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遂
……
为期一个月的研学会,梵因离开帝星的时候是初夏,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步入盛夏酷暑。来接他的也不是克弥斯汀,而是索亚。
“少将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索亚把一成年雌虫手掌大的礼盒递给梵因,“他说这是失约的赔罪礼。少将临时被叫去皇宫和艾德里安殿下商议要事去了,实在是抽不开身来接您。”
“少将还特意叮嘱我,让您收到礼物即刻拆了。说您不喜欢的话他再送别的。”
送了什么啊,还非要他现场拆了。
梵因失笑,抽开系带,礼盒里躺着一枚浅青色的胸针,款式古拙而典雅,颜色柔润素淡,让梵因想到前世的一句诗————
*雨过天青云破出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好美的青色。
胸针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凌厉而张扬。
【新发现的矿晶玉品种。比天缥玉更稀有。】
重点是后面那句吧?
梵因想起来了,自己在留言板上有跟克弥斯汀说过,天缥玉的颜色近似他的瞳色,他觉得很好看。
真是......
可想到这一个月帝星发生的事情,梵因又笑不出来了。
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有 。
好消息是瓦尔纳和罗伊已经被剥夺所有职衔,压入帝星第一监/狱等候庭审。跟着一同进去的还有国安署和议政院的同僚若干,相关新闻现在还占据着星网热搜词条前世,条条后面跟个爆字。
坏消息是,这些虫里没有谢尔利特。不仅没有,他还在议员大选中成功升职,竞选上外宣部部长一职,正式成为了议政院的代表发言虫。
梵因正在心里默默复盘,一抬头,就看到车窗外的高楼巨幕屏上播放着谢尔利特宣告新条例的新闻视频。
巨幕上的雌虫黑发绿眸,衣冠楚楚,一双深碧色的眼眸含着温和的笑意,气质柔得没有半点棱角,给虫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梵因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看到谢尔利特,他的右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时候真的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预感在晚上得到了应验。
落地帝星的第五个小时,梵因出现在皇宫的宴会厅。
今天是洛克微阁下的生日宴,莱西家族来赴宴的虫本不该是他,但———
他的雌兄打了个视频电讯过来,非常认真地拜托他一件事,说麻烦他记一下今晚洛克微和哪些雌虫走得比较近,等他回帝星再收拾...不是,再上门拜访一下这些虫。
梵因当时:“......”
他还能说什么呢?为了雌兄的幸福,只得拿着请帖赴宴了。
好在今晚克弥斯汀也在。
他原是在和艾德里安说话,梵因走进来第一秒,他就捕捉到了小阁下的身影。当即没有任何犹豫地终止和储君殿下的话题,朝梵因走过去。
小阁下今晚穿了身白色礼服,银发高束成马尾,发尾微卷过,整体没做太复杂的妆造,身上饰物也不多。除了单边长耳坠外,全身唯一的装饰物就是一枚胸针。
见他过来,梵因弯了下眼,“哥哥。”
“看来赔罪礼还算合意了。”克弥斯汀的目光在缀在小阁下耳珠上的青玉耳坠上顿了顿,夸赞:“很搭,阿音的眼光一向很好。”
“今晚身边无虫的话,考虑下做我的同伴?”
梵因正要应话,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莱西少将,抱歉,我的雄主要陪我一起。”
’我的‘两个字上,不可察地咬重了音节。
谢尔利特走到梵因身边,越过他半步,恰好展现一个圈地的姿态。他微笑道:“不知莱西少将邀请一位已婚阁下做宴会同伴是什么意思呢?”
第88章
华灯流璀, 暗香浮动的宴会厅内,衣饰华贵的宾客走动谈笑,无虫注意, 白玫瑰花车后,无形暗潮在黏着流动。
“和你无关。”黑发军雌面上带着淡笑, 却只是礼节性的现一下。他眉睫微垂地看着谢尔利特, 轻视和不屑地浑然天成, “我倒是不知道,结了婚后就能越过阁下擅自替他做决定了?”
“梵因阁下。”克弥斯汀唤起这个久违的称呼, 语调很明显地温和下来。他的视线越过谢尔利特, 落在银发阁下身上, “您是否已经选择了他作你的宴会同伴?”
从始至终, 梵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谢尔利特, 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他没有应声, 径直越过自己的雌君,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梵因。”谢尔利特扣住他的力道不算重, 可也不是那么轻易挣开的。他看着梵因精致而冷淡地侧颜, 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 “我知道你还怨我, 只是我们两个的家务事,为什么非要把不相关的虫扯进来?”
