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身着金甲,梁峰踏前一步,望向天边滚滚而来的骑阵。
扎营时,他们选择的营地不似匈奴一样依山傍水。但是这点地势差,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营中早早就筑起了两座望楼,每座都三丈有余。望楼下,还立了丈余高台,只要立在台上,大营内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身在营中,但是眼前景象,跟身临战场也相差无几。背后大氅猎猎,头顶烈日炎炎,梁峰双手背负,昂然而立,开口道:“擂鼓!”
身旁力士举起了木槌,咚咚鼓响,瞬间传遍四野。这是号令出战,亦是助威。步卒结阵,靠的就是万难不退的血勇。只要阵型不破,骑兵想要攻入阵列,绝无可能!
他的军阵会被攻破吗?
在隆隆不休的战鼓声中,两军如洪流铁壁,撞在了一处!
数万步卒列阵,剑戟林立,横盾若墙。面对这样的坚阵,就算是骑兵也不敢轻掠。宛若游走的群狼,两翼骑兵开始收缩,围绕军阵攒射。箭落如雨,叮叮当当钉在撑起的盾牌上。
用弓弩扰敌,不断发起冲锋,伺机寻找可以撕裂阵线的机会。这是典型的骑兵战术。在无遮无拦的旷野之上,更是无往不利。可是面前的大阵,坚如磐石,纹丝不动。四面皆是林立的马槍,高耸的铁盾,犹如浑身是刺的龟壳,不可撼动。
必须离得更近,压迫更猛,让箭雨抛射,进入阵中。这样的战法,精善骑射的匈奴兵士人人都懂。然而没人能够做到。
那军阵正中,同样有箭射出,如蝗飞矢!
那不是弓,而是弩,强弩!就算隔得更远,也无损箭弩的威力。军阵四周,五十步内,硬生生钉出了一道羽墙。任何敢入内的骑兵,都会被密集的箭羽射翻马下!
马上骑射,怎能比持弩步射?那汹涌黑潮,硬生生被弩矢逼退了三分!
山丘之上,刘曜皱起了眉头。这军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密实。就算没有霹雳砲助阵,只凭弓弩也能坚守阵脚。
必须变上一变了。
双眸盯住敌营阵中,就算隔得老远,那高台上的人影也依稀可见。若是攻其必守呢?
“派游骑压阵,攻其主营!”刘曜下令道。
他的兵力始终要比敌人多些,既然敌军步卒已经被自己牵制,那么空虚的大营,是否能攻上一攻呢?
又一支骑兵驰出了阵列。刘曜目不转睛的看着敌营。这等混战,对方能反应过来吗?
“匈奴要派兵袭营了。”张宾上前一步,低声禀道。
望楼可不是白建的,上面还配有千里镜,莫说敌营,就是对方营中挥舞的旗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有这样的利器在,怎么可能辨不出敌军动向?
“让虎狼骑去会一会吧。”梁峰下令道。这样的攻势,参谋营怎么可能料不掉?
既然是临阵对垒,就不可能压上全部兵力。并州骑兵,同样蓄势待发。以静制动,可比冒然出击要稳妥太多。况且,他们配备的,可不仅仅是轻骑。
犹如一柄斜插的弯刀,匈奴精骑向着并州大营攻去。骑兵的移动速度,可不是步卒能够跟上的。一旦他们撕开了敌营,两翼也会衔尾跟上,届时敌军的阵列,反而会成为阻挡他们回防的绊脚石。而当阵列崩溃,面对骑兵的步卒,只能任人鱼肉!
然而设想中的战术还没来得及施展,一支骑兵迎面冲了上来!
敌人竟然看破了他们的动向?领兵的匈奴骑将也不慌张,不过是队轻骑,哪能比得上自家勇悍健儿?号角呜呜,蹄声如雷,骑弓拉到了满弦,只待交锋!
面对跃跃欲试的匈奴精骑,并州铁骑百余前锋扇形展开,让出了其后遮掩的战马。
面帘狭长,鸡颈环簇,当胸一片铁甲,搭后皮铁混织。两千战马,从头到脚都裹在铠中,更别提马上骑士了。
不妙,是重骑!那匈奴骑将悚然一惊,想要避让。然而迎面疾驰,哪有躲避的空当?手持马槊的重骑兵不避不让,冲入了敌阵!
刘曜猛地踏前两步,怎么回事?他派出的骑兵被对方横腰斩断了!
人数明明相当,怎么突生变故?
“快让左翼去援!”这可是一支主力,若是被敌人打垮,战事都要受到影响。
可是他的命令下得再快,也比不上阵中动向。
并州大营中,鼓声一变,刚刚还围成刺球的军阵,突然伸展开来!举着大盾的兵士齐齐前进三步,弩手则随着阵型扩张,来到了刀盾手背后。
这一动,箭弩的射程立刻远了十数步。若是骑兵早有防备,严阵以待,应当不会受到影响。然而刚刚接到军令,正要回旋驰援,就遇到了这样的攻势。如同利刃刺入侧腹,就算是老于阵仗的精骑,也防备不得!
骑阵登时乱了起来。
糟了。眼看背腹受袭,转入劣势。刘曜当机立断:“鸣金!速速收兵!”
没法控制局面,他还能选择撤退。毕竟都是轻骑,敌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只是没想到,第一场仗就打成了这副模样。
步卒野战,还没有霹雳砲协防,竟然也能抗住骑兵攻势。若是敌人备好了砲车,他又要如何应对呢?
不行,明日必须换个打法了。自家兵力胜出,哪怕拖也把敌人拖垮!粮草有限,他可耽搁不起!
第349章 夜惊
日近西山,夜幕将临。匈奴大营中, 仍旧纷乱不休。今日又是一场苦战, 莫说统军的将校, 就是氐羌部帅们,也个个精疲力竭。
“佛子坐镇, 怎么能赢?我要回家,不打了……”一个羌人按着伤处,喃喃呓语。
也无怪乎他会这么说。从两军对垒到现在, 已经打了十日, 却连并州兵马的皮毛都未伤到。主帅心急如焚, 开始大批动用羌氐兵力。这些人缺粮少马,步卒占了七成以上。上了战场, 就是填壕沟的命。
一次次冲阵, 一次次退败, 说不清有多少人受伤阵陨。随着战事, 流言也开始横行。那些信佛的羌人再也按捺不住,言及佛子。也为那坚不可摧的大营, 为那能抛出巨石的凶物找出了无法战胜的理由。这流言, 甚至比战事更动摇军心。
听到他如此胡说, 一旁的同伴连忙遮住了他的嘴。这两日军中可是严禁提及佛子的, 要是被那些匈奴人听到了, 还不知要如何惩处。
只是嘴能遮住,心能吗?
“绝不能坐以待毙!”大帐之中,刘曜也是焦头烂额。他如何不知军中人心不稳, 然而对面的敌营,就像铁桶一般,坚不可摧。
更可怕的是,敌人开始避战了!
第一仗小负之后,刘曜就变了阵势,不再用骑兵围战,而是步骑混编,发起猛攻。虽然依旧没胜,但是也非全无希望。他手下兵多,完全可以调换兵力,轮番作战。而并州兵少,就算善战,也不可能顶住如此攻势。
可是没想到,车轮战刚刚启用,并州大营就转攻为守,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