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野梁人
城门外排着零零散散的队伍,都是要进城的人,有挑着扁担的,背着背篓的,也有像江盼他们一样推着推车的,更有马车骡车拉着货物的商人……
城门口有几个官差把守,要进城得交进城费。
城安县进城费收的不高:普通行人(背个行李之类)算游人,每人收一文钱;小商小贩(推车挑担之类)算小摊,每人(含货)收三文;运货的商人(有社畜拉的)算货商,每人每车收五文。
江盼和时远归两人一推车一共付了四文钱,时远归掏的钱。
江盼要给时远归没要,他想了下便作罢,以后多给时远归送点饭菜。
进了城门,便是城安县城。
城安县有东西和南北两条十字交汇的主街,南北街主要是一些大酒楼和铺子,西街为富人区,东街则是流动摊位和早市。
时远归要去的酒楼就在两条街交汇的十字路口。
见江盼没有来过县城,便一一给江盼介绍:“……县衙在北街,西街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铺子也都较为高档;东街有早市,流动摊位也能摆,到时候记得找管理人员交一文钱摊位费。”
来到酒楼门前,时远归想了想对江盼道:“大酒楼一般都有合作惯的菜商,不怎么收零散户,不过这家酒楼厨房负责采买的李师傅我见过几面,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看他们收不收,也省的你多跑。”
“那太好了,只是这样会不会麻烦时大哥?”江盼可太想试试了,能跟大酒楼搭上关系,收了最好,不收也没什么损失。
“不碍事,只是试试。”说着带江盼来到酒楼后面,敲了几下门,待里面应声后才答:李师傅,是我,林家村的猎户,来送野物。”
里面一阵响动后传来一道略粗哑的声音:“等着。”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人出来。
来人从里面打开门出来,顺手将门合上,睡眼惺忪,语气带着不满:“时猎户,今天够早啊,我们这都还没起呢。”
“这不是刚从山上下来,趁着东西还新鲜就给李师傅送了过来嘛。”
江盼没想到时远归还挺懂人情世故,他暗暗瞧了眼这个叫李师傅的人,个头矮,微胖,尖脸,吊着眉梢。
李师傅打着哈欠道:“行吧,看看这次都有什么。”
“东西还是跟往常差不多,”时远归把背篓打开让李师傅看,又接着介绍江盼:“这是我邻居,他这儿有些菌子,都是刚采的,很新鲜,看你这儿收不?”
李师傅闻言眉头微动,眼睛朝背篓里看,嘴里应付:“行,先看看你带的东西再说。”
时远归这次上山主要是找药材,猎到的东西不多,还给家里留了些。背篓里装着一只野鸡,两只兔子,半只獐子(半只在自己在山里烤着吃了)。
李师傅翻看一番,摸着下巴道:“嚯,还有獐子。嘚,这东西都收,就还跟往常一个价。”
时远归没意见。
野鸡按只卖,三十二文;兔子称重卖,一斤十六文,大的一只称了八斤六两,另一只比较小,只有二斤四两;獐子难得,价格略贵,一斤四十五文,有三斤半。
李师傅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啪”地一声最后一个珠子落下:“总共三百一十五文又半文,咱是老客户了,你把半文给抹去,就给你三百一十五文。”
“成。”时远归也不核对,一来太复杂了他算的慢,再者他跟李师傅合作已久,想着又不是对方自己出钱,应是不会骗他。
便将东西往外拿。
李师傅正准备拿钱,就听旁边站着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声音淡淡地道:“等等,这不对吧?”
第15章 人心
时远归和李师傅都望了过来,李师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江盼,时远归也没有说话,用眼神询问。
“你们看,两只兔子分别是八斤六两和二斤四两,合一起是十一斤,兔子一斤十六文,这便是一百七十六文;獐子肉一斤四十五文,有三斤半,加起来是一百五十七文又半文,野鸡三十二文,这三项加起来全部是三百六十五文又半文。”
“抹掉半文零头,你应该给三百六十五文,你少算了五十文!”
话一出,时远归便皱着眉头看向李师傅,目光凌厉。
李师傅心下恼怒,面色微僵,用手拍了下脑门:“看我,这刚睡醒,头还是晕的。”
说着他又假意敲了一下算盘,语气讪讪道:“是我算错了,少算了五十文。多亏这小兄弟提醒,小兄弟读过书吧,算的真快。”说到后面,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师傅确实是故意的,厨房采买油水并没有那么足。掌柜给的预算都有定额,寻常合作的菜农还可以压价,这家不卖还有另一家。
猎户不行。
一来这两年年成好,城安县治下又粮产颇丰,不到万不得已,农民是不会冒险去打猎的。再者,城里就有人好这一口,不进些野物也不行,有客人要吃,你没有,那人家就去其他家,这久而久之的,生意也无法做。
再者,也不能压价,你这边压的狠,人家去别处卖。城安县城又不只他一家酒楼。
没法压价赚油水,又看时远归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合作一两次后,李师傅便偷偷少算。
刚开始五文十文,后来看对方不核对,都是他说多少是多少,便越来越多。去年秋天有一回时远归猎的东西多,卖了三两多银子,李师傅整整少算三百文。
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今天!
李师傅是愤怒的,也是担心的。
他怕时远归算旧账,不过又想无凭无据的,他不承认就行。只是以后估计不会再找他卖野物,他又少一家合作的猎户,又少一处收入来源。
时远归也是愤怒的,没想到他的信任换来的是欺骗。要不是他不想让江盼觉得他太凶,他都想把人揍一顿!
