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虽然已经称王,但是梁峰并未像刘渊一样,急着改元定都。想要名正言顺的称帝,就必须站在大义的立场上。他没有假托曹魏或者刘汉的意思,怎么引导舆论,为登基创作条件,就成了最关键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只因他的对手太过不堪。
司马氏得位不正,后世谁人不知。这可是写进了史书,又被《三国演义》炒了几百年的烂事。面对这样的一个王朝,只要是正常人都能上去踩个几脚。别说司马懿杀曹爽,司马昭杀曹髦了,只司马炎立痴儿登基,惹得天下大乱十数载,就能翻着花样影射一番。
要不是司马氏得位不正,又怎么会大旱、大涝、蝗灾、日食等等天灾轮番出现?同样,若非司马氏本就是乱臣贼子,只谈孝不言忠,又怎么会出现诸王篡权,兵祸不休的局面?现在司马氏逃到了南地,压在士人头上五六十年的高压盖子终于透出了条缝,想要散播些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更何况张宾还找来了当初“牛继马后”的谶言。利用谶言造反,可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司马睿本就不是嫡枝,又阴谋篡位,可不正是诋毁血脉的最佳时机吗?如此一来,南方那个小朝廷,还算是正朔吗?
除了持续抹黑司马氏外,神话自身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异相和奇遇向来是帝王标配,没有个重瞳长臂,梦日投生,哪好意思自称天子?而刘邦斩白蛇这样的传奇,更是能激发世人的尊崇。
梁峰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光环,但是只有佛教还不够,必须还有道,有天帝才行。
舆论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其他事项也容不得轻忽。青州在经历两年围剿后,终于把曹嶷这个难缠的家伙赶到了徐州,让他祸害司马睿的领地去。而得了青州和冀州,合围兖州只是时间问题。
说不定再有一年,兖州也能重归版图。
不过他可等不到占尽北地再登基了。
“定都,还是应选则洛阳!”
对于新朝的都城,不少臣子也有谏言。既然是称赵国,不论是现在的根据地晋阳,还是日渐繁华的邺城,都是可选之处。但是梁峰没有分步走的打算,既然定都,就要定在王城!而北地,还有哪里比洛阳更合适吗?
洛阳自东周起便统御天下,又有东汉、曹魏、西晋在此定都。虽然被匈奴攻入一会,但是王城尚在,又有八关镇守。只要守军得力,便固若金汤!而定都洛阳之后,北上晋阳,东去邺城,也极为方便。届时修通了水陆两条干线,也能充分抵御外敌袭扰。等到收服长安,三座大都环绕,更是无往不利。
这样一座天子之城,梁峰怎能错过?
天气渐渐转凉,眼看十月将尽,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乘上了车驾,梁峰携一干重臣,浩浩荡荡开往洛阳。
第356章 归洛
自太行陉南行,过高平津, 便是洛阳王城。数年不见, 这座大城彻底褪去了往日辉煌, 城外的郭区房倒屋塌,焦痕未减;城内的贵里门可罗雀, 人去楼空。若不是祖逖这两年悉心经营,说不定都要荆棘丛生,尸弃街头了。
因为安全顾虑, 此次入城, 并没有百姓沿街跪迎, 而是净街避道。空荡荡的巷道,能够看出洛阳城粉黛尽失的憔悴面貌。
看着窗外景象, 梁峰摇了摇头, 开口道:“祖令尹, 千金堨可曾修复?”
河南尹祖逖在车后随行, 闻言连忙催马上前:“启禀君上,千金堨去岁便以重建, 还加添了两座水碓。阳渠也疏通河道, 复七里桥旧观。”
千金堨建在谷水之上, 乃是洛阳水利系统中重要的一环。连城中舂米都要仰赖其水流。当年张方攻洛阳, 损毁了千金堨, 数年都未曾修复。还是祖逖利用流民,才得以重建。至于阳渠,则属于城防系统。洛阳并无郭墙, 而是靠河渠和桥梁作为外部防御。修复阳渠和七里桥也是保障内城安全的根本。
梁峰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学和国子学呢?”
