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恩 第75章

作者:莲卿 标签: 穿越重生

“你……”赵敬仪惊得瞪大了双眼,这边还未来得及阻止,那边的谢暄又忿然道,

“真是路有冻死骨,就这谢……二皇子顿顿还不得少于十二道菜。”

“不可妄议。”坐在中间的赵敬仪吓得一手拍一个,让他们两个闭嘴,“这儿人这么多,被人听去还要不要命了。”

而曾伯履直到这时好似才想起来刚才谢暄问了什么, 于是又姗姗问道,

“你是问哪位钦差?”

谢祎他们一行来的人中有不少楚都户部的人,曾伯履还当谢暄是问其中哪位官员,可当他听说问的居然是二皇子时,曾伯履眉头微蹙道,

“我今日能这么早来锦园春,正是因为二皇子殿下今日一早启程回上京,我昨天忙了一夜。”

“他走了!?”谢暄愕然地瞪大了双眼,“怎么突然走了。”

“的确十分突然,不然我也不会临时被抓去整了一夜的卷宗,说是要带回去的。”曾伯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吃完我就赶紧回去补觉。”

谢暄的心不由分说地突突跳起来。

今天凌晨时他也听见外头有动静,傅行简去后回来说衙门来人,他现在要走,那会儿谢暄睡得正发晕,还在想礼部能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个时候去,万万没想到会是谢祎要走。

他这样匆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会是楚都那边……!

谢暄目光僵直,嚯地站起,碰得桌上碗盘叮啷作响,这刺耳的声音同样也让他在转瞬间回过神来,对着赵敬仪二人吃惊的模样颔首道,

“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办,承蒙一座,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从锦园春里出来,人潮更有汹涌之势,乘轿显然难行,谢暄看了眼停在门前的轿子,一言不发地拨开人群就往礼部去。

周围摩肩接踵,荣德不好高声,只得紧紧在后面跟着,招呼其他人在身边替谢暄开路。

但哪怕不问荣德也知道谢暄为何这般十万火急,怕不是楚都有变!

走到礼部衙门前,谢暄已两鬓汗湿,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还未踏进,却有一名认识他的小吏迎上来,颔首笑道,

“谢公子是来找傅大人的吗,他不在。”

谢暄一怔,压抑下心底如密刺般向外扎的不安,尽力稳声道,

“那请问他去哪儿了?”

“这如今在哪儿在下也说不好。”小吏面露难色地指了指东边,“二皇子殿下凌晨忽然要回上京,于是衙门里都来了,但他身边的陈余公公来通传,说礼部的话就让傅大人随行送殿下至良木。”

谢暄周身的血液仿佛齐齐窜入头顶,耳边蓦地一阵嗡鸣,他嘴唇张了张,“礼部还有谁同行?”

“没了。”这人道,“只傅大人一人。”

第114章

事发突然,谢暄回忆凌晨傅行简离开时未提半句谢祎,那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去衙门是做什么,而之后他随队相送也属正常,其他人未察觉不妥,故无人前来告知。

但那可是谢祎,他为何要单单指名傅行简?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敢问二皇子的仪仗可大?走得可急?”

“总归是匆忙,没有来时那样大,不过我瞧见了二皇子殿下,神色倒是淡然,车马走得也不快。”这小吏笑道。

闻言谢暄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如果真是楚都那边出了什么事,谢祎哪怕是单人快马也得往回赶,怎么可能还有功夫收拾一晚上的卷宗,又将雍京官员一个个从梦里叫起来去送他。

但他的目标为什么不是自己?

