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木泽代
就是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秦然的。难道警察天天带那些小流氓去学校门口认人?可是林盛嘉都正常上学了,秦然不可能猜不到大致情况吧?这都没防备?而且秦然和那些人又不认识,还是现金交易,警察是查到了什么关键证据,让他承认得这么快……
不管宁非心里怎么推测,调解开始了。
警察先介绍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简单来说,就是秦然看不爽林盛嘉,所以路边随便找了几个无业游民,以500块的价格让他们打林盛嘉一顿。然后四个游手好闲的小流氓就在林盛嘉放学的路上等着,看见他就当真动手了。本来这四人是打算把人拖到黑巷子里打一顿,然后立马跑走,这样林盛嘉就不会知道是被谁打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宁非的报警电话都没挂断就加入战场了,这四个倒是被他直接“一锅端”。
至于秦然为什么看不爽林盛嘉,他没说,或者说他一口咬死了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坏印象”,所以想让林盛嘉吃点苦头。
宁非知道,这就是秦然要给姬星喆挡下一切的意思了。怪不得秦然承认得这么快,可能就是为了逃避之后可能的调查。这要是让警察、不、就算只是秦家人看到了他的手机,绝对能知道是姬星喆在里面捣的鬼。
可宁非能想清楚,罗秀萍想不清楚。她措辞严厉地表明态度:“什么叫‘单纯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就是想揍他’?这就是那个秦然的态度?那他以后是不是还打算继续找机会打我儿子,甚至雇凶杀人?!”
“罗女士,秦然同学表示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错误,向林盛嘉同学、以及被牵扯进来的宁老师道歉。这是他写的道歉信和保证书。”律师将一封信推向罗秀萍,“秦然的监护人也愿意承担责任,两位的医疗费、误工费都可以照价赔偿,另外再给两位每人五万作为慰问金。对了,林同学的自行车是不是也损毁了?秦家愿意赔一辆最新款的山地自行车给林同学。还有宁老师的手机和眼镜,也由秦家来赔偿吧。”
“什么意思,你们觉得花点钱就可以把这件事轻轻掀过去是吗?那位秦同学说是要道歉,他甚至不愿意面对面给我儿子和宁老师道歉,怎么相信他的保证?”罗秀萍平时温柔可亲,眼下为了儿子变得十分犀利,“我要求通报学校,校方应该对这样的学生进行处分!”
“……罗女士,这件事不必牵扯到学校,双方监护人之间达成和解就可以了。”律师当然不会轻易答应,“秦然已经是高三生,肯定能考上好大学。你儿子也是高中生,明白学校处分对于一个准大学生有多严重。如果你认为需要秦然来当面道歉,我会和监护人协商此事的,通报学校就不用了吧。”
“你也说了,秦然是高中生,我儿子也是高中生。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宁老师救我儿子,他就有可能被打得没法上学!”罗秀萍很坚持,“而且我儿子根本不认识秦然,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既然是学生之间的事,通报学校很正常。我不是跟你协商,我是要求警方通报学校,学校也是教育孩子的重要环节,理应一起参与进来!”
“罗女士,林同学也没受什么伤不是吗?那几个去打人的反而鉴定出轻伤了,比两位伤得都重。”律师一副“为你好”的语气,“有句老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秦家给出的赔偿,比法定的多很多。要是走流程对簿公堂,那就既浪费时间,又不一定能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何必呢?而且经过这件事之后,林同学就和秦然化干戈为玉帛。不管以后林同学是考上大学还是找工作,只要有需要,秦家一定会愿意帮忙的。”
“什么就‘化干戈为玉帛’了,本来就是秦然单方面伤害我儿子,我儿子根本不认识他!”罗秀萍可没被律师的说辞绕进去,“林盛嘉没受什么伤,是因为宁老师去救他了。那些小流氓都把刀掏出来伤人了,你还说得像是那些人手下留情似的。看看宁老师脸上的伤,这要是划到手上、脖子上、身上,是不是就要杀人啦?”
律师反驳道:“他们把刀掏出来,是因为宁非当时用一个碎酒瓶去攻击他们,他们才采用了意料之外的工具。另外,其实林盛嘉也用砖头砸人脑袋,导致那人脑震荡了,不正说明林盛嘉当时还能正常活动,没被打得失去行动能力吗?”
