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朝雨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我现在可不止是小郎君的乳母了,还兼了织造房的差事,这几日正在赶制部曲的新衣。”
没料到阿姊身为乳母还能兼任府内的差事,周勘不由奇道:“梁府原先没有织户吗?阿姊这样岂不是乱了身份?”
“什么身份?”朝雨摇了摇头,“乳母毕竟只是侍婢,且不说小郎君如今尚年幼,就算他将来掌了梁府,也要迎娶新妇,自然不好给安排什么重要差事给我。但是管了织造房就不一样了,再怎么小,也是个管事,反而比寄人篱下的仆妇要强。”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周勘点了点头,突然就转过了劲儿:“这么说,梁府如今人手不足?”
“没错。之前几任家主都安于享乐,不大过问府中之事,弄得梁府上下乌烟瘴气。现在郎主亲自掌家,就不同了。阿勘你既然来了,一定要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之事,万万不能有任何鬼蜮心思。家主眼光毒辣,整治起刁奴更是毫不容情。”
周勘听得额头冒汗:“那我还能聘上宾客吗?我的诗书读的不好……”
“数算如何呢?”朝雨打断他,直接问了关键。
“若只是《九章算术》之内的东西,还算精熟。”周勘有一说一,他的数学天赋不是很高,但是九章还是读透了的。
朝雨立刻舒了口气:“那便好。你随我来吧,咱们去拜见家主。”
这就要见家主了?周勘赶紧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阿姊,家主的性情如何啊?”
正解着袖上的绳子,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朝雨不由笑道:“家主待我们极好,又有佛缘,是个心善之人。”
“啊?”刚刚你不是还说他眼光毒辣,毫不容情吗?被搅的一头雾水,周勘跟在朝雨身后,忐忑不安的向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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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主,这次说什么也要再分几个人给铁坊!”
“丁匠头,上次铁坊已经要走了三人,实在不能再多了。”看着杵在面前,跟个石墩子似得矮壮老头,梁峰也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上次郎主只是说要铁犁,现在又想打什么马蹄铁,又要多造箭头,铁坊才几个人?如何忙的过来?!”丁大可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他是明白了,如今想完成郎主交待的活计,必须要扩大铁坊,多收几个学徒。
庄上大多都是有家有口的,铁匠手艺可不像其他活计,轻易不能传人。万一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小子骗去岂不是亏了?还是庄外那些流民好,没什么亲戚朋友,入了铁坊就要拜他为师,以后自然也不敢离开铁坊。这才让一直不肯松口的丁大,有了扩张铁坊的打算。
这老顽固肯扩张铁坊,换在其他时候,梁峰一定举双手赞同。不过现在可不是平时,部曲正在扩编,开荒也需要劳动力,这丁大还专门挑那些身体恢复的好,脑袋灵光的青壮,简直就是割他肉了啊!若是把人分给了丁大,转眼就该换阿良来跳脚了。
梁峰咳了一声:“其实你也可以把一些制作泥范的活交给陶坊嘛,这样不就省力多了?还有打磨箭矢这样的活儿,找些妇人孩童也能做,何必非要青壮呢?”
“那怎么行?!”丁大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这都是精细活,交给旁人,要是做坏了可就白费功夫了!打磨刀具是那些娘们娃娃能干得了的吗?光是来回在磨石上挫来挫去,就要累死他们了!”
“我记得陶坊似乎有种制陶器的转盘,用脚踩动,就能带动泥胚旋转,变成光滑模样。何不把磨石也做成这种轮子,到时候只要用脚踩动轮子,让磨石旋转不就可以打磨刃锋了吗?”梁峰搜肠刮肚回忆着前世那种磨石工具,说道。
丁大顿时住了口,埋头思索起来。梁峰再接再厉道:“我让柳匠头帮你想想法子,若是做了出来,仆妇孩童要多少有多少!”
