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田裳一听竟然有近十人都要免赋,不由面色大变道:“郎主,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梁峰微微坐直了身体,“若是没有这些人奋勇杀敌,我早就死在荒野之中了。当然要赏!记下所有人的姓名,协力者,免去一年田赋;杀敌者,全家三年免赋!”
梁府的农户大概有六七十户,这一口气,就免除了小半赋税。别说是梁府如今入不敷出,就算大富大贵,也太过奢侈了些。
然而梁峰在乎的,可不是这些。像是没有看到田裳焦急的面色,他继续说道:“府上经年未曾训练部曲,只有些看家护院的杂役,因而才会让我遇险。如今天下大乱,也该重新组建部曲,保护田庄。弈延,你们可愿做我的部曲,为我守住一方平安?”
突然被点到了名字,弈延浑身一震,猛地踏前一步,大声道:“愿为主公效死!”
像是被弈延的情绪感染,他身后所有羯人同时大吼:“愿为主公效死!”
“好。”梁峰笑道,“只要你们勇于任命,我自然会让你们吃饱穿暖,有家有田。公垂,这些新收的部曲,你看如何?”
看着这些面目狰狞的羯人,田裳的一肚子话立刻憋回了肚里。他是可以在账薄上做些小动作,或是利用自己的资历,拉拢一些匠户,对家主进行牵制。可是这些动作的前提,是家主庸懦无能,任人摆布。而现在,面前这个病弱无比的年轻人,绝不是个会被人愚弄的角色。只要有了能为他效死的部曲,刀兵之下,又有谁敢违背命令呢?
干笑两声,他赞道:“果真都是骁勇之士,恭喜家主获得如此精锐……”
“精锐?怕是还要好好操练。”梁峰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公垂,账薄也要尽快拿来,我好安排其他事宜。”
面上颜色变了几变,田裳终于应道:“我明日就把账薄取来。”
他现在可不想提醒这位家主,豢养部曲是何等耗费钱财的事情。也许过上一段时日,这位不同俗务的世家公子就会懂得,钱粮不是水上漂来的。此时先不如以静制动吧。
看着田裳那副憋屈至极的面孔,梁峰在心底暗暗一笑。一番做派,终于压下了这个不听话的“老臣”。只要有了财政控制权,有了实打实的兵权,不论梁府掺进多少沙子,都能重新被他掌控。他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哪一年,但是几位司马王都打成那样了,估计西晋亡国也进入了倒计时。这种时候,积攒手下势力,比什么都重要。出身共和国元勋家庭,从小被爷爷熏陶,又进过部队,当过警察。带兵这件事,他还是有点常识的。
只是不知后世的操练方法,对这个时代的兵卒有没有用处。
心中思绪万千,但是梁峰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点头:“如此甚好。我大病初愈,精力有些不济。你先下去吧,明日再来见我。”
得了送客令,田裳也不敢久留,拱手告辞。等那位田宾客出了庭院,梁峰才对阿良道:“阿良,我今日所说之事,你下去后要详细说给众庄户,一字都不能漏。若是有庄户或是杂役想要加入部曲,尽可招来,跟羯人们编做一队。”
阿良有些迟疑的答道:“可是突然收这么多部曲,府上钱粮能撑的住吗?”
会问出这个,就证明这位车管事是真心实意为他这个家主着想。梁峰笑了笑:“无需担心,想不想加入部曲,和能不能留在部曲是两码事。你放手去做好了。”
不太明白家主话里的意思,但是命令终归是命令,阿良点了点头,想带着这些羯人离开。梁峰却突然开口:“弈延,扶我起来。”
第14章 小试
这声吩咐立刻让不少人看向弈延,又羡慕亦有嫉妒。大家都清楚,这小子很得家主青睐,但是谁能想到家主竟然会唤他侍奉,这可是亲随才能有的待遇了啊!