“律师先生,注意你的措辞。”宁非终于在此时开口,相比罗秀萍,他的语气冷静很多,眼神却更加犀利,“你这说法,听起来像是我拿碎酒瓶才导致冲突升级的。但当时他们在黑巷子里,我无法判断具体有多少人,具体是什么情况,拿个酒瓶去‘见义勇为’有什么问题?黑暗当中我什么都看不清楚,那些流氓地痞朝我冲过来,是他们自己的惯性导致酒瓶豁口扎得深的,也就是你所谓的‘比你们伤得都重’。如果他们只是要吓唬一下林盛嘉,看到有人来救了,甚至自己人也受伤了,难道不应该立马离开?但他们依旧采取攻击我和林盛嘉的举动,甚至掏了刀,这不恰恰说明他们打定主意一定要狠揍林盛嘉?
“而他们和我们根本不认识,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不就是出于秦然的吩咐?”
律师之前以为这三人当中罗秀萍最难搞定,完全没在意一直沉默的宁非。没想到宁非一张嘴,就是这样的长篇大论,层层递进的逻辑之后紧跟一个结论——秦然吩咐一定要狠狠打一顿林盛嘉,而不是简单吓唬一下就行。
律师当然不能给他扣这个帽子,立马反驳道:“宁老师,你这只是想当然的逻辑。那些人是地痞流氓,打上头了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都不奇怪。秦然只给了他们500块,这个价位显然不是需要大动干戈的价位。那些社会青年要是一开始就打算冒着风险重伤林盛嘉,会同意四个人只收500吗?”
警察却在此时表示:“他们还真说了,就是秦然让他们打一顿林盛嘉,最好让他没法参加下周的期末考试。”
罗秀萍一拍桌子:“秦然到底想干什么?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同校同学打得缺考,他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这只是他们单方面的说辞,没实际证据,上了法庭又不一定采信这个说法。秦然说的是,他只是要他们把人稍微教训一顿。”律师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他又看向宁非,“宁老师,你是为了救学生心切,我理解。但请你仔细考虑一下,现在林盛嘉和秦然都处于紧张的学习阶段,你的工作也很忙,我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不是眼下最合适的?我知道你和林盛嘉都受了委屈,秦家会尽量赔偿。当然,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可以提,我会向秦家转达。”
一直沉默看戏的罗承鸿居然在这时候开口了:“你这说法,怎么,是等着我们狮子大开口,回头好反咬我们一口?”
他语带戏谑,状态和罗秀萍、宁非又不一样了。律师看他一眼,没中他的激将法:“当然不是,我只是在表达秦家确实愿意和解的愿望。我相信你们应该也是有和解的想法的,不然大家今天坐在这干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
罗秀萍一开始确实是觉得或许能和解的,这样解决问题也比较快。但她是没想到,秦然没来就算了,他的监护人也一个没来,就派来一个耍嘴皮子的律师。律师还一上来就摆着用钱解决一切的态度,罗秀萍心里的火就蹭地一下上来了。
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秦然为什么要打林盛嘉,不管和不和解,秦然和林盛嘉还是在一个学校念书。回头那个秦然又在学校欺负林盛嘉怎么办?这次是宁非救人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可是僵持着不和解,秦家这么有钱,要为难一个学生仔实在太简单了……
宁非看出罗秀萍的忧虑,想了想,提出道:“休息会儿吧。我跟林盛嘉妈妈商量一下。”
罗秀萍疑惑地看向他,律师却当这是准备接受条件的信号,表示同意暂缓沟通。很快,罗秀萍就跟着宁非出到了派出所外面,后面还跟着一个光明正大来旁听的罗承鸿。
宁非站定后,跟罗秀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开门见山。
“你们跟秦家和解吧,我来对付他们。”
--------------------
不是很了解这方面的法律,乱写的,就当是架空别较真哈
第七十七章 ——对付的手段
宁非说他来对付秦然和秦家,但准备用什么办法,他一个字没说。
而对于只有林盛嘉的监护人选择和解的结果,秦家的律师不以为意。这案件还够不上公诉,最多是治安处罚,何况秦然还是未成年。宁非选择不和解,那他民事诉讼去吧。律师认为宁非就是因为年轻气盛、无所牵挂,才想着一定要争口气,到时候法院会用审理时间和很少的赔偿金教他做人的。
总之,这天的调解总算结束。一行人从派出所的楼里出来,罗承鸿发现宁非没往车棚走,而是直接走向了大门口。
“你又没骑车啊?”罗承鸿问道,“我送你回家?”
