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昼眠梦君) 第32章

作者:昼眠梦君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基建 追爱火葬场 穿越重生

“没没有,瞧我这嘴,”祁王干笑起来,“其实是盗汗,盗汗。皇兄遇刺,着实让臣弟夙夜难寐,寝食难安,所以身子虚了点,哈哈。”

“真的吗?”

殷祝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这份情谊,朕心领了。但还是身体重要,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作完了就没了。”

想起历史上坠马而死的祁王,殷祝是在真心实意地提醒他,保重身体,切莫作死。

但这话说得,叫祁王实在不能不多想。

他朝殷祝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皇兄关照,臣弟记下了。”

大概是因为家族遗传,尹家宗室从上到下,都是骄奢淫逸的性子。

尹昇喜欢建宫殿,爱用黄金美玉做微缩盆景,祁王虽然比尹昇好些,但也是好华服好美人好奢园的享受型。

为了在王府里修建出满足自己心意的园林,他甚至动用手段,强占了周边人家的十几亩土地。

但祁王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反而觉得,己已经非常仁慈了。

——就连朝廷那些只配给自己擦鞋的三四品官,都敢动辄侵占良田几百上千亩,他这点算得上什么?

但殷祝自打穿越后,连皇宫的御花园都没去过,第一次散心就来了祁王府。

看着满园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他不禁感叹:“不愧是皇家园林啊,就是壮观。”

在他看来,不管是王爷还是皇帝,他们的园子都叫皇家园林。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祁王本就心虚,一听这话,更是汗如雨下。

他支吾半天,不知该如何接话,反倒惹来殷祝怀疑的一瞥。

最后还是幕僚硬着头皮上前,替主公解释他是早上吃坏肚子了。

祁王猛猛点头。

殷祝哦了一声,宽容道:“人有三急,朕能理解,你去解决吧,这边有千帆陪我逛就行了。”

祁王顿时松了一口气:“是,臣弟去去就回。”

“殿下,”趁着祁王找借口去尿遁的功夫,幕僚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咱们干脆就在这儿,装作失足落水心悸,把他给……?”

他狠厉地眯起眼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祁王:“好!孤也正好有此打算,这尹昇也有够胆大,居然敢只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千帆来我府上,看来是天要亡他。”

幕僚:“那殿下,这宋千帆,要不也一并解决了吧?”

“不行,他背后是王家,等朕上位,还需要王阁老的支持。”祁王不假思索道,“先拉拢,实在不行再考虑其他办法。”

“那万一他走漏消息了怎么办?”

祁王皱眉:“这窝囊废有这个胆子?”

宋千帆胆小窝囊,在明正阁和朝中都是出了名的。

自古文人相轻,明正阁的学士们既瞧不起这个靠老丈人平步青云的年轻人,又个个嫉妒得眼红,恨不得以身代之。

幕僚常在新都各路文人雅士中活动,对此也有所耳闻。

他十分欣慰于祁王的精准判断,终于有种“自己果然跟对了人”的欣慰,重重点了点头,即刻就要离开去唤人准备行刺。

没走两步。

“等一下!”

幕僚心中咯噔一声,极不情愿地转身,“殿下又有何吩咐?”

他特意咬重了“又”字。

带着浓浓的怨气。

“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祁王又丝滑切换回了原本的自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尹昇死在王府,否则孤这辈子都洗不脱弑兄的嫌疑了。”

幕僚瞪大双眼:“什——您原本不就是打算宫变夺位的吗?”

“是,但宫变和暗杀又是另一码事,”祁王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为君者,要有雷霆手段,暗杀这种旁门左道,是没办法服众的。”

雷霆手段在哪里?

幕僚简直要揪着祁王的衣领怒吼了。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后,他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方才被主公急上火了,居然能想出在王府杀死皇帝的事情。

主公说得没错,的确不妥。

……但他怎么就这么来火呢!?

“殿下说得有理,”幕僚深吸一口气,竭力用平静的口吻道,“那王府之外的刺客,该作何安排?”

“尹昇今天来了王府,不管他是要继续待下去、还是去别的地方,万一出了事,肯定和孤脱不开干系,”祁王恨声道,“尹昇,果然好手段!”

幕僚:不,我觉得这不是皇帝的问题。

祁王:“看来今日不是动手的时机,派出去的刺客,就先别召回来了,叫他们好好保护孤的好皇兄,别让他被什么阿猫阿狗给宰了,又赖到孤的头上。”

透过漏花窗,祁王势在必得地凝视着天边的孤雁。

“他的命,只能是孤的。”

“漂亮!十环!!”

殷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望着远处荡起层层水波的湖面,扭头笑眯眯地问宋千帆:“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不会打水漂,朕可以教你。”

“……不了,多谢陛下。”

宋千帆推了下鼻梁上的镜片,飞快地瞥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王府管家和几名高大仆役,神色严肃。

他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要不咱们走吧?或者从宫里多叫些人来,只有您和臣二人逛这么大的园子,臣实在不放心啊。”

“放心,祁王没这个胆子,”殷祝随口道,甚至完全不避讳他们身后的管家,“他比你还怂。”

宋千帆:“…………”

“朕不是在说你怂,”殷祝补救道,虽然效果不大,“朕的意思是,你平日里虽然胆小谨慎了些,但就跟那弓弦一样,拉到极致,总会有反弹的时候,并且还会爆发很大的势能。”

“谢谢陛下夸奖,”宋千帆干巴巴道,“那祁王殿下呢?祁王殿下从小便擅长射猎,还曾独自带兵剿匪,大获成功,怎么也不该和臣并驾齐驱吧。”

后面的王府管家神色一凛,立马竖起耳朵。

难道是陛下掌握了什么祁王殿下谋逆的切实证据?

“祁王啊,”殷祝不假思索道,“他一见到朕吓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去个茅房一去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茅房建在天宫上。朕说他怂,有什么问题吗?”

“…………”

宋千帆失笑:“没有问题。”

祁