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抱一丝
“您是说,凌一拂、沈仪堂并不是皇帝的人?”
“这两人治理广陵将近二十余载,一手遮天无往不利,如此大规模的贪腐,却不知躲过了多少钦差,京中怎可能会没有贵人相助?”
慕云华不蠢,稍仔细一想,便知道这人的身份:“太后?”
“你想想途中派来杀我的刺客。”
“如果是父皇真想要我的命,何必将我送出这么远?早在京中就会想办法杀了我,不会待我出了京,反而加大的难度。”
“真正想杀我的人,苦于在京中没有机会,而且目标太大,一旦失手就会彻查到底,她不敢赌。”
慕云华往一旁栏杆上拍了掌,“我懂了,太后靠着凌沈两人这些年在广陵大肆敛财,一旦你来了广陵,定会防碍到她,所以她才不惜花上百两黄金对你痛下杀手。”
封越:“广陵这地,沉疴痼疾了这么多年,官家肥得流油,百姓却饥寒交迫,再这么下去,也迟早会官逼民反。此地原本就是军机重地,一旦民兵成了气候,于朝庭而言也是个大麻烦。”
“所以这也是为何您杀了凌沈两人,朝庭不会追究其责?”
“那得看是如何杀的。”
“这还得有个姿式?”
“若本王先动的手,自然是不行,倘若他当众刺杀皇亲国戚,本王将他反杀,那便是死有余辜,谁活着,这话语权自己是掌握在谁的手中。毕竟死人是没办法开口说话的。”
慕云华恍然大悟,拱了拱手:“受教了。”
不过,他们主公是何时有这等城府和算计的?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考虑这些,都是正面较量,能杀就杀了。
*
连续下了两天雨,封越精神奕奕的再次出现在地牢,凌一拂一改之前傲漫的态度,赶紧起身走到了栅栏边,一脸渴切:“王爷恕罪啊,小的两日未归家,家中妻儿定是担忧,还请王爷网开一面,放下官回去。”
“放你回去,不会是放虎归山吧?”
凌一拂瞧了眼,恹恹一息的任袖,忍了忍态度又放软了些:“下官怎么敢呢?王爷这般手段,也是叫凌某心服口服,待下官回去将那些帐本整理了送入王府,早日完成土地庄子的交接工作,也了却一桩大事。”
“嗯……”封越似乎在认真考虑。
“这眼看六七月里就到了田庄收成的季,也正好趁这之前处理好。”
“凌大人说得十分在理,你顶多是挑衅冲撞了本王,罪不至此,你又是拿朝庭俸禄的命官,本王着实不该这样私下将他收押。”
凌一拂用力点点头:“王爷放心,错在本官不知轻重,先得罪了您,待下官出去,定在家中好好自省吾身,他人若问起,也是下官的错处。”
“凌大人能有此等觉悟与胸襟,怪不得仕途坦荡呢!”
“王爷过奖。”
“既然如此,本王便放你回家去,也好让你早些将田庄土地的帐目算清楚,交接给本王。”
凌一拂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低头俯首称臣的模样,只等着封越将人叫来放他离去。
“王爷,任袖他……”凌一拂做了个揖:“也让下官一并带回去好生管教,想必这次他吃够的教训,再也不敢再胡做非为了。”
封越一脸为难:“凌大人还真是对这位小舅子关怀备至。”
“毕竟是夫人唯一的同胞弟弟,他年幼时便常在家中小住,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自是不能不管的。”
“行吧,本王犯不着同一个哥儿一般见识,来人哪,将任公子一并放了,让凌大人带回家好生管教。”
“多谢王爷。”
凌一拂背起任袖,用力的咬着牙,愣是隐忍不发,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布政司衙门。
见他回来,下属通通迎了上去,从他背上接过任袖。
“快,快去通知夫人,大人回来了。”
“任公子受了很重的伤,叫人去找大夫。”
“大人,赶紧进去先换身衣裳吧。”
沐浴好后,凌一拂又吃了些东西,才算是有了力气,这次吃了这么大个闷亏,已经把封越恨得牙痒痒。
凌一拂的夫人任丽筠看着满身是伤,气息微弱的任袖,又气又心疼,抹着泪水哭诉道:“那什么狗屁王爷,一来就逞这么大的威风,还把阿袖打成这样,我定要让他拿命来偿!”
“好了,别嚷嚷这么大声。”凌一拂走进屋内提醒了句。
任丽筠上前福了福身:“夫君,你瞧没瞧阿袖的伤,你都不心疼一下!”
“我还要如何心疼他,听他一出事,就带了三百号侍卫前去找那封越放人,结果倒好,这封越连同我一起给扣了。”
任丽筠:“他怎能这么猖狂?他一个后来者,不夹着尾巴做人,竟还骑到了夫君你的头上!”
凌一拂冷哼了声:“且让他再得意几天,再几天,便是他的死期!”
“老爷您可是有何对策了?”
此时,外头有人通传:“大人,沈都司来了。”
听到沈仪棠过来,凌一拂眼睛一亮,激动得眼眶泛红:“快!快请沈都司去前厅上坐!”