“我先去试试!要是不行,郎主你可以要再分铁坊几个青壮啊!”丁大豁然起身,草草行了个礼就往外跑去。
看着老头风风火火的背影,梁峰不由摇头苦笑。前些日子,他才让铁坊试制了铁犁,这东西可是奢侈物件,丁大那个老顽固摇头摇了好几日,说浪费材料。最后还是他把收缴来的刀剑分给了铁坊一部分回炉,又派了三个流民给丁大当学徒,才换了他松口。
铁犁确实好用,开荒的速度比之前的木犁要强上一倍。但是丁大也尝到了增加流民学徒的甜头,这不,他一提出要打马蹄铁,丁大立刻就顺杆子爬,想要再多加人手了。不过梁峰确实不讨厌这老顽固,虽然不大通情理,但是他确实打的一手好铁。若是真能把马蹄铁造出来,庄上这几匹马,就能组成一个骑兵队了。
没错,现在虽然已经有了马鞍,但是马蹄铁还没影子。马蹄的角质层可是极易磨损,他手头一共就这几匹马,要是练的废了蹄子,可就吃大亏了。还是花点小钱先把马蹄铁研制出来,再考虑其他的好。
正琢磨着磨石轮能不能实现,还有怎么让庄上几坊形成技术流动,外面突然有人禀报道:“郎主,朝雨求见。”
“唤她进来。”梁峰立刻来了精神。刚刚就有人通禀过了,说朝雨的从弟已经到了梁府。这可是他等了好久的账房啊!若是堪用的话,他肩上的担子就轻松多了。
不多时,朝雨和周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朝雨恭恭敬敬在案前跪下,道:“启禀郎主,我家从弟周勘已经到了,前来参见郎主。”
周勘也跟在朝雨身后跪下了,然而他跪的有点狼狈,差点没把自己绊倒了。只因进门的时候,周勘忍不住偷偷瞄了主座一眼。
阿姊怎么没提起过,梁家家主是个如此貌美之人?!
周勘都快傻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实打实的俊美男子。不但容貌出众,浑身贵气也让人心颤。简直就是那种天生的高门贵胄,合该整日跟人品诗论画,饮酒玩乐。这样的家主,会管家中琐事?能看得上他这个庸人?
心里砰砰直跳,周勘只觉的脑中一片空白,茫然的跟着朝雨行了礼。
梁峰自然也能看出新人有些不在状态,对朝雨笑笑:“辛苦你了,部曲的新装,还要几日做好?”
“再有三日即可。”朝雨柔声答道,“这次用的都是精麻,结实耐用,应该能穿很久。”
“善。你先下去吧。”考校新人,自然不能让关系户在场。等朝雨行礼退下之后,梁峰才对那个表情仍旧有些茫然的青年道:“听朝雨说,你们家精善数算?”
“我,我天赋不是很好,只学了《九章》……”周勘傻愣愣说完了话,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掉了底,顿时懊恼起来。这可不是平常的问询,而关系到他能不能留在梁府的啊!现在发什么傻呢?!
梁峰笑笑,浑不在意的问道:“两人同时从一地出发,甲步速为七,乙步速为三,乙一直东去,甲先向南走了十步,又斜向北走了一段距离后与乙相遇。试问,甲乙各走了多远?”
周勘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不是《九章算术》中的题目吗?不由自主拿出身上带着的算筹,他在地上摆了一小会,抬头道:“甲行二十四步半,乙行十步半。”
数字没错。梁峰颔首,继续道:“善行者百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今有不善行者先行百步,试问,善行者几步方能追上?”
这次周勘答得更快:“需二百五十步!”
“善。”两道应用题,这小子都能对答如流,看来数学底子并不算差。他又不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师,这样的计算能力,足够了。
夸过之后,梁峰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页纸,递了过去:“这是我前些日子想出的文字,可用以记账。”
周勘接过纸片,打眼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壹、贰、叁、肆”等一串字,每个字旁都对照了一个数字,只消一眼,他就看出了这是另一种数字写法,而且字形繁复,绝无可能更改。不由喜道:“用这个记账,怕是没有篡改之忧了!”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梁峰满意颔首。基础数学靠谱,又不会因为无法篡改账本,心有抵触。就说明此人不是个心思复杂之辈。他需要的账房无需有多聪明,但是必须诚实可靠。这一点,周勘已经通过了考核。
“如今府上,急需一个精善数算之人,帮我管账。不知你是否有意担任我府上客卿?”梁峰笑着问道。
这么就通过了?周勘眨巴了一下眼睛,结结巴巴道:“当,当然……不,荣幸之至!”
“账房需要帮我处理两样事情。一是登记库房各项出入资物,确保每一笔都录在账上,数字精准无误。”
“这个小的能做到!”周勘脱口而出。
梁峰也不计较他插嘴,接着道:“另一样,则是依据府上田亩产出,人丁消耗,算出每旬需要的钱粮,以及下一旬可能面临的盈余亏空,供我参考。这个,就唤作‘预算’吧,必须凡事考虑周密,方能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