弈延却没注意到这些含义复杂的目光,他眼里只剩下了那张微微含笑的俊美面孔。脸上腾地一下变得通红,他急忙快走两步,来到了矮榻边。几步之隔,淡淡香气随着熏风拂来,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梁峰没有注意到这些,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扶住了弈延的手臂。
毕竟有病在身,跟田裳闲侃了老半天,还为了营造气势在这四面透风的正堂待了小半个时辰,他的腿都快坐麻了。这时候,就能显出亲卫兵的好处来,换绿竹那个小丫头,能不能扶动他还是一说呢。
“你们先下去吧,后日开始操练。”撂下这句话,梁峰以一种相当优雅的姿势,把大半体重都压在了弈延身上,缓步向后面卧室走去。这小子倒也机灵,一声不吭,配合着他的步速当根人形拐杖,半点都没露出破绽。
好不容易挨到了卧室,梁峰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坐回了床榻上。
这见鬼的年代,连椅子都还没出现。亏得他有个家主身份,才能斜倚在凭几上。如果换个正式场合,还要乖乖跪坐。梁峰是曾想过找木匠弄两把适合的高脚椅,但是当他发现这年月所谓的裤子,还是开裆款居多,称作袴。合裆的袴褶还属于军旅用品,骑马和出游时才穿。
而他因为重病需要人伺候,基本只能穿胫衣。就是两个裤筒套在腿上,再用绳子系在腰间,不但开档还跟女式吊带袜差不多之后。穿成这样,别说坐在高凳上,分腿箕坐都不雅的要命。
难怪唐代之前,世人都是跪坐。只要合裆裤不广泛推行,任何家具改革都是白日做梦。
不过今天收获倒也不小。搞定了田裳还是其次,重点还是有了一支可以亲自训练的私兵。梁峰当然没有盲目扩张部队的打算,现用手头的人试试吧,如果能带出好兵,再考虑其他。有燕生和田裳的先例,这梁府有多少管事心怀不轨,还不太好说。因此掌握属于自己的战斗力量,才是关键。
这时绿竹也跟了过来,一脸被侵犯领地的小模样,瞪着站在榻边的弈延。梁峰不由哑然失笑,他当然清楚绿竹这小丫头对主子有多上心,但是怎么说也是新世纪大好男青年,白天也就罢了,夜里他可无福消受这种未成年少女的贴身服侍。
轻咳了一声,梁峰对绿竹说道:“以后弈延就留在主院吧,晚上还能帮忙守夜。”
绿竹不甘心的叫了声:“郎君,这个粗俗的羯人又懂的什么?你正病着,怎么能让这种人近身……”
听到小丫鬟的话,弈延立刻抿了抿嘴唇,沉声道:“我会学!”
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会还嘴,梁峰和绿竹同时愣了一下,梁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小丫鬟挑了挑眉毛:“绿竹,这个弟子你就收下吧,要好好教。”
没想到会被打趣,绿竹小脸都气红了,却不知该怎么反驳才好。梁峰已经扭过头,对杵在一旁的弈延说道:“你惯用左手还是右手?”
弈延似乎还没从“伺候起居”这事情上缓过来,愣愣的举起了左手。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左撇子,梁峰颔首道:“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要习惯分辨左右。我喊左转的时候,你就转向左侧;喊右转,则向右。能听懂吗?”
这很简单,弈延立刻答道:“能。”
悠闲的倚在床上,梁峰突然道:“向右转,前进三步!”
第一次接触列队的人,多少都会对方向有些跟不上命令,尤其是左撇子。但是弈延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过身,大步向右走了三步。
“向左转,向前一步走。向后转。”梁峰嘴上不停,还故意说出了一个向后转的新名词。
这点小花招,依旧没能难倒弈延,而且他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用脚跟作为中轴,快速转身。这应变能力,着实让人惊艳。
“很好。”梁峰轻轻拍了下手,“你脚力如何?一天能走多少里路。”
话题变的太快,弈延想了想才答道:“一百二十里。”
这是个相当精确的数字,而且速度不慢。梁峰挑了挑眉:“以前走过?”
“去年逃荒的时候,我一天就从涅县走到了平县,官道就有一百二十里。”弈延答的认真,似乎自己回答没什么稀奇之处。
梁峰却知道,一天走上一百多里是个什么概念。据说红军那时急行军也才一天二百里,他一个逃荒的十来岁少年,能撑下来实属不易。微微颔首,梁峰冲绿竹问道:“绕庄子走上一圈,大约几里路?”
绿竹眨了眨眼睛,迟疑的答道:“总得有几里吧?”
小丫头可能对距离不大敏感,梁峰转而问道:“有查看时辰的东西吗?”
“郎君可是说漏壶?”这下绿竹倒是听懂了,连忙走到窗边的书案旁,费力拎了个铜质的圆筒过来,“用漏壶就能查看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