凌一拂大步直去前厅,正看到沈仪棠正在上司吃茶。
那茶可是上贡给宫里的雨前毛尖,他们自己留了最好的,平时招待自己人用。
沈仪棠打量了他:“这两日时间还把你整瘦了一圈?难不成那小黄小儿还能让你吃尽了苦头?”
凌一拂老脸一红,坐到一旁长吁短叹:“你可不知那小黄小儿的厉害,倒是有几分胆识,把我扣在那里两天两夜都未给吃的,只给了些水喝,阿袖还被他手下鞭子抽得,怕是半年都下不得榻。”
沈仪棠听罢,只是调侃道:“你莫不是安于现状,麻痹大意了,才着了这小儿的套?”
凌一拂听得一阵气闷:“换作你去,也不一定讨得到甚么好,这封越身边高手如云,不然我岂会着他的道?我知道你厉害,但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凌一拂自然不会这么想,也只当自己是大意才着了封越的道,他这么说只想激一激沈仪棠,让他好好收拾了这劳什子广陵王。
沈仪棠也不是个性子冲动的,知道他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激他。
吃完茶,他只道:“他是如何放你回来了?”
凌一拂将离前的对话又对着沈仪棠复述了一遍。
沈仪棠敲着指尖沉思了许久,眸光如炬:“这样,等过半个月,你再送一张贴子上门去,请他来府衙对接帐本,好酒好菜招待了,多灌他吃些酒,待他酒足饭饱一出门……喀!”
沈仪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一拂背脊一凉:“那可不是普通人,那是皇家血脉,真能杀得?”
沈仪棠:“宫里的消息,你不也看到了,这人表面是领了赏来的封地,实则……是被皇帝厌弃了!皇帝早已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死了,不会深究,到时候再推出两个替死鬼,便成了。”
凌一拂心一横:“好,就照你这么办!此人不死,咱们可没什么太平好日子。”
*
魏晓枫昏沉的睡了几天,精神大好,胃口也好了许多。
此时王府正如火如荼的布置起来,封越拿了京中王府的图纸给他们,让他们将假山亭子人工湖泊都按照上面的造。
他们所住的院子偏远,比较清幽,这些动静不太能听到。
几日没怎么出门,今日出来一看,真是变化很大,相比第一日来这里冷冷清清的,像是破败的荒地,如今已经看得出当年的辉煌气派。
封越陪他午后散了会步,消消食。
今日的太阳极好,梅雨天像这样的太阳实属难得,魏晓枫看到院中有人正搬着麻袋往独轮车上放,不知道要运去哪里,不由多问了几句:“那边是在搬什么?”
“那些是买回来的粮食,正要送往几个定点施粥的棚子。”
“那这是做好事了。”
“也算是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积德了。”
听到这个,魏晓枫便拉过封越,说道:“既然是给咱们孩子积德,那也带我去吧,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封越提了口气,默了会儿说道:“大夫说前三个月得好生休养,还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那我不帮忙,就是去看看,远远地看,成吗?”
封越觉得他可能是这几日在王府里憋久了,他本就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便无奈应道:“那好吧,我让赵管家去备马车。”
赵管家备好了马车,又在马车里放了好些果子点心和蜜饯子,都是些酸甜可口,现在晓枫爱吃的。
从前吃的茶给他换了羊乳,让他就着果子点心吃。
马车坐得闷,魏晓枫打开了车窗往街道上看,虽是繁华,人也集中,但街上有好些衣着破破烂烂沿街乞讨的难民。
小孩穿着单薄,这种天气便打着赤脚满大街拿着个碗,讨着什么便是什么。
“怎么这么多小孩不穿鞋子呀?他们不冷么?”
封越无奈一笑,晓枫确实没见过这种情形,以前在魏家再怎么受委屈,也绝对没吃过这样的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那不是白忙活一场,他们的粮食就算绞了税,应是还余有,怎么会饿死?既然会饿死,那还不如躺着睡觉呢!”
“为了活下去,他们也别无选择。”
魏晓枫不由一阵难过:“他们都吃不饱饭了,把地的租金放低一些租给他们不就好了吗?”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想,那这世间自然是少了很多苦难。”
之后魏晓枫不再说话,看着案上的吃食还有热呼呼的羊乳没有了胃口。
到了最近一处施粥地点,粥棚外已经排了好长好长的队,大都是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男人大概是出去干活了。
封越不让他过去,只在马车旁看着,让他了解一些也好。
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两个孩子还从未看到过有人穿这么漂亮的衣服,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孩子的天真让他们意随心动,便跑了上去,在魏晓枫锦袖上摸了一把。
“好滑的料子。”
“大哥哥,你衣服真好看!”
……
这突然其来的意外,始料未及,封越将魏晓枫护到了身后,吓出了一声冷汗。
“谁家的小孩?”
此时一名妇人匆匆跑过来,拉着两个孩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两位贵人饶命!我家小孩不懂事,冲撞了您,我下次定会好好看住他们,不叫他们乱跑了。”
妇人吓得瑟瑟发抖,想着今日过了还有没有明日,毕竟看他们的衣装打扮不似普通人。
魏晓枫将横在胸前的手拉下:“我没事,他们只是摸了摸我的袖子。”
封越垂眸,看着他锦袖上一大片脏污,有些后悔带他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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