,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思维盲区——那房子或许对沈游川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于是他又紧急打补丁安排了贾老板买完出租之事,并计划找合适时机再卖回给青年。
这样沉游川大概会开心一点了吧。宴凉舟有些焦虑地观望着。
可千算万算,最后还是出事了。
当时看到沉游川昏倒难受的样子,宴凉舟吓得手脚冰凉,在床边陪着昏睡的他坐到晚上,又反复和老中医确认他没事,一直狂跳的心才勉强平复下来。
他不会再放过那一家人了,即便沉游川会心软因此和他生气,他也不会留情。
这晚收工后,他难得没有去找沉游川,而是联系好伍山去陪青年。
他自己则坐在会议室的窗前等消息。
突然,小袁猛然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他转头看去,对方十分惊慌地急声说道:“宴哥,张姨夫死了。”
宴凉舟缓缓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瞬后,他平静答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慌什么?”
第39章
自从得知那张保险单的存在后, 沉游川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一部分彻底死去了,而有一部分正在慢慢地燃烧起来。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这种可能会跟人玉石俱焚的状态,尽管他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但宴凉舟、伍山、陶哥、小方等人还是轮换着一刻不离地陪伴着他,想尽办法安慰他。
宴凉舟更是把所有事情全接了过去,只每天晚上为了让他安心,会告诉他今天调查有了什么新成果。
伍山也劝他此时最重要的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和发展拍好成导的戏, 劝他不要抗拒接受别人的帮助。
“这件事请宴老师帮忙是最好的。如果只靠咱这种普通人, 千辛万苦找证据, 再通过法律手段制裁他们, 不知道要折腾几年, 花掉你多少心力。”
伍山叹气道:“而且即便最后官司赢了,那一家子厚颜无耻的无业游民,根本不怕上失信人员名单,也不怕什么名誉损失,肯定会跟你胡搅蛮缠,你能从他们手里拿回多少钱还是个问题。”
伍山说得十分有理, 在宴凉舟介入后, 短短两三天时间, 警方就已经立案并上门对张姨夫进行侦查询问,当初他在保险公司那里留下的痕迹也已经查清。
只是他当年那笔一百多万的手续费确实没有白花, 卡里那“卖祖上古物得来”的八百多万转账做得天衣无缝。张姨夫又坚称自己当初只是在公司替沉游川问了一下,最后没有拿走那笔保险金。
而且因为张姨夫死死把控着家里面的所有钱,所以当时在保险公司活动、名下银行卡接受转账、这段时间挥霍花钱、为儿子还赌债等一系列行为全部都是他出面办的。
沉小姨直接从中隐身,声称自己完全不知道保险金的事。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警方姑且没有将张姨夫逮捕,倒是张表弟因为参与赌博再次被带走行政拘留。
但有宴家介入,查清一切是早晚的事。这一家子明显人仰马翻, 惶惶不安。
宴凉舟在继续深挖证据。沉游川则出手添了一把火。
在得知沉小姨对着警方一脸无辜地哭泣,看似什么都没有参与后,他拿出了一系列证据,向法|院起|诉她违反合同约定,侵害他的个人名誉和私人财产,损害他的人身安全。
当初沉游川在来到华京前,他父母生前的那群好友到底不放心,一起出钱凑了66万,通过赠与的形式交给沉小姨做沉游川的“抚养费”。
他们曾签订合同,约定这笔钱只能用在沈游川身上,包括但不限于改善他的衣食住行,支付他高中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等。
这份合同上签的可是沉小姨这个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监护人的名字。
在沈游川父母朋友们的设想里,沉小姨一家肯定做不到把钱一分不差地全花在沈游川身上,但一家人住在一起,蹭一些抚养费也无可奈何,只要沉游川的生活大体能得到较好的保障就行。
可实质上,这笔钱可以说是没有花在沈游川身上一分一毫。
他在张家狭窄的阳台里住了不到一年,起初花费全部来自森市那套房子的租金,别说合同上约好的零花钱了,张家连学费都没给他掏。
后来在沈小姨几经挨打哭诉,他交出森市房子的租金管理权后,张家依然不给他一分钱。
张姨夫在想打他却遭到沉游川反抗后,更是严令沉小姨不许给他饭吃。沉小姨倒是会顶着挨打的风险,时不时地悄悄给他做点吃的,但沉游川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
于是在再一次看到沉小姨因为做饭时多留出了他的份量,而被张姨夫拳打脚踢之后,沉游川搬离了张家,开始自己在外面租房,通过各种兼职赚取学费生活费。
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拮据。
而愿意偏袒他的沉小姨是个只能从张姨夫手里拿到微薄生活费,却还要精打细算管一家人日常花销的家庭主妇。
她有心无力,只能偶尔从牙缝里挤出十块二十块塞给他,或是趁着买菜的功夫偷偷到他的出租屋给他送一次饭。
他曾经真的以为她是无可奈何,是柔弱地无法主宰自己生活,但依然在尽力关心爱护他的亲人。
但当他现在下定决心清算一切时,他手中的这些证据都在诉说着他当年的优柔寡断是多么的愚蠢。
抚养费的赠予合同,
他未成年就不得不“自力更生”的所有账单发票,
张家故意损坏玉笛的道歉信(沉小姨那时道歉时说会替张表弟承担责任,在沈游川的要求下留下了她签字按手印的纸质文件)和赔偿欠条(最后也并没有偿还),
森市租客给张姨夫转账的记录,
他们一家多次在电影学院门口闹事的影像,
沉小姨给沉游川下药后的道歉信和当时的药物鉴定报告……
种种证据不一而足,沉游川把这些交给宴凉舟派来的律师,他们提起|诉讼要求沉小姨赔偿包括抚养费、经济损失、精神损失等所有在内的费用共一百万元。
面对宴凉舟和伍山的安慰,沉游川仿佛卸下一座大山。他笑了笑:“其实我心里大概还是感到不忿吧,不然我不会一点一点,一年一年地留出这么多证据。”
只是他总想着沉小姨的可怜之处,想到对方曾经给自己的那点关爱,念着她是妈妈生前苦苦寻找多年的妹妹,又因为忙着赚钱还债,实在没有心力去和对方纠缠,才姑且搁置下来。
现在对方踩到他的底线,他已忍无可忍,又有宴凉舟提供帮助,确实是时候清算一切,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就像宿景明那样,干干脆脆的。
看到身边朋友关怀担忧,为他感到难受的样子,沉游川心中那噬人的巨兽仿佛暂时被安抚下来。它静静地蛰伏,等待着这一场闹剧的结局。
而他也在饰演宿景明的间隙,在得到成导夸赞的时候,恍惚中觉得自己的难过、悲愤和怨恨好似也在随着小师弟的大仇得报渐渐抒发出去。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摆脱这一家人带来的伤害,重回平静快乐的生活了吧。
在得知张姨夫的死讯之前,他这样想到。
*
在沈游川得知消息前的几日里,他还在继续拍摄宿景明复仇的重头戏。
面对钟怀极力突破毒药封禁后的狡辩,宿景明在忍不住怒吼一句后,脸上又迅速浮现出盈盈笑意:“钟掌门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凭几句鬼话扭转局面,还能用那虚情假意的师徒情捆绑我吧?”
