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那两人蹭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看到是田裳,才堆起了满面笑容。王虎道:“原来是田宾客,可吓死我们了。不知你来正院,有何贵干呢?”
这王家兄弟也是田裳在内院的耳目,跟他自然熟稔。田裳笑笑:“这不是刚从郎主那里出来,正巧知道了些事情,想赶紧知会你们一声。”
王家兄弟有些摸不着头脑,田裳这小老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怎么会如此主动来找他们透露消息?王豹轻咳一声,试探道:“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田裳捻了捻长须:“对你们而言,也未必有多坏。你兄弟二人应该已经听说了吧,郎主要重整部曲,还收了一干羯人进府。”
这事情,昨晚就传遍了,他们自然也知道。王虎纳闷道:“这又跟我兄弟二人有何干系?”
“干系可大了!”田裳面色一沉,“你道梁府还有多少钱粮,既然养了一帮子部曲,看家护院还用专门派人吗?护院这几个怕是该撤了。”
梁府护院其实算不得多,只有六七人。王家兄弟混了几年,才在这群人中说得上话。如今护院要是一撤,他们岂不是又变成了普通庄户?
王虎不由急道:“那怎么成?!庄子这么大,总得有可靠人巡视吧?田宾客你不劝劝郎主吗?”
田裳冷笑一声:“我要是能劝动,当初燕生那贱奴又怎会蒙蔽家主?”
王豹小心眼更多些,想了想开口道:“那若是我们兄弟也去部曲呢?既然重整部曲,总该先考虑护院吧?”
这才是田裳想要听的话,他抚须道:“郎主之前吩咐了,参与杀匪的人人都能免田赋,又让阿良在庄上广为散布,估计真当了部曲,只会更加优待。”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但是王豹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这是想让他们赶紧加入部曲,做一个内应啊!不过他们要是能在部曲里站稳了脚跟,再跟管事勾搭成奸,梁府还不是他们的天下?
心底立刻活络起来,王豹故作为难的说道:“可是那么多凶恶羯人,我兄弟二人怎么能胜得过?”
“不还有庄汉嘛。羯人都是新来的,人生地不熟,未必敢那么嚣张。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那些只会种地的庄汉还不是乖乖跟着。”田裳嘿嘿一笑,“郎主这次出行,怕是被吓到了,才仓促筹建部曲。若是他看好的人带不成队伍,还不要换个新人?”
王豹想要听的,就是这个。跟兄长对视一眼,他终于笑道:“原来如此!多亏田翁指点,这下我兄弟二人心中就有数了。”
看着那两人志得意满的表情,田裳压住了心底冷笑。他才不信这两个废物真能掌控部曲,但是有这么个搅屎棍在里面,成事不易,坏事却简单。如果部曲闹得不可收拾,四坊又分崩离析,他就成了梁丰仅剩的依靠了。除了乖乖听话,那病秧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矜持的对王家兄弟点了点头,田裳信步走出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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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喝些茶汤歇歇吧。”绿竹端上了茶汤,小心翼翼的劝道。
就这些破竹简,郎君已经翻看了大半个时辰。病还没好,怎能如此劳心?田裳那个老匹夫也是的,就没有个眼色吗?!然而心中腹诽,绿竹却不敢像往日那样撒撒娇唤回郎君注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家郎君醒来之后多了几分威仪,平素无事时尚好,若是办起公务来,她还真不敢冒然打搅。
果然,梁峰只是伸手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视线都没离开手中的竹简。绿竹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打开博山炉的炉盖,想要往里添一勺香粉。正在这时,梁峰突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香料?”
绿竹眨了眨眼睛:“是昆仑鸡舌香,挑了些檀香粉。郎君可是觉得太浓了,要换苏合香吗?”
“不必了。把香炉撤下吧。”梁峰合上竹简,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梁府光是香料一事上,去年就花费了近五万钱。还有各色香粉、脂膏、冠履、簪佩……所有奢侈品的花销加起来怕有三十来万,这还是府上只有父子俩,没有女眷没有妾室的情况下。而去年梁府的所有入账,包括田庄桑园,畜牧养殖,还有各坊的产出,加到一起,尚且不到二十万钱的年入,这分明是入不敷出,吃老本的节奏啊!
难怪田裳敢说府上就要青黄不接。实在是支撑一个士族基本的体面,就需要无数金钱。照这样花下去,别说养兵,恐怕连府上这些奴僮、农户都要喝风去了。
看来精简支出势在必行。以后纸张可以自产,香料也都减免,大不了熏熏艾草,还能驱蚊杀菌。衣服也可以穿往年的,只要出门访客时装个样子就行。只是这些行为不能长久,一次两次是放达,次数多了,难免让人看不起。这就跟上辈子那些富二红三圈子一样,百万豪车就是标配,偶尔开开越野也就算了,要是只能开得起现代、本田啥的,也甭跟人家混了。
看来还是要开源啊。
梁峰按了按发痛的额头。现在搞什么最挣钱呢?酿酒他只知道大致的蒸馏法,弄点医用酒精还行。但是如今旱情严重,粮食紧缺,有余粮还真不如留着自用,哪舍得酿酒。高炉炼钢之类的东西,他也只知道个概念,如果没有专业人士,估计砸多少银子都未必能见到水花。
还是需要人才啊!可是这年代,要如何招揽人才呢?
眼看郎君莫名其妙让她撤了香炉,又面色不虞的皱起了眉峰,绿竹吓的小手都有些颤了。这是看帐看出了什么问题吗?
过了半晌,梁峰终于开口:“唤阿良来见我。”
绿竹不敢耽搁,立刻着人去叫。不一会儿,阿良就一路小跑进了房中:“郎主,可有事吩咐?”
“拿着这册账簿,去清点一下库房,看看数目是否正确。”
账簿梁峰大略翻了翻,从头到尾就没一个大写数字,估计是这时代还没创建大写系统。用小写的数字,太容易伪造账目了,查也没什么大用,不如先看看库房存的钱粮数目是否准确。不过想来,田裳也不会在这上面露出马脚。
吩咐绿竹找出库房钥匙交给阿郎,梁峰又补了一句:“往后几日,你记得关注一下田裳的动向,特别是看看他跟几位坊主是否有来往。”
阿良怎么说也是打探过消息的,立刻心领神会:“郎主放心,我一定看好那小老儿!”
“先别打草惊蛇。田庄那边,部曲招募的如何了?”梁峰问道。
阿良禀道:“除了立功的那些杂役,还有十来个庄户也想进曲部。”
“善。明日卯时,让那些想要参加部曲的庄人和羯人一起到主院来,开始操练。”梁峰颔首道。
“不挑拣一下吗?”阿良愣了下,经过那番免赋的宣传,报名的必然良莠不齐,坏了郎主的大事可怎么好?
“自然有考校他们的法子。”梁峰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打发了阿良,梁峰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门边。只见弈延依旧双目直视前方,站的笔挺。这个耐性,可比大多数新兵要强多了。
观察了片刻,梁峰才开口:“弈延,扶我到院里走走。”
就算病着,也不能老是闷在屋里。这院子里有花有树,面积也不小,用来散步正合适。弈延的反应飞快,立刻走到了梁峰身边,扶住了他的手臂。因为站的太久,他的头上隐隐见汗,神情却没什么疲惫,相反,就像被宝剑缓缓被开了刃,隐有锋芒。
效果看来还不错。梁峰问道:“今天的训练,可还习惯?”
“不算什么。”弈延答道。想了想,他又小声问了句,“主公可是遇上了麻烦?”
“哦?何以见得?”梁峰反问。
“那个姓田的,对主公不敬!”弈延虽然一直站在外面,但是走过的人,说出的话,他都留心去看去听,自然能听出了田裳话里夹杂的古怪。
“因为我动了他的利益,他自然不甘。”梁峰淡淡答道。
“可是那些都是主公的东西!”弈延似乎更火大了点,连扶着梁峰的手都微微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