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昼眠梦君
他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看到殷祝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由得大为震惊,一脸不可思议地走了。
殷祝大概能猜到苏成德都脑补了什么。
不过就是替那狗皇帝背锅呗,背着背着就习惯了。
但他这会儿其实并不是没有情绪,而是在强行压抑着不发作。
尹昇这具身体五毒俱全,真的很容易情绪失控。
以致于殷祝这么一个情绪稳定三观正直的人,经常看什么都很不爽,只能勉强靠自制力和汤药压制。
批奏折心烦,看宋千帆那怂样心烦,应付那帮老奸巨猾的大臣也心烦。
遇到这种稀巴烂的破事,更是烦不胜烦!
殷祝把笔一摔,一屁股跌进座位里,弓着身子,双手交叉,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绸缎般柔顺的乌发遮盖住他两侧的脸颊,露出一截纤瘦的脖颈,也显得青年那张阴柔苍白的脸颊愈发病态苍白。
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殷祝想。
虽然提前知晓了历史,但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场多么艰难的战役。
他干爹既不缺勇武,也不缺隐忍迂回的智慧,用兵如神,一呼百应,就这样,依然没能成功拯救这个国家。
流传下来的历史也不可尽信。
殷祝很早就察觉到了,这段历史被后世篡改了太多,大夏溃败,宗策之死,一定还存在着某些他并不知晓的隐情。
但不管怎么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真的能完成连偶像都没能完成的事业吗?
殷祝垂下头,修长十指缓慢绞紧。
从儿时起,他遇到困难,总是会躲在家中供奉着宗公像的神龛下。
因为老妈告诉他,宗公会保佑他们的。
殷祝抬起头,看着铜镜里形容狼狈、眼神迷茫的青年,半晌,忽然泄了浑身的气力,低笑一声。
可是老妈,这次大概没人能保佑我了。
他用拇指拭去脸颊渗出的血珠,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卷走,叹息着自言自语:“我得站在我干爹前面呢。”
“陛下!”
外面传来苏成德的声音。
他回来时,还带着一脸的喜气洋洋,“陛下,好消息啊,宗大人回来了!”
“什么?”
殷祝顾不上沉思,立刻站起身。
他眼前一亮,连声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人呢?晖城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按理说宗策身为边防将领,是不得无诏回京的。
但一来殷祝这边情况特殊,二来一别多日,又恰逢新春佳节万家团圆日,他孤零零一个待在皇城深宫里,也着实想念自家干爹,便顾不上思考太多了。
“就刚刚,宫外眼线来报,说宗大人回府了。”
苏成德回忆道:“说是宗大人风扑尘尘,但气色还算不错,神情也并不怎么紧张,应当不是出什么事了。”
“朕还和宗略说他肯定赶不回来呢,”殷祝放松地笑了,又有些遗憾,“早知道在宗府多待几个时辰了。”
苏成德也跟着笑起来。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宗策在,陛下的心情肯定会好上许多。
“奴才这就去传召宗大人进宫?”他试探着问道。
本以为会得到殷祝肯定的答复,谁知殷祝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不了。今天是除夕,还是让他多陪陪家人吧。派人替朕给他传个话,就说让他得空时来一趟就行。”
“这……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苏成德无法理解殷祝的迟疑,劝道:“陛下,您是大夏的国君,宗策他再怎样,也是臣子,家事哪有国事重要呢?”
“什么国事,朕只是想见见他而已,但一年那么多天,也不是非要赶着今晚见面。”殷祝随口道,“再说了,他估计也不想见我吧。”
正在家好好放着假呢,突然被领导一通电话叫到公司嘘寒问暖,换谁谁乐意?
谁知他一扭头,却看到了苏成德眼眶泛红,用一种“陛下您真是太不容易了”的目光看着他。
“陛下,您可真是对宗大人用情至深,您千万别伤心,奴才相信他迟早有一天能醒悟过来的。”
殷祝:?
他正要和苏成德好好掰扯掰扯,就见对方低下头:“还有一件事,陛下,祁王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
殷祝动作一顿。
无论他所了解的这段历史,究竟有多少真实的成分,至少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牌。
寻常人还需要刺探查证,一步步接近真相,再由此决定对策;但身为一个在众人眼中喜怒无常的君王,只要手握权力,即可倒因为果。
在遇刺后,殷祝第一时间压下了宫里的消息。
如果接下来的对话中,祁王的表现但凡有一丝异样……
那他今天走不出这个大门。
殷祝脸上生动的神情飞速淡去,他重新在座位上坐下,以手支颐,淡淡道:“叫祁王进来吧。”
“是。”
祁王不明所以地被唤进宫,在御书房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出来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跨国门槛时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苏成德按照殷祝的吩咐送他出宫,路上关切问道:“时候不早了,祁王殿下可需要奴才安排车轿送回府上?”
祁王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不过是个阉人奴才,少来碍眼!”
平白无故被骂,苏成德也不生气。
他望着祁王脚步虚浮的背影,双手插袖,冲一旁的小黄门笑道:“好大的火气,看来是被吓得够呛。你瞧,路都快走不稳了。”
小黄门赔笑道:“公公果然慧眼如炬,能屈能伸。”
苏成德摇头:“在这宫里,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小黄门眨了眨眼睛:“宗将军?”
苏成德说完,忽然一笑:“是了,宗将军跟咱们不一样,咱们爬的再高也是奴才,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皇上待他,也与寻常人不同。”
只是这份不同究竟能维持多久……
他想,那就要看宗策的造化了。
第18章
祁王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马车上。
方才进宫一趟,听殷祝说起了悟行刺的事情,他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
——虽然他巴不得尹昇横死当场,但这种突发事件绝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不知是不是被他声泪俱下的辩解打动了,他的好皇兄只是盯着他,指节敲打着扶手,全程不置可否。
只说会继续查下去,并罚他在家禁足一个月。
祁王气闷地想,真真是无妄之灾!
突然外头一阵鞭炮声响起,马儿受惊,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吁——”
车夫忙拽住缰绳。
行驶中的马车急停下来。
车厢里的祁王猛地撑住身子,本就在皇宫里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找到发泄的出处,他终于忍不住掀起帘子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怎么驾的马车?”
“王,王爷恕罪,”车夫结巴着道歉,“是前面有人拦路……”
“谁?”
祁王眯起眼睛,杀心渐起。
他扒着车门的手逐渐用力,杀气凌厉地看向前方。
“是我。”
冷月街道上,骑着高头大马的宗策反手勒紧缰绳,平静地与他对视。
“你怎么回来了?”
祁王眼角不由得狠狠一跳,下意识看向周遭,生怕被人发现两人会面。
宗策:“殿下不必忧心,策既然敢来见殿下,便已提前将一切安排妥当。”
祁王:“你知道尹昇在你府邸周边布置了眼线?”
宗策不答,算是默认了。
祁王想起不久前自己在皇宫里的卑躬屈膝、谨小慎微,不由得一口恶气顶上胸口。
“你回来的倒是巧,今日尹昇遇刺,可是在宫中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他遇刺了?”宗策闻言立刻蹙紧眉头,“可有受伤?”
“没有,真可惜,”祁王没注意到面前人神情的异样,冷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了悟这颗棋子算是彻底废了,不过还好,至少兵符孤已经拿到了,争取之后找个法子让他早日归西……”
宗策立刻问道:“了悟没死?他可会出卖殿下?”
“那倒不会,他是他主子的一条好狗。”
祁王哼笑一声,用一种轻佻的口吻说道:“这帮北归人就是这点好,忠诚,听话,和那帮奴才一样,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就肯舍生忘死地替主子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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