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昼眠梦君) 第148章

作者:昼眠梦君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基建 追爱火葬场 穿越重生

“怎么说?”宗策立刻追问道。

“只有那些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之人,才会有如此轻飘游移、应手即去的脉象,”归仁严肃道,“如风吹毛,真气耗尽,此乃五肝死脏,肺绝维,命脉危在旦夕之象。”*

宗策听完,身体竟一时站稳不住,下意识扶了一下桌案。

殷祝赶紧捏了一下他干爹的手,又皱眉对归仁道:“可朕还好好的坐在这儿呢。”

“正是因为如此,草民才会困惑,”归仁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换做是旁人有此等脉象,恐怕早就卧床难起,水米难进了,但陛下坐卧交谈都如常人,难不成,是有神仙庇佑?”

宗策下意识看向殷祝,殷祝挠了挠脸颊,也觉得有点儿纳闷。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清楚吗?什么神仙,不过是个梦中的白胡子老头,还见了他就嫌弃,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地保佑他。

“那该怎么治?”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殷祝直截了当地问道,“脉象不重要,朕只要保持现在这样,不继续发展下去就挺好了。”

归仁却没有那么乐观:“冲阳、太溪二脉未衰,上工可医。但陛下这情况实属罕见,草民也只能斗胆一试。”

“行,那你开药吧。”

殷祝坦然起身,招呼他干爹:“走,咱们去吃羊肉火锅去。”

归仁大惊:“羊肉乃发物,万万不可食用啊!”

殷祝心道朕都吃了快一头了,你现在才来说这种话,但看着他干爹凝重的表情,他也只好改口道:“那就吃滑牛肉好了。”

“牛肉也不行!”

殷祝怒道:“那朕还能吃什么?你该不会说,只要是肉都不能吃吧?”

“重疾者不得沾荤腥,饮食以清淡为主。”归仁还真的冲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陛下说得极是。”

殷祝和他对视一眼,当场拉着他干爹就要往外走。

“走走走,这老头疯了,别听他的,”他嚷嚷道,“连块肉都不让吃,朕要是一直吃草,三天就得入土为安!快走!”

归仁在后面喊着:“陛下,只能吃一点点,切不可任性妄为啊——”

殷祝都被他气笑了,扭头看着他干爹:“你该不会真相信这老头说的话吧?”

宗策沉默片刻,反手扣住了他的五指。

“陛下当真没有任何不适?”他直勾勾地盯着殷祝,似乎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又不愿事实真如归仁所讲。

“真没有,”殷祝再一次肯定回答,“朕好得很呢!”

但他心里也在嘀咕,自己这脉象,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难不成是因为快要到历史上尹昇将死的时间了吗?

但是不可能啊,原本的历史早就被他改变了,北屹灭亡,大夏重归旧都,他干爹预计将来肯定也能长命百岁,没道理只有他还是按照尹昇那王八蛋的寿命来活吧。

殷祝潜意识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而且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似乎……和那天的梦有关?

可当他再努力回想时,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算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人总不能被自己吓死吧!”

他坐在雾气蒸腾的炉子边,从特意叫人打造的火锅里捞起一大片羊肉,蘸了蘸麻酱,夹到了他干爹的碗里。

宗策看着自己碗中不知不觉已经堆成尖的羊肉,忽然问道:“陛下,帝陵在您登基那年已经选址完毕,先前您说国库紧张,叫修陵的人停了工,如今北伐结束,是否也应该继续修建了?”

殷祝捧着碗,鼓起腮帮子看着他。

他咕咚一声把羊肉咽下肚,疑惑道:“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冲一冲晦气。”宗策认真道,“策老家有句俗话,叫早修墓,晚入土。”

殷祝哭笑不得地放下碗:“这是哪门子的习俗?朕不在意这些身后事,要真到了哪一天,人都死了,随便给我埋哪个山头都行。”

“绝对不行,”宗策皱眉,“事死如事生,陛下就算是……”他默默咽下了“精怪神仙”四个字,继续正色说道,“总之,帝王墓葬关乎国事,不可如此随便。”

“好吧,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办好了,记得别用太多钱,修个差不多就行了。”殷祝似是不经意地提醒道,“哦对了,记得在旁边给自己留个位置。”

他的人生梦想,已经从亲手把偶像从地里挖出来,变成了和偶像一起在地下合葬!

宗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多谢陛下恩准。”他说着,眼中带上了一点笑意,抬手也给殷祝夹了满满一筷子。

但殷祝低头一看,脸就垮了。

——可恶,竟然全是素的!

作者有话说:

  *节选自《黄帝内经》,有修改删减

第115章 【一更】

殷祝并没把归仁的警告放在心上。

于他来说,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妥善处理好唐颂这件事。

身为阁老,唐颂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更别提唐家本身就是大夏传承多年的老牌世家之一。

所以,尽管殷祝借着魏邱这件事将唐颂下狱,但这才半个月的功夫,案头就堆满了替他求情伸冤的折子。

倒是那魏邱,尽管新都宫中传话,柔姬为弟弟的事情夜不能寐,几乎要哭晕过去,但殷祝并不打算放人,其余大臣们在替唐颂求情时也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个愣头青。

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妄想着靠攀咬同僚上位的蠢货,活该有此下场。

唐颂被释放的那天,他站在刑部大狱的门口,张开双臂,任由家人用艾叶掸去身上的灰尘晦气,望着头顶刺目的天光,忽然朝着特意来接自己的太子笑了一声。

尹英疑惑道:“老师何故发笑?”