谢暄根本想不明白,但这种时候去想前因显然是在浪费时间。

他转至一旁无人的小巷,沉吟少倾后抬头看向身旁的慕松,“你现在立刻带派人暗中去追,潜伏在谢祎的队伍周围,如果他们在良木县将傅大人放下来就罢,如果有变,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救人。”

“是!”慕松领命正要退下,谢暄又叫住他,“不行,不妥。”

若如那小吏所言谢祎的仪仗不小,那守备必然森严,应该还会有锦衣卫保护,他们几人身手再好也近不了身,恐怕还会白白送命。

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那还有谁是可信任的。

可信任的……

宛若被一道灵光击中,谢暄双眼蓦地睁大,一把抓过慕松的手臂拉到一旁,快速道,“你现在立刻去找萧九渊,让他多带些人快马赶到良木县,扮做百姓混入人群,就说替大家赈灾的二皇子到了,怂恿百姓拦驾谢恩。”

他快速地说着,掩在袖下的拳不断地握紧,指尖深陷进掌心,“如果,如果傅大人出现,那就煽动百姓围上他,势必不能让他离开良木。”

所以这就是傅行简告诉他的,为什么做那些救助百姓的事要留名的原因,那些物资粮食,那些去救死扶伤的郎中和药材,都是清清楚楚的,以他二人的名义所捐助,百姓人尽皆知。

慕松沉声称是,立刻领命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霎时间四下无人,静谧异常。

谢暄微怔地看着慕松消失的方向,直到此刻才察觉出额头鬓边皆是被寒风吹过的冰凉。

“殿下,傅大人去送行这是有目共睹之事,奴婢觉得二殿下应该不至于。”一直沉默不语的荣德上来替他擦去汗水,“不过殿下为什么不去问问夏公公呢?他总不会帮着二殿下而不帮您吧。”

“他……?”

儿时自己将夏修贤从垂死边缘救了回来,可事情过去还不到半年,哪怕自己如何哭闹不舍,他还是选择了离开,更何况如今自己无权无势,在即将袭来的风暴中毫无招架之力,夏修贤这种人又怎么可能选择他这只岌岌可危的船。

但不仅仅是夏修贤不能找,整个雍京他谁都不可能找,包括杜锡缙,所以哪怕再焦灼,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如常,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谢暄回头,身后那条街是他刚刚走进来的,是各部衙门所在,比较安静,而这条巷子通往的另一条街遥遥望去,则十分热闹。

“殿下。”荣德快了两步跟上,“您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不仅要走,还要轻松、高兴的走,只要在别人眼中,他还是那个什么都想不明白,看不清楚的潞王,那傅行简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就是安全的。

巷子深处阴暗,积雪也没人清理,已被踩得平滑,宛若一块坚冰,每挪动一下都在跌倒的边缘。

他与荣德不擅长走这样的路,只得扶着墙低头认真走路,每一步都牵动了浑身各处的力气,唯一安心的,是耳边逐渐清晰的人声与车马声。

掌下一直粗糙冰冷的墙面忽然消失,探空感让谢暄心头一跳,连忙缩回来重新扶稳,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墙断在一条小小的十字岔路上。

比起他现在正在走的这条巷子,横在面前的这条路被两边房屋和树木遮挡了阳光,显得十分昏暗,寒风从里面毫无阻碍地刮过,掀起了谢暄的发丝,掠过鼻下的,全是冰冷潮湿的气息。

心没由来的一紧,谢暄抬眼去看不远处亮堂且热闹的街道,其实最多再二十余步就能走到,他握住墙角,一手提起些下摆,身体向前探去,

“前面小心点,没——啊!”

尾音没在一声惊呼,还在低头看路的荣德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打滑,纵身就向前扑去,然而奋力伸长的手只来得及摸到一片衣袖,荣德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痛得呼吸都本能的停滞,然而当他挣扎着要站起时,耳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低沉却又有些怪的声音。

“潞王殿下?”这几个字咬得仿佛甚不习惯,男人啧了一声,又道,“我还是觉得叫美人更为顺口。”

荣德大惊失色,在大楚有谁胆敢在知道潞王身份后还敢口出狂言调戏,狼狈中奋力爬起,刚要扑上去要将人拉回来,就听到他家殿下从牙缝里恨恨挤出个名字,

“苏赫巴鲁,放开我!”