“谢邀,但我是故意不骑的,我没有这大冷天还受虐吹风的爱好。”宁非瞥他一眼,拢了一下围巾,“而且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约会?段昀弘不是挺久不来了吗?”
其实段昀弘也就一个礼拜没出现,但宁非懒得反驳,只回道:“去拆线。”
“噢——”罗承鸿打量着他的脸,戏谑道,“看来你跨年的时候,注定要顶着一张破相的脸了。他不会是因为你破相而把你踢下床了吧?”
宁非无视他的恶意揣测,嗤笑道:“那后天林家叫我一起吃跨年晚饭,我就敞着伤口去好了,反正看的不是我。”
“想吓唬我?”罗承鸿走近,故意压低声音,“那我到时候盯着你看,你可别害羞。对了,他不来,试试跟我跨年?我在床上的时候也喜欢开着灯,伤口可能会让我更兴奋。万一把你的伤弄得更夸张了,你会不会生气?”
要不是还在派出所的大院里,宁非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但此刻,他非常克制地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转身就走。
罗承鸿在后面哈哈笑,搞得后面出来的罗秀萍一脸莫名:“你笑什么?宁老师呢?”
罗承鸿一边笑一边回:“没什么,他要去医院拆线,说后天要敞着伤口来,要我们别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让他来,别有那么多顾忌。”罗秀萍一摆手,“对了,你也来吧?还是要跟你那帮狐朋狗友出去瞎晃?”
“先去吃饭。”罗承鸿看着院子大门的方向,好像还能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之后去哪跨年嘛……再说。”
***
宁非第二天就对付秦然了。
不是找律师准备民事诉讼,不是通报学校他的恶行,而是直接找了秦然——还是直接在路上拦下的那种。
“打扰几分钟。”宁非往秦然面前一站,看着这个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的未成年,下巴一抬,示意操场的方向,“聊聊?”
秦然当然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宁非居然准备和秦家硬磕到底。不过他和秦家、律师都没想到,宁非居然会直接这样面对面来找人。所以突然面对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的老师,秦然还是会下意识地防备:“聊什么?”
“你知道要聊什么。”宁非笑了笑,“怕什么,我是老师,总不可能在学校把你怎么样。”
这话说得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宁非的眼镜坏了也没买新的,现在脸上只有纱布,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时,带着一种隐隐的狠戾之感。这一刻,他不像温文尔雅的海归老师,更像是心狠手辣的暴徒。
他看秦然没动,又悠悠开口道:“这都不敢去?花钱打同学时不是挺无法无天的吗?所以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不用激我。”话是这么说,但秦然确实不愿被人看出他虚了。他强自镇定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装出游刃有余的模样:“我只给你十分钟。”
“用不了那么长。”宁非当先转身往操场走,“走吧,秦同学。”
秦然看似镇定地把手揣进兜里,实则用力攥了攥手机,跟上了宁非的脚步。
操场上其实挺热闹,有不少放学后来运动的学生。一个女孩慢跑超过了宁非和秦然,当她跑出去十米左右,宁非忽然开口道:“姬星喆知道你失败了吗?”
“……什么?”秦然显然对这个问题毫无防备,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和小喆有什么关系?”
“别装了,秦然,不就是姬星喆怂恿你去收拾林盛嘉的。”宁非的语气笃定,好似他也在“委托现场”目击一切了似的,“你算是那群兔崽子里最像大人的,但也就是像而已。你都失败了,姬星喆应该很失望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然当然不可能承认,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宁老师,这就是你反击的方式?造谣我的朋友?”
“造谣?需要吗?”宁非垂眼笑了一声,“你说,我直接跟姬星喆说,你把他供出来了,他会不会也疏远你?”
秦然也冷笑:“宁非,你以为你是谁?这样就想离间我和小喆?”
“方法简单,有用就行。小朋友,别就觉得心思复杂才叫聪明,有时候越简单越有效。”宁非乜斜他一眼,嗤笑道 ,“不过,也可能姬星喆本来就打算疏远你呢?毕竟上一个给他办事的朱月婷,就因为出师不利,被他疏远了。现在你也没达到目标,他还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才是‘买凶打人’的始作俑者,疏远你不也很正常?”