他哈哈大笑:“你以为我当着全武林的面与你恩断义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我宿家清清白白,毫无转圜地从你这肮脏恶心的鼠辈手中分离出来!你还在做什么美梦?”
钟怀再次吐血失声。
钟毅恨声高喊:“你还好意思说宿家清白!从你成为鬼王,阴险算计滥杀无辜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让你们宿家所有先祖蒙羞了!”
宿景明眼神轻蔑:“先想想你们到了地下,怎么对你钟家的祖先,对崖山派以往历任掌门磕头认罪再来说我吧。”
“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们现在指责我滥杀无辜,那当年十家杀害我全家之时,怎么没人站出来说他们滥杀无辜呢?”
宿景明步履轻盈地走上钟怀所在的高台,那片区域除了他们父子二人,还有那已经被灭门的九家里逃走幸存下来的几人。
“多亏了钟掌门将你们收集起来,不然我还要费一些功夫才能扫清你们这些残渣余孽呢。”
他微微笑着,挨个一剑一剑慢慢砍掉了这些人的手脚。这几人凄厉地哀嚎着,哭求宿景明放过他们。
其中有人受不住,向宿景明求饶认错,坦白当年都是钟怀的撺掇,而且最近他指认宿景明也是受了钟怀指使,钟怀说只要他咬死当年是九家,担下罪名,之后会保他平安富贵。
“蠢货。”宿景明看着这几人因为剧痛从椅子上掉下来,却又因为中毒无法动弹,只能慢慢将血流尽而亡。
他讥笑道:“我父亲当年待他如何?可他因为嫉妒我父亲的声名地位,觊觎我宿家财富,就能使毒计害死他。你们知道他的把柄,事成之后他怎么可能允许你们活下来?”
那几人目眦具裂,满是怨恨地死死盯住钟怀,气绝而亡。
钟怀开始剧烈地咳血,原本压制住的毒药突而反噬,已经能看到他脸上的皮肤在逐渐溃烂。
瞧着他极力忍痛的模样,宿景明高兴地转身,用剑在钟毅身上戳起了窟窿。钟毅痛苦地嚎叫着,武林中人有感到不忍劝他回头是岸的,可宿景明对他们的劝解全然不理。
他只低头对着涕泗横流,谩骂不止的钟毅认真说道:“你有今天的结局,还得感谢你父亲的英明算计。我不过是推波助澜,所有的一切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怎么好意思来怨恨我呢?”
钟怀脸上的皮肤腐烂越来越严重,表层的皮肉竟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渐渐露出皮肤之下猩红的筋肉组织,令他看起来异常可怕。
钟怀也已经忍不住痛得发抖了。
最终,他趁着宿景明专心折磨钟毅的功夫,积蓄内力,猛然起身向宿景明打出异常凌厉的一掌。
宿景明微微侧脸,左手提起钟毅,以人做盾,十分从容地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钟毅短促地惨叫一声,胸腔被钟怀这一掌打得凹陷下去。他垂下头,彻底没了生息。
宿景明像丢抹布一样将其随手扔到钟怀脚下,而拼死一击也未能成功,反亲手打死了儿子的钟怀则彻底委顿下去,倒在了椅子边。
“哎呀,钟掌门真是‘刚正不阿’,知道了给自己下毒的人,即便是亲子也毫不手下留情呢。这才是真正的爱之深责之切吧。”宿景明摇头感慨道。
那边钟怀正盯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发愣,闻言他死死盯住宿景明:“你说什么?”
“我说,”宿景明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你会中‘剥皮’之毒,正是因为喝了钟毅孝敬你的金顶玉芽。他才是给你下毒的‘罪人’啊。”
金顶玉芽是一种产自峻峭的雪山崖峰之巅,在极寒环境中才会生长的茶叶。
它的叶芽色泽雪白如玉,只会在盛夏极短的几天内出芽,而只有在这几天遇到晴天并在日照金山时刻采摘,才能得到芽尖泛着一点金色的金顶玉芽。
金顶玉芽喝起来有好似雪花拂面一般的清凉香气,且像是储存住了那一点日照精华似的,冷香之后还会有仿若融融暖意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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