苏赫巴鲁充耳不闻,一只手臂仍牢牢将谢暄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指了下荣德,身后一个黑影出来,荣德只觉得手臂仿若被铁钳夹住,身不由己地被拉了起来。

“本来我是想在巷口等你,可就这么点儿距离,你们两个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

言语间谢暄头顶一暗,竟是苏赫巴鲁将他大氅上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帽子宽大,一下子遮住了大半视线,只余了苏赫巴鲁的小腿。

“你做什么!”

“嘘,别乱动,若出去被人瞧见你可就说不清了。”苏赫巴鲁貌似诚恳道,“你可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

说着,他健步如飞,方才让谢暄和荣德一步三滑谨慎至极的冰面,在他脚下如平整的石板一般轻松。

苏赫巴鲁就住在这条巷子出去的客栈里,谢暄挣扎不脱,只得被他带了回去,随后房门砰地关上,将他的随从和荣德一起隔绝在了门外。

感觉到箍在身上的手臂松了力量,谢暄一把将他推开,掀开了遮住头脸的帽子,气得双颊通红,连话都不想说一句,抬步就要向外走。

然而苏赫巴鲁早已看出他意图,也不拉他,就只是跟堵墙似的往门前一站,谢暄便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起开。”谢暄抬起头,怒目而视,“我现在没空和你在这儿耗。”

“你就不问问我回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苏赫巴鲁眉心一蹙,仿佛他还有些委屈。

“你还有空站在这儿那便是说明了一切,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啧。”苏赫巴鲁不由地摇了摇头,“我回去后便将你的预言告诉了父汗,他虽难以置信却仍即刻出手调查,苏兰特部和伊克郭勒部毫无防备,果然查出了问题。”

“那你们北狄显然正处在动荡之中,你怎么有空跑到雍京来。”

“那种事情自有我父汗还有我的哥哥们去解决,我当时一听到雍京地动,心里天天如同被狼爪子挠,终于得了父汗首肯,这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这话说完,苏赫巴鲁嗓音忽然放轻了几分,“你没事就好。”

“那就祝你们北狄王室千秋万代。”谢暄去推苏赫巴鲁坚硬的手臂,“快让开,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

“我知道你在急什么。”苏赫巴鲁巍然不动,忽然道,“想不想去良木县。”

谢暄一怔,抬起的双眸中满是警惕,没有接话。

“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无论是明里暗里你都不可能离开雍京,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那又与你何干。”

“你的事就与我有关系,谁让你是我北狄的恩人呢。”苏赫巴鲁的眼睛上下扫过谢暄,眼神闪烁,

“我有办法。”

第115章

毗邻雍京的良木县,街道两边仍可看到许多未修整好的残垣断壁,但连接东西两座城门的主街却已整理得干干净净,百姓都被拦在两边的巷子里,只能好奇张望,不得上前。

谢祎看起来的确不急,一路行得极稳,到了与雍京毗邻的良木县并未如他人所以为的直接穿城而过,而是说身子不适停了下来,又嫌弃驿馆破旧,包下了良木最大的一间酒楼休息。

已过午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街上,车内一男子掀起车帘朝外张望了下,目光锁在一间店铺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你等着,我去买样东西。”

昏暗的车内,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去哪儿。”

“就旁边。”男人指了指隔壁铺子,里头的人似乎想探头看看,然而又想起了什么缩了回来。

铺子上没有招牌,大约是震坏了还没做,里头黑乎乎一片,也看不清楚卖的是什么。

男人跳下车来,高大的身形与异族人打扮立刻吸引周围的目光,但雍京这里北狄人并不少见,多数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苏赫巴鲁闲庭信步,果然如他所说很快就重新回到了马车上,手里只多了一个纸袋,谢暄瞥了一眼便又将目光重新转到掀开的那条车帘缝隙处朝外偷偷望着,对于他买了什么毫无兴趣。

这里是良木县最大的酒楼广和居背面的街道,现下谢祎正在里面用饭,官员自然是要作陪,傅行简也一定在里面,这么多人在一块,总不可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