“所以你这是在干什么?预告你准备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来破坏我和小喆的关系?”秦然明显被宁非的不按常理出牌搞懵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种局面,只好本能地避开,“如果只是这种无聊的示威,那我不想看,我走了。”
“哈,姬星喆把你们这帮崽子驯化得挺好。要是他也疏远你了,你会不会也像朱月婷一样,整天思考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宁非不拦他,悠悠“补刀”,“他怎么怂恿你去对付林盛嘉的?他可不敢说实话,所以,他是用之前‘举报作弊’的事当借口。他是不是说,林盛嘉在利用这件事中伤他,在同学里散布对他不利的言论,使得他心绪不宁,才导致成绩下降、甚至摔到卧床不起?然后他自己不能期末考了,所以就想让林盛嘉也感同身受,也不能参加期末考试,这样才公平。
“哦不对,姬星喆的语气应该是这样的:‘我知道林盛嘉不是故意的,而且觉得自己可以调整过来,所以之前谁都没说。我本来想在期末里努力考个好分数,证明我已经调整好了。谁知道被老师找谈话后一走神,就摔断了腿,这下连期末考试都没法参加了。林盛嘉这次期末考的成绩肯定会继续进步的,他恢复了之前的学习状态,真好啊,真羡慕……’”
他学得阴阳怪气、矫揉造作、茶里茶气,但秦然这下是真听懵了。
——宁非居然说得基本全中!
就算具体的话语有出入,可姬星喆确实在信息里说了这些内容,才把秦然看得愈发火冒三丈。秦然和姬星喆聊完的那个晚上,满脑子都是:既然是林盛嘉间接害小喆受伤的,那他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对!
可宁非是怎么知道的?姬星喆总不可能给他看过两人的往来信息吧?!
宁非一眼看出秦然的神情变化,知道自己猜中了。但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姬星喆毕竟是实打实的高中生,坏得不深刻,对上宁非这种见多识广的大人还是很不够看。
不过秦然到底自诩“成熟冷静”,不至于立马破防,回过神后就应道:“很精彩的推理,但你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造谣。”
“你嘴上怎么否认,都掩盖不了事实。”宁非忽地停下脚步,笑了笑,“行了,我找你聊天本来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看来我猜的丝毫不差,不用你了,你走吧。”
秦然晚一步才跟着停下,扭头盯住他:“难道你准备用这种无凭无据的事,去要求警察也继续调查?”
“还找警察干什么,何必多这一步。”宁非徐徐回道,“当然是,谁挑起的事,就直接报复谁啊。”
秦然皱眉:“你想对小喆干什么?小喆现在都不上学了,你还能杀到他家里去?”
“我是不行。”宁非一笑,“但你应该听说过,我和他小叔的关系不错。姬家家主的亲弟弟,姬家肯定不会防他,不是吗?”
秦然有些不可置信:“你说段叔叔?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对付自己的侄子?”
宁非只是笑:“那你猜会不会?”
秦然忽然想起姬星喆和朱月婷都说过,段昀弘在姬家保下宁非的事。一时间,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
又过两天,跨年日,但白天还是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好在学校没丧心病狂到今晚也安排晚自习,下午下课全校就集体放假了。
宁非回到家里,还真把脸上的纱布揭了,准备上点药就这么去对门林家吃晚饭。凹凸不平的深褐色疤痕和药水颜色混在一块,确实不太好看。宁非对着镜子扯了一下嘴角,自己都乐了,这模样走到街上估计能吓哭小孩。
不过宁非自己是无所谓的,说这么去,就这么去。正当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宁非走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无声笑了一下。
他接起电话,悠悠开口:“好久不见,下午好啊,段总。”
段昀弘听到他这个开场白,怔了一下。但他也说不出“不是你叫我别找你的”,于是回了一句:“……下午好。”
“你这个电话很及时,我差点就出门了,人都走到门口了。”宁非转身靠着边柜,“有何贵干?”
段昀弘不答反问:“你要出门?出去跨年?”
“啊,顶着破相的脸去跨年。”宁非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接着就安静下来。这一刻,他们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仿佛段昀弘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约人跨年,宁非也知道他是要约自己跨年。可谁也不说,一个字都不提,好像谁先说谁就输了似的。
几秒后,还是段昀弘先再次开口,但他说的依旧不是跨年相关的话题。
他说的是:“你又搞什么幺蛾子了?怎么姬震威会来问我是不是要对他儿子不利?”
--------------------
宁非,一款不用跟段某人沟通都能逼他上工的职业催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