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姜达心底暗自焦急。这些天,他在梁府可没闲着。除了给梁丰复诊、针灸外,还弄到了一些石灰,开始试制石灰水。这石灰入水即可发热,用手碰触还会发红破片,如同烫伤,药性比想象的还要厉害。不过石灰水无法长久保存,至多两日之后,就跟普通的清水别无二致,必须现调现配才有效用。
在梁峰的建议下,他还调制了几种剂量不一的石灰水,针对多生虫蚁的地方进行泼洒,观察杀虫效果,若是能得出最理想的配比,也更方面普通百姓自行调制。
除了石灰水之外,还有“口罩”一物。
姜达捡起桌上的一片布块,用手摊平。这布并不大,主体乃是用丝麻制成,有两根细绳可以挂在耳上。戴起来有些憋闷,但是胜在简单易做。据梁丰所言,带之前需把它放在笼上蒸过,方能杀除疫物。对于那些经由口鼻传染的病症,也有很大防范效果。
这对旁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行走在疫区,医者仍需要望闻问切,还有那些清理尸首的杂役,掩埋尸首的苦力,此物要是有用,惠及的恐怕不止一人。这东西,他还是要尽快寄给祖父才好。
至于井水煮沸后再饮,饭前洗手之类的说法,姜达当然也无异议。这都是势家大族的寻常规矩,能够形成这样的规矩,可不单单是因为好面子讲排场之类的原因。就像宫里也用白灰涂墙,或是皇后要住椒房一样,有些东西恐怕贵人们早已在用,只是不知其因罢了。
而那梁子熙,正是点破了这一点。佛祖入梦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更多人知晓这些,控制疫病流传。
再次看了看窗外,姜达摇了摇头。那信使究竟何时才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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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靠在木质的围栏上,郇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缩了缩脖子。天虽然暖和了许多,但是望楼之上,风比平地大多了,顶着风吹还是有些发冷,身边又没个聊天的伴儿,更是清冷的要命。
之前筹建部曲,他也鼓着劲儿参加了,但是腿部有疾,跟着跑了几日,就被迫退了下来。不过看在他为人勤恳,眼神又相当不错的份上,分到了把守望楼的活儿,每天跟另一个岗哨轮换守在望楼之上,监视院外的敌情。
老实说,这活儿挺无聊的。虽然站得高,看的远,但是下面不是操练就是种地,看多了也就那样。不过这样的活儿,总比下地种田要好上许多。
探头望了望下面的营房,只见那群兵卒又开始练习站队了,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也不晓得浪费这个时间是干啥用的。按照往日的安排,之后恐怕就该耍长槍了,一排排长槍刺过去,虎虎生风,看起来到是有些气势。
打了个哈欠,郇吉扭头看向远方。数道人影正在的田地中耕作,最近田边又多出了架翻车,庄上的人干劲可足了,每天都挑水浇地,忙的不亦乐乎。陶坊那边时不时会冒出些黑烟,木坊则在溪流下游搭了个棚子,一群人跑来跑去,不知在干些什么。这么一眼望去,简直能让人生出几分安逸,似乎之前颠沛流离的逃荒日子,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辈子,最大的运道就是被郎主买下了吧?郇吉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傻笑起来。他这个半残之人也就能守个望楼了,但是衣食无忧,可是大多数人都求之不得的日子。若是今后弈延能够飞黄腾达,他是不是也能沾些便宜呢?
正出着神,远方山道上,远远腾起了一阵烟尘。郇吉茫然的看了片刻,突然翻身蹦了起来,抓住了面前围栏:“山……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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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主,从明日开始就要分发种子了。那几石良种足够耕满部曲分得的新田,不过今年免去田赋的人不少,怕是收上来的粮食不够往年的数量。”阿良面色有些忧虑,现在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出入不敷,看起来情况不妙啊?
