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是黄昏
说话的那位学长口中的学弟穿着洁白的实验服,有条不紊地收拾好实验器材,严谨寡言到没什么温度。
学长没得到回应,早已见怪不怪。
夏令营要开始以前,他们组里就知道有位来自诺伊斯名字叫裴屿的学弟即将进组。
诺伊斯,特招生,同时在如此年少的年纪就得到了教授的认可,里面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果然,这次接触下来之后,发现他们猜测得一点都没有错。
裴屿为人冷峻,与实验室里的学长学姐不会有除了和实验以外任何的交流,像个无情的实验机器。
但裴屿来到实验室之后,拉快了实验室里的进度,出来的数据都很漂亮,甚至隐隐有了突破。
备受折磨的学长学姐们立刻认为这点小缺点算不了什么,优秀的人里更加优秀的人,有点傲气也很正常,能带飞他们的实验才是关键!
裴屿冷漠记载完最后一组数据,拖下白大褂和乳胶手套,没有留恋地走出实验室。
实验楼的斜对面就是图书馆,裴屿数着层数,看向第四层的高度。
隔着窗户,看另一扇窗户。
金属外框在反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树木的浓荫倒影在玻璃上,一片沉积的绿意。
裴屿看了眼手表,时针秒针指向了固定的时间范围,没多久,那扇窗开始有晃动的剪影经过,他凝神放眼观察着,在其中找到了希望见到的那个沉静身影。
再见证对方短暂地经过了那些绿沉沉如深潭一样的窗景,晃动了潭中的水。
有脚步声。
裴屿转头,朝来人问好:“许教授。”
走过来的人气质温雅,整体望过去有那种常年专注于学术的人特有不见光的苍白,衣着低调,带着多次浆洗后的发白,但很整洁干净。
裴屿当初在筛选导师时在官网见到了许凛教授的简介。
一位当之无愧的天才,在生物药学领域有着绝对的权威。
同时,论坛上对于许教授的风评很不错,而且对方同样有过诺伊斯特招生的身份,于是向许教授投递了申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裴屿将跟随他学习。
但现在出了意外。
“你给我提交的申请我看到了,虽然纸面上写得很清楚,我还是想来当面问问,怎么突然想退出?”许凛含笑叹了声气,语气里有惋惜。
在来到夏令营之前,许凛就收到了来自裴屿的道歉,说经过慎重的思考,他打算退出跟进的项目,重新考虑未来的规划,十分抱歉辜负了教授的提携与帮助。
许凛若有所思打量着裴屿:“受诺伊斯的影响,打算从政了?”
裴屿沉默道:“没有想好。”
他的视线从平视转向俯视,投向了图书馆的大门。
那群从四层讨论室结束讨论的学生出来了,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聊一些什么,却可以清晰瞧见那些人的表情神采飞扬,簇拥着南序。
南序今天穿了白衬衫,浅灰色的薄针织马甲,柔和了他五官的锋利。
衣领的扣子系到了最上方,袖口却没有系上,胸前环抱了一本书,衬衫的袖口随着走动轻轻摇晃,像白鸽在振翅的羽翼。
他也是这个夏令营其中的一员,但由于始终泡在实验室里,除了所有人都见证了的戏剧表演,他几乎和南序没有任何交集。
为什么他永远和南序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从出身的环境,到人生的轨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汇聚在一起的地方。
这样的认识在上一个假期重回诺伊斯后不断加深,在上一回的校庆宴会上接近爆发。
那一次,南序把那些人的礼物作为筹码全部输光,狠狠刺激了那些人。
受刺激的除了他们,还有他。
当他站在桌边见证着场上的光影交锋时,内心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那些他鄙夷冷视的权贵子弟们在局中沉浮,而他竟然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他或许没有想好以后的方向,但他无比确定的是,他想要参与到南序的未来,想要他的未来不要和南序毫无瓜葛。
许凛在裴屿的眼睛里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野望。
他轻笑了声,内心并不意外。
当初他和裴屿第一次面试时,就知道这位和他有着相似出身的少年骨子里的野心。
裴屿当初选择他,希望借助这方面的资源救助他的奶奶。
听说裴奶奶后来动完手术以后身体好转,少了这点支撑和联系,裴屿不再在这条路上坚持似乎顺理成章,他也早有预感。
不过,这回他和裴屿见面时,他观察到这个清贫冷傲、目空一切的少年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有了自嘲的寂寥,和暗物质一样的沉淀。
他奇怪的一点在于,是什么造成了裴屿的改变。
“在看什么?”许凛问。
“没有。”裴屿否认。
许凛已经顺着裴屿的视线望过去,了然地说:“哦,夏令营的其他学生,里面有你认识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出挑的孩子身上:“我记得他叫南序,和你一样也是来自诺伊斯,你们是同学吧,关系怎么样?”