江盼感觉时远归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盯着李师傅,就知这人被气的够狠。
这是东西不多,就敢少算五十文,要是东西多点,还不知道少算多少,也怨不得时远归生气。
想想他进山打猎的危险和不易,还一直对李师傅客客气气的,结果换来这!
不过这件事他们也没处说理,没抓到现行。
江盼拉了下时远归衣角,算了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之前都没留下什么证据,现在也很难掰扯。
时远归接收到江盼的意思,他也知是这个理,只能认下。
他冷着脸语气凉凉地对李师傅道:“东西还要的话就把钱结了吧,我们还要赶时间。”
李师傅数了三百六十五文递给时远归,又有点不甘心:“这次真是算错了,下次你送野物过来价格给你算高……”
时远归接过钱,不等李师傅话说完,一手推车一手拉着江盼就走。
走远了,才放开江盼的手腕,停下脚步,嘴唇抿了抿,最后憋出一句:“我是不是特别傻?”
“怎么会!”江盼立马反驳,看时远归表情委委屈屈的,怜爱之心顿起:“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不能别人做错事了你自己反思,你只是没把人心想的那么坏罢了。李师傅坏,时远归好。”
时远归前面还绷着脸认真听着,等后面江盼说完,就忍不住笑了:“嗯,江盼最好。”
江盼心里直乐,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对,我最好。”又补充道:“以后咱们不和他来往。”
时远归:“好。还说帮你卖菌子,这下也没有卖出去。”
“没事儿,咱们去东街市场摆摊卖,说不定价格还能更高点。”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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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市人已经多了起来,两人交了一文钱摊位费,挑了个空位置,停好车,开始拿东西。
菌子和鞭笋放在一张席子上,菌子还占着少量泥土,江盼没有清洗,怕城里人觉得不新鲜,还是沾了土的看着新鲜。
另一张席子放上装桑葚和杨梅的两个篮子。
东西摆好,江盼让时远归先看着摊子。
他去斜对面粮铺里借称,花了五文钱,粮铺掌柜很高兴的同意了,铺子里有备用的称,借给江盼一把小的。
江盼拿着称回来,看左手边也来了一个卖菜的农妇,菜都是家里常吃蔬菜,并没有菌子这些,听着价格三文五文的,他对物价就有了数。
从篮子里拿了四个杨梅,走到旁边的包子摊,将杨梅递给摊主:“婶子,新鲜的杨梅您尝尝。”
包子摊主在围边上擦擦手接过来,“这怎么好意思,你吃个包子吧。”嘴上说着,心里有点肉疼,素包子一个一文钱,她觉得自己亏了。
江盼:“多谢婶子,包子就不吃了,您这儿有清水吗?能给我半碗不?”
摊主一听不要包子只要清水,哪有不行的,豪气的就给了江盼一大碗,还问要不要加热,江盼笑着婉拒。
他端着水到自家摊上,用手沾水往杨梅和桑葚洒去。洒过水后的杨梅娇嫩欲滴,让人看着口齿生津。
时远归被江盼的操作看的一愣一愣的。
左手边卖菜的农妇也一愣一愣,因为江盼开始叫卖了。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桑葚,新鲜的杨梅”
“刚从树上摘下来,还沾着露水的新鲜果子咯。”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时远归,卖菜农妇,包子摊主:“……”那根本不是露水,是你自己刚刚洒上去的!
还真有人听到吆喝看过来:“你这桑葚怎么卖的?个头没别家的大呀。”
看东西被挑刺,江盼也不恼,嫌货才是买货人:“婶子,这是野桑葚,个头虽没有自家种的大,但味道很甜,我这还便宜,只要三十五文一斤。”
“也没有便宜多少嘛,就便宜五文。”妇人说着拿起一颗尝了尝。
“五文钱也不少,都能买半斤杨梅了,婶子你看我这杨梅和桑葚都是早上我哥刚从山里摘回来的,还挂着露珠,你都买点儿回去尝尝呗!”
他哥时远归:“……”他没有,他不是。
“杨梅算了,里面都是虫子,桑葚你给我装一斤吧!”
“好嘞,多送您几颗,回头您多照顾照顾我生意。”江盼一手拿钱,一手将称好的桑葚轻放到妇人菜篮里。
妇人看江盼多装了几颗,称还扬的高高的,心里满意不少,又看旁边席子上还放着菌子,便问:“这菌子和笋子也是你的?怎么卖?”
“都是市价,各类菌子一个价,一斤十二文,笋子压秤,一斤八文,都是刚采的,很新鲜,婶子您看要给您装几斤?”
“菌子装一斤,笋子来两斤吧。”
江盼送走第一位客人,将到手的五十五文装进钱袋,又继续吆喝。
被他的吆喝陆陆续续吸引了不少人,桑葚和菌子竹子卖的快,还剩的不多,杨梅一直没有人要。
眼看着早市快散了,江盼有点着急,想着最后再用力一波,要是卖不出去,他带回去自己泡酒喝。
“新鲜的杨梅,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杨梅了,买杨梅负责教您祛虫子咯。”
听这样的叫喝,行人也只是听听,并不当真。
就在江盼想放弃打算收起来回去自己吃时,一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停在摊边,看着嫣红欲滴的杨梅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法子将虫子洗干净?”
江盼看妇人打扮,虽不是绫罗绸缎,但比其他人好很多,就猜这人应该有钱,于是极力推销:“当然是真的,而且其他难清洁的蔬菜水果都能用我教的法子。”
“真有这么好用的法子,你可别是骗我的吧?”
江盼:“婶子,为这几斤杨梅,我也不至于骗人啊,要是我这次骗了人,下次这生意不就不好做了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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