“家务事?”三个字在他的唇齿间不轻不重地嚼过,梵因掀眼,瞳珠轻飘飘地滑了谢尔利特一眼,“离了婚就不算家务事了。”
话落,腕上的力道徒然重了起来。
梵因垂睫看着被攥住的手腕,神色浮现出不耐, “松开。”
下一秒,梵因感觉到一股精神力外放的波动。谢尔利特吃痛松手,手背上多出一抹像被鞭子抽出的血痕,伤口极长,从小拇指横亘至尺骨,抽得皮肉都有些外翻,显然是没怎么收力。
连两颗袖扣都被削掉了。
“不好意思。”道歉的话语,话里却没多少歉疚的意思。克弥斯汀语气轻描淡写:“精神域修复没多久,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还请见谅。”
谢尔利特看着他对梵因伸出手,他的雄主就想也不想、没有任何犹豫地把手搭了上去,不自知地展露出从未给予过他的、全然信任的姿态来。
克弥斯汀半摘下白绸手套,看着腕上那一圈鲜红的指印,眸光微沉。
察觉到克弥斯汀的神色而变化,梵因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口,音调轻微:“我身上比较容易留印子,其实不疼的。”
梵因说话时,克弥斯汀配合地俯身倾听。期间视线往谢尔利特脸上移了一下,敛了笑意时,那双浅霁青色的眼瞳就显得明透而冰冷,眼神也是轻落落的,淡到没起一星半点的波澜。
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刻意挑衅。
轻淡掠过的一眼,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谢尔利特却生嚼出几分轻蔑和倨傲来。
像是在无声宣告:你拿什么和我比?
只要我伸出手,你的雄主就会走向我,不作半分的犹豫和迟疑,永远会选择我。
怀揣着卑劣心思的后来者,哪来的自信可以越过我?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越不过,那就抢吧。
他不在乎梵因的真心在谁哪里。
待日后他只能困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地看着他,那眼中自然再也看不到其他雌虫了。
……
“梵因。”轻柔至极的语调,让梵因无端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欲搭理,可谢尔利特的后一句话让他脚步顿住:“你不想知道,阿莱斯的战甲,为什么突然失控吗?”
在原著中,阿莱斯。斯特温在战场意外身亡,官方原因是战甲失控,被敌方瞄准攻击完全无法闪避,最后连同战甲一起,被敌军的光能炮轰得尸骨无存。
还没来得及消褪的鸡皮疙瘩爬上梵因的后颈,那一瞬他的脑中掠过万千种可能来。
难怪,谢尔利特能在证据如此确凿、一点风声没漏的情况下平安抽身,还能顺利稳当地升了职衔……他是和自己一样,知晓了“原著剧情”,还是觉醒了前世记忆?
梵因站在楼梯上,微微转过身,高束的马尾随之轻晃,漾出一道雪色的弧线来。
“你想说什么?”
谢尔利特对他伸出手,深碧色的眼眸中影影绰绰,像是摇曳着树影的绿湖,湖面之下,漩涡深深,“到我身边来,我们才是一路虫。”
“我保证,之后对你坦诚相待,所有事情悉数告知,不再有任何的隐瞒和欺骗。”谢尔利特凝视着那双极尽粲丽瑰艳、却也似珠宝般冷彻冰凉的眼,“梵因,我们重新来过。”
“哈。”
他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讥笑。梵因觉得这是两辈子加起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在他斩断了斯特温家族根基、害死他的雌兄和双亲、差点折辱了他的弟弟后,谢尔利特哪来的脸面和勇气,和他说出“重新来过”四个字?
他像是那种善良愚蠢到’区区灭门之仇而已,何须计较‘的人设吗?
梦境里看到的种种在脑海里一帧帧掠过,梵因闭了闭目,再睁眼时,瞳色徒然深沉起来,竖成针状的兽瞳,厌憎和杀意,清晰浮现在这双眼睛里。
“给我滚。”
这样也好。
看着那双竖瞳,谢尔利特轻笑两声,笑容愈发愉悦起来。
“你看,你还是看得到我的。”
那就恨他吧。
总比视而不见的好。
“我能做到一次的事情,就能做到第二次。”谢尔利特对着梵因行了一个极尽优雅的俯身礼,“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我。趁我还没下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珠帘轻晃,谢尔利特转身向外厅走去。
对峙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克弥斯汀全程都没有开口。他不过问两虫之间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不去探究为什么,他只是定定看着梵因,“阿音,想杀了他吗?”
“想。”梵因闭上眼,感觉眼前猩红一片,“刚刚谢尔利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恨不得直接拿刀捅穿他的心脏。”
“你想要他这么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轻轻摩挲了下,“我现在去把他敲晕绑来,你想今晚就下手吗?”
梵因睁开眼,针状瞳慢慢扩散恢复的人形圆瞳。
“不。”
“明杀议政院高官是重罪,我不想为这样的虫渣背负罪名。”梵因知道克弥斯汀是在认真和他说这些,绷着脸摇摇头,“哥哥,你也别为这种垃圾脏了自己的手。”
能做到第二次?
那就试试看吧。
看看是你先身死,还是斯特温先倒台。
…
…
宴会后半程,梵因才知道谢尔利特的部分底气从何而来。
他站在二楼,看着领先于谢尔利特半步,侧着头和他交流的红发雌虫,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