裴屿的睫毛震颤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关系怎么样”的这个问题,于是问:“您也知道南序吗?”
许凛眯起眼睛,脸上有点微笑:“当然了,很难没有印象。”
夏令营是一个展示的平台。远道而来的学生们需要展示实力,联邦大学也要展示自己的价值和底蕴。
学校在刚开头时密集地举办众多学术大拿们的讲座,也告诉老师们可以在营员之中挑选有没有心仪的学生。
作为联邦大学杰青导师的代表,许凛应邀参与了几场讲座、座谈,也组织了一场测验筛选有没有好苗子。
第一次见到南序时,南序坐在了第一排,全程只有抬头和记笔记两个动作,以及听不懂过于深奥的专业名词时闪过的困惑。
很少见到这样可以屏蔽所有干扰的学生,哪怕安静,却会令台上的人感到十足的交流感。
认真到过分的地步,以至于许凛以为南序要选择他作为导师。
结果他并没有收到南序的申请。
再从旁人的叙说中得知,南序每一门都一碗水端平,每个老师在课堂上都会误认为自己是南序最深爱、最青睐的方向。
挺有意思的一个学生。
许凛笑了笑。
许凛有过医生实习的经历,观察力很敏锐:
“对了,他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严重。”
许凛发现他这个向来冷情冷心的前学生突然愣在原地:“有多严重?”
许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屿,感觉发现了什么。
“虽然影响不了日常的使用,但对于一些非常精细的操作,应该还是有影响的,比如,做不了精密实验?”
“或许他没有选这个方向,是在规避自己这个劣势。”
许凛和南序又没有更深入的交流,怎么可能知道南序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大部分研究不涉及要手稳得不行的操作。
之所以这么随口一说只是像科学家做实验一样验证自己的猜测。
关心则乱。
裴屿脸上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变成了惨白,漆黑的眼珠木愣愣的,像一个空洞的玻璃球。
疤痕愈合,不太平整的走向,像发生了变动的脉络,迎来了一个新的南序。
可疤痕不会消失,而那过去的疤痕里,提醒着曾经有过他间接给出的一份划痕。
许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猜想得到满足,裴屿的心也应该乱得没有办法再继续和他聊天。
他留裴屿独自一人,和裴屿告别,走下实验楼。
刚才还在讨论的学生恰恰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南序礼貌地问好:“老师好。”
许凛点点头:“你好,要去做什么?”
不是才离开吗?怎么感觉又像要往图书馆的方向去。
“再去借本书。”南序说。
“什么书啊?”
因为本身南序值得关注,再加上发现了裴屿受南序影响的情况,许凛很乐意和南序多聊几句。
南序:“哈森教授新出了一本书,打算借来读一读。”
哈森可是历史学方面的。
许凛失笑,这个学生的兴趣爱好真是多方面的。
尽管他们只在最开始有过深入的接触,但彼此间的印象不错,可以很轻松地交谈。
许凛开玩笑地问:“怎么没有读我的?”
“读过了一本您三年前出版的著作,基因工程方向的。”
南序回答。
许凛:“那有没有考虑报考我的学生?”
南序说:“也许以后会选吧。”
许凛失笑,怎么还给画上饼了。
“为什么?”
南序的答案出乎了他的意料:“感觉我还挺厉害的,要继续探索一下,我在哪方面最厉害。”
诺伊斯的课程进度提前,他来到这里时发现,有些大学基础的内容他已经学过了,而且学得不错。
有阿诺德这位“斜杠老年”前半生那个频频转行的标杆在,南序当一位“斜杆青年”似乎也不失是一种选择。
许凛愣住。
有点没料到南序会说出这样的话,仔细一想又不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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