“只是见今日晴空舒朗,有感而发,”唐颂并不正面回答,但显然心情十分不错,“走吧,殿下,快到午时,也该回家用膳了。”

但他婉拒了马车,非要带着太子和一帮来接自己出狱的亲信大臣步行回家,一路上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穿街走巷,为首的唐颂更是姿态悠闲犹如闲庭信步,吸引了长街上无数行人百姓驻足旁观。

消息传回旧都,宋千帆面色沉重地朝殷祝行礼道:“陛下,还望您顾全大局,万不可在此时与唐颂硬碰硬。否则南北才将统一,恐又有分裂之患……”

“不用你说,朕已经感觉出来了。”

殷祝拍了一下放在自己左手边的折子:“唐颂入狱这半月,朕给南方下达的旨意不是阴奉阳违,就是用各种借口理由拖拖拉拉,要不是经过这一遭,朕都还不知道,这大夏的皇位原来已经姓了唐了!”

这话说得极为尖刻,宋千帆心中一抖,终于察觉到殷祝这口气已经憋了许久,不吐不快。

他担心殷祝会激进行事,赶忙劝诫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人召到旧都,安抚为上,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隔了条江要好。”

“朕服软,叫唐颂带着他全家老小一起来旧都扎根,再过上和从前那样被他指手画脚使眼色的日子?”

殷祝冷笑:“做他个春秋大梦去吧!”

宋千帆头疼道:“可是陛下,目前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只要唐家一家老小在您的掌控之下,他就算有野心,那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但换做太子在身侧,您就不怕大夏未来的根基被唐家彻底掌控吗?”

殷祝双手撑着桌案,俯身盯着他问道:“你以为,朕为何要你那下属去替朕挑选宗室子弟?”

宋千帆一愣,随后惊恐地睁大双眼。

“陛下难道是……打算换太子?”他险些腿一软,当场跪在地上,“不可啊陛下,尹英殿下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国出正统,殿下成为太子监国以来,也一直兢兢业业,从无差漏,身为君父,您若是废了他的继承权,怎能向天下人交代?”

殷祝沉默着与他注视。

这些道理他当然知道,甚至远比宋千帆考虑得要更加深远。

封建社会比起君主的能力性格,更看中血统的纯正,若不是因为这个,殷祝早就有换人的打算了。

“尹英那孩子,朕比你们都要了解。”殷祝叹了口气,没对宋千帆说什么重话,因为在外人看来——甚至哪怕是在他干爹眼中,尹英都算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了。

“朕其实对他的要求并不算高,打天下的事情,由我们这代人去做,他只需要做一个心中有百姓的守成之君,这就足够了。”

殷祝曾经说过,只会给尹英三次机会,但这三次机会用完了之后,他想想那孩子还那么小,才刚上初中的年纪,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偏见,对尹英太过苛责了。

直到宗略来到旧都,给他带来了这样一份情报。

“你自己看看吧。”他把卷宗丢给宋千帆,“这是宗略在刑部的时候,从别的犯人那里听说的,朕对此事全然不知,后面又派人去查证了一番,才发现确有此事。”

宋千帆展开卷宗,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太子多次深夜入宫,会见太后……怎么会!?”

“太后对朕不喜,对朕的儿子自然也没什么感情,”殷祝扯了扯嘴角,冷漠道,“尹英长那么大,她都没去看过几次,就连请安也都推辞不见,要说这祖孙两个有什么感情,朕是万万不信的。”

宋千帆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卷宗,又从头再扫了一遍,这下,就连他都说不出什么劝说的话来了。

“可是,他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他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

“你说的没错,他哪怕像祁王一样,私藏甲胄,铸造神机,只要他能像卢先生那样弄出殿名堂来,朕也就不追究了。”

殷祝一边说一边想,这是瞎话。

尹英要是真有那个胆子,那他老子第二天就能宣布他是祁王余孽。

但表面上,殷祝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怒斥道:“但他偏偏选择了往朕心窝上扎刀子!太后身为朕的母亲,却一心只想要朕死,朕的天下,将来不还是他的吗?难不成,他连这十几年都等不及了?”

宋千帆攥紧卷宗,站在他面前挣扎良久。

最终,对殷祝的信任和忠心,还是大过了几十年耳濡目染的伦理纲常,他躬身道:“陛下放心,那挑选出来的几名宗室子弟,臣一定会派名师好好教导,更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目的达到,殷祝满意地将人打发走了。

情绪激动半天,骤然冷却下来,他觉得有点儿疲乏,正要回后面的榻上歇会儿,转身就见屏风后转出一道人影来。

殷祝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半步瞪着他干爹:“你怎么在这儿?”

宗策:“陛下前些日子说过,策可自行在书房榻上小憩。”

殷祝:“……朕好像是说过。但朕都来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出声的?胆子那么大,还偷听朕和宋千帆讲话。”

他嘀嘀咕咕埋怨了半天,但全程发的最大脾气,也只是脱了鞋故意扔到宗策的脚下。

宗策捡起那只鞋,规规矩矩地放在榻边。

接着自己也脱了靴子,坐在殷祝身侧,望着那被窝里露出的一个光溜溜的脑门,宗策熟稔地将人抱在怀里,替殷祝解冠散发,将玉冠放在一旁,又用手理了理他颈侧凌乱的发丝,叫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侧。

等做完这些后,他垂眸问道:“陛下和宋千帆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殷祝不太想正面回答,于是故意睁着眼睛装傻,“朕困了,你要么乖乖陪朕暖床睡觉,要么就出去忙你的事去……Zzzz……”

宗策捏住了他的鼻子。

“陛下,策在认真问您。”面对着睁眼怒视自己的殷祝,宗策的语气十分认真,“您是不是,不愿尹昇的儿子继承大统?”

殷祝和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