祖逖面露愧色:“人力不足,任是焦土一片。”
匈奴攻洛阳时,烧毁了不少建筑。太学和国子学也在其中。想要重建太学,可不是个小工程,以祖逖之力,根本无法运作。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梁峰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车轮滚滚,继续前行,穿过那被大火撩的漆黑的巨大铜驼,驰上了宫城。
当年他来这里的时候,是一步步穿过宫阙,走到朝堂的。然而现在,车就停在阶下,站在太极殿前,就算是梁峰,也觉得物是人非。
这里早已不是当年模样。杂草丛生,尘埃满地,连殿内的幔帐,都被刮的干干净净。宫中根本就没有几个宫人,衣衫褴褛的小黄门和年老体衰的宫女跪在道边,瑟瑟发抖。
他们是被留下看守宫室的。可这么点儿人,哪能维护如此大的皇宫?
只逛了外面的三大殿,连后宫都未查看,梁峰便摇了摇头,向回走去。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让这华美宫室恢复往昔的模样?
一旁段钦道:“等到正月,当能收拾出来几个宫室。王上可要在宫中召开元会?”
按照道理说,尚未登基,是没资格入主皇宫的。但是对于如今的北地霸主,住不住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元会可是大朝会,若是能在洛阳宫中召开,更能彰显气度。
“不必麻烦。”梁峰淡淡道,“太史令有禀,明岁二月会有日食。提前入住,徒惹是非。宫室可以慢慢打扫,等继位之后再迁入吧。”
日食是臣掩君之相,若是那时他在皇宫,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流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搬进宫里,且不说自由受限,平白浪费不少时间。就这比故宫还大几倍,空荡荡跟鬼宅相去无几的宫殿,入住之事,能晚一天,便晚一天吧。
既然主上如此说,段钦也不多言。一行人离开了皇宫,在铜驼街上的郡王府中落足。这次随同梁峰前来的,是整个晋阳班底。王府旁的官署也陆续搬进了人,各司其职,重新运作这座大城。
很快,元日到来。这次非但身边官署,就是远在幽州的拓跋部,也派了使臣入洛参拜。元会规模空前。随后立春,梁峰亲自主持籍田礼。
“帝亲耕,后亲桑”,乃是《周礼》所传。然而在当世,除了武帝亲耕过外,籍田礼已经中断了不知多少年。梁峰此举,虽不合礼仪,但是有魏武先例,也不算特立独行。况且籍田乃是祭祀先农之礼,为天下表率。在重农耕的古代社会,意义极其重要。
梁峰入洛,且频频僭越之事,自然也传入了江东。司马睿终是按捺不住,派王敦带兵,攻伐豫州。洛阳在黄河以南,与豫州紧邻。只要拿下豫州,就能对王城构成极大威胁。
可是不巧,王敦刚刚誓师,就出现了日食。带兵去讨,反倒天有异象。到底哪个是君,哪个是臣?哪个才是天命所归?
有信陵众在其间搅风搅雨,扬州兵马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挫。王敦倒是不肯放弃,仍旧挥兵北上,结果被奕延亲领精骑,奔袭百里,杀了个大败。
四月,兖州传来捷报。濮阳国、陈留郡、济阴郡三地收入版图。司马睿亲封的刺史弃城逃窜,随后又有三郡国陆续献城投降。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河东裴氏、颍川荀氏、荥阳郑氏等北地高门,也开始动作,每日都有才俊入洛。
五月,汾水出龙骨遗蜕,世人皆惊。随后魏郡农人在田中挖出巨鼎,高五尺,重六千余斤。魏郡太守葛洪不敢怠慢,派人漏夜送鼎入京!
这可是鼎啊!九鼎之说,自古流传。三代莫不是以其为传国之宝。宋之社亡,九鼎方才沦没,连秦始皇都未曾得获。这样的神物,难道重现于世了吗?比起九鼎重器,传国宝玺算个什么!
北地立时沸腾,劝进之声,不绝于耳。
看着千里迢迢,从魏郡拉来的巨鼎。梁峰也殊为感慨。邺城附近,在后世会兴建一个城市,名叫安阳。而安阳这地方,有一个震惊世界的重大考古发现,便是殷墟。
殷墟的历史价值,普通民众可能了解不多,但是司母戊鼎这件国宝,谁人不知?想要名正言顺,还有什么比商代出土的祭祀重器更拿得出手呢?只是没想到信陵的效率如此之高,竟然真赶在登基前,找到了这宝贝。
加上之前送进汾水的恐龙化石,两样惊世“祥瑞”,够不够他登上帝位呢?
梁峰的目光,从那华美的盘龙饕餮纹上挪开。阶下,已经无人敢站。群臣拜伏,甚至有人哽咽哭出声来。
“神器既出,天命于归。臣请陛下早登大宝,一统河山!”
称颂之声,瞬间响彻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