“今年的粮食不再发卖了,果园和鱼塘也一样,还要再多养些鸡雏,增加庄上产蛋的数量。”梁峰在面前的纸上勾画两道,淡淡答道。
“可是如此一来,今年就完全没有银钱进账了!”阿良不由急道。
“现在账上还有十九万钱,足够应付日常。庄上的产出是绝对不能再动了,等到夏收粮价回落,还要多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梁峰可不傻,乱世粮食比钱重要多了,搞好仓储多多屯粮才是正道。至于其他东西,梁府田庄基本能够自给自足。这也是庄园经济最好的地方,关起门来,就是个小型社会。
阿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讲。是啊,梁府花销最大的,其实只有郎主父子。如果郎主决定省吃俭用,那么结余下来的钱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如今木坊正着力营造的翻车,对抗旱还是有些助益的,夏收的影响应该比预期要小。有不少庄户更是得了免赋的优待,其他则人多多少少也有佃些部曲发放的减赋田,不出意外的话,整个田庄都要过上许久不曾遇到的好日子。在这样的大旱时节,能得到如此厚待,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郎主本人却为了养兵,要勤俭度日。作为一个奴仆,阿良只觉得又是酸涩,又是感动,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梁峰在纸上又勾画了一道:“现在部曲每年要吃去二百石粮食吧?”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加上谷壳重量,怕实际只有一半能够食用。一人一天至少两斤粮才能保本。一年可不就是二百多石?如今粮价涨的厉害,一石都要一二千钱,也亏得分给那些兵卒的佃田有多余收益,否则还真出入不敷了。
阿良回过神,赶忙答道:“其实要不了那么多,添些杂粮还能更省些。不过腌菜、鸡蛋、鱼肉等等花销可不少,田地收上来的赋税却远远少于庄户,是一笔大开销。”
还有统一的着装,精良的武器,耐用的铠甲,养兵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梁峰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这些投入绝对不能少,只能期盼纸坊和陶坊的新产品问世了,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赶上夏收时节?
又在纸上记了一笔,梁峰道:“还要买些牛羊,牛能耕地,羊能吃肉制皮,这边草木繁茂,孩童都能放牧,多少也是贴补。”
“并州匈奴人多,牛羊倒不算贵。”阿良连连点头。
“行了,只要加强抗旱,确保夏收,府上勉强还能支撑……”梁峰正说着,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清脆钟声。这是望楼的警钟!
梁峰豁然起身:“警讯!”
“怎么会!梁府已经二十多年没碰上匪盗了……”阿良惊的声音都发颤了,“会不会是望楼上的岗哨看错了?”
正说着,一个仆从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郎主!郎主!望楼传来讯息,有山匪来袭,一……一百多人啊!”
“啊!”听到这数字,绿竹吓的腿抖了。一百多山匪?这可怎么守得住?!
梁峰厉声道:“阿良,你速去田庄,让庄户们切勿惊慌,组织青壮们拿起武器,聚在一起防备来敌。绿竹,去拿件红色外袍,越艳越好!”
说罢,他毫不迟疑,向着望楼所在的偏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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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钟鸣响彻田庄,弈延猛地抬头看向望楼。望楼的岗哨是主公亲自安排的,这动静,分明是敌人来袭的警讯!
部曲中陆陆续续也有人分辨出了钟声来源,顿时乱作一片。谁能料到青黄不接的时节,会有人来攻打田庄,他们岂不是要上战场了?!
弈延扭头喝道:“怕什么!操练不就是为了这个?!全体都有,端槍列阵!”
这是基础的战斗阵型,怎么说都经历了月余操练,那些兵卒下意识的就开始列队,不大会儿就排成了四列。虽然阵型单薄,但是这样人挤人的方块阵一旦成型,心中的恐惧反而少了些,大部分人都站稳了脚跟。
弈延见状二话不说,蹭蹭几下就爬上了营房旁临时搭建的小望台,居高临下向下望去。只见山道上尘土弥漫,一队山匪正大摇大摆向梁府逼近,人数不少,约莫有百来号。如果让他们翻过院墙,立刻就会四散袭扰田庄,不论是四坊还是庄子,都要被大肆洗掠。然而选择迎敌,一旦部曲战败,主公所在的宅邸就没了防御力量,虽然宅邸墙高,无人把守也挡不下如虎似狼的贼兵!
回去请示主公,必然会延误作战时机。但若是自己选错了,又会另田庄蒙受巨大损失。是带队正面迎击数倍于己的敌人,还是固守高墙,保护身后宅邸?弈延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想战斗,他想击溃那些胆大妄为的贼兵,保住主公的田庄。但是万一主公不允呢?万一他败了呢?
弈延扭头,再次向望楼看去。这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然而当看清楼上情形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握紧了拳头。钟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天地之间之余一片静谧,一个挺拔纤瘦的身影矗立在望楼之上,身披红衣,就像一簇燃烧的烈焰。那人举起了手,直直指向了院门方向!
主公让他迎战!弈延大吼一声,跳下来了望台:“敌人来袭,随我迎战,保卫田庄!”
队伍再次发出了一阵骚动,然而弈延已经挎弓提槍,高声喝道:“你们背后是自家的佃田,是亲人骨肉!不想失掉他们,便随我迎战!”
这一声如此响亮,立刻让骚动一滞,四位伍长见机也跟着大吼起来:“迎战!”
“迎战!迎战!”
吼声震彻天际。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佃田,每日吃饱穿暖,安稳生活。他们不想丢掉这些,无论谁来,都夺不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