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汲
姬枢的唇色隐隐发白:“死了吗?”
“死了。”殷回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我们走这边,绕开它们的尸体。”
姬枢不再作声,安静地跟着殷回之换了方向,手里那把小破剑点地的节奏不知所措地乱了。
过了许久,姬枢刚想开口,就听见又一道剑鸣。
他紧张道:“又怎么了?”
殷回之淡定道:“我的剑察觉到周围有妖兽,还没出来,姬枢兄放心。”
姬枢兄放不了一点心。
之后姬枢都没再说话,那把小破剑点地的动静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前两日姬枢带回来的草药筐,殷回之大致扫了一眼,记得那些东西的模样,今日也照葫芦画瓢采了不少。
眼见着筐快满了,殷回之提议:“姬枢兄,在下有些害怕,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姬枢:“哦……好、好的。”
殷回之礼貌道:“姬枢兄,我不太识路,麻烦你了。”
姬枢脸色一僵:“……嗯。”
殷回之跟着他走了几步,立刻知道姬枢已经迷路了。
估计是刚刚吓狠了,忘了记方向。
殷回之倒是记得,只是刚刚才说了不识路,现在又要姬枢调头,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于是他只好跟在姬枢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姬枢朝木屋的反方向越走越远。
殷回之开始思考把人弄晕带回去的可行性。
终于,他叹了口气:“姬枢兄,你好像——”走反了。
他的话音猛地顿住,一把抓住姬枢的衣领,将人拉了回来。
“别乱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跟之前虚张声势让姬枢“小心”的语气截然不同。
姬枢估计把这当成了危险性不高的信号:“又有危险吗?可是你的剑没有动静啊。”
蠢货。
殷回之总算明白谢凌为什么总喜欢骂他蠢货了。
只不过他有时候是装的,这个姓姬的是真不太聪明。
他一剑劈开了俯冲下来的狮鹫,落到他那边的血还没碰到他就蒸成了淡红色的雾气。
另一边,姬枢被溅了满身满脸。
雪白的绫条洇揩点点殷红,宛若冬雪覆梅。
劈肉切骨的响动清晰无比,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
姬枢的身体晃了晃,殷回之眼疾手快地搀住他,迅速点了他身上的几处清明穴:“别晕,抓紧我。”
“……”
他没去看姬枢的表情,而是提着人上了冰魄,在更多的狮鹫俯冲下来之前飞上了低空。
狮鹫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御剑,很快被殷回之甩到了身后。
他操纵着冰魄,始终和狮鹫保持着数丈的凶险距离。
“阿回……你不怕高吗?”
姬枢的声音迎着风,可能是太害怕了,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殷回之没上心,盯着前方不到五丈的绝壁,敷衍道:“还好。”
然后一个仰翻,连人带剑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冲上了山顶。
要不是身后有殷回之挡着,姬枢几乎要被当场甩飞出去。
想起殷回之从前那副战战兢兢的做派,某人几乎要冷笑出声。
怕高?不适应?
殷回之恐怕适应得比他当初还快。
身下传来大片大片狮鹫撞上山壁的惨烈嘶叫,殷回之抓着姬枢的胳膊落到山顶上。
冰魄在他的唇动间悄然折回,乍然化作剑笼,将所有追上来的狮鹫困死在半空,绞成了渣。
一时间,殷回之的金丹似乎又稳固了几分。
山顶青雾淡淡,寒意料峭,日光透过云层,落在他指尖,化作点点灵光,跃动、消散。
——因果。
殷回之脑海中划过这两个字,突然忆及观澜心法册中,观澜老祖题在末页的小字:
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
杀戮为善乎?为恶乎?
他杀了狮鹫,日后若有人再闯入此地,便能少受狮鹫的威胁,这是善因吗?
可狮鹫残害的人亦有善有恶,如何清算。
不,无须清算。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那是狮鹫的因果,不是他的,狮鹫本身好作恶,而他杀了狮鹫,便是结了善因。
所以……即使身在鬼域,也不是只能为恶。
一霎那,心念通畅,天地灵力无形间和他丹田里那颗金丹产生产生了微妙的感应。
即使身在毒气四溢的魔兽山,他也感到自己的金丹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虚虚的一团凝实,体积缩水了三分之一。
里面的灵力却愈发澄澈充沛。
这还只是未完全恢复时的状态。
他正想就地打坐,凝气调息,尝试直接渡过金丹中期,却被姬枢扯了一下衣摆。
姬枢脸色有些差:“阿回,这是哪?”
罢了。
不是合适的时机。
殷回之回答:“我也不知。”
姬枢看起来似乎有些怕他了,被这样敷衍回答,也没说什么,只半低着头。
那条用于覆眼的白绫不见了踪迹,黑而密的长睫垂着,眼皮上有毒物腐蚀过后留下的层层疤痕,看起来并不美观。
殷回之问:“要给我看看眼睛吗?”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姬枢的睫毛慌张颤了颤。
“算了,”殷回之无意勉强,“姬枢兄,上来,我送你回家。”
姬枢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问:“在哪边?”
殷回之操纵冰魄沉得更低,几乎是凑到了姬枢脚边:“抬右脚。”
姬枢慢吞吞踩了上去,生疏地不知道该怎么站。
殷回之也踩了上去,没笑话他:“我第一次御剑,是跟我师父一起,那时我也不会,不比你自在多少。”
姬枢低了一路的头终于抬起一点,因为贴得极近,视线被挡,殷回之才注意到姬枢竟然比他高了足足两寸多。
比谢凌还高半指。
但姬枢的语气完全没他的身高有威胁性,殷回之听见他温温润润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那你当时觉得如何?”
“我吗?”
殷回之本想敷衍地回一句“不如何”。
但想起当时的画面,他鬼使神差地回答:“我当时不知道该站哪,又不敢问我师父,然后他看都没看我,后退了半步,把最安全的位置空了出来。”
他翘了一下嘴角:“其实我觉得他当时是想伸手拉我一把的,但是没好意思。”
姬枢:“……”
可能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姬枢匪夷所思道:“上不去的是你,你也说他都没看你一眼,怎么会觉得是你师父不好意思?”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妥,姬枢找补道:“兴许是你误会了呢。”
但不找补还没什么,一找补殷回之反而皱了眉,略有不悦:“他是我师父,我当然知道。”
姬枢:“……嗯。”
殷回之声音淡了几分,命令:“头低下去,站好别说话,姬枢兄。”
姬枢深吸了一口气,没低头:“……嗯嗯、好——”
冰魄“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灌了他满嘴的风。
“……”
回到木屋,殷回之帮姬枢把背上的筐摘了下来,随手放到门口。
姬枢先是去柜子里取了一条新的绫带,系到眼睛上。
然后才走到门口蹲下,在筐里捞了一把,什么都没捞到,又往下探,摸到了空荡荡的筐底:“……”
“阿回,”他慢慢抬头,语气不好地质问殷回之,“我记得我摘了十株草药,你吃掉了吗?”
殷回之觉得这人的胆子可能是长在那条二指宽的白绫上。
他似笑非笑:“是啊,路上饿了,不好意思。”
话音落下,姬枢不说话了,抱着空筐回归原处,似乎在生闷气。
殷回之念了个除尘诀,泛起一阵毫无预兆的困意,于是敷衍道:“别生气,明天我去采两筐回来……”
话没说完,墙角的身影就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
殷回之沉沉闭上了眼,元神被一缕强势而阴冷的力量勾缠住,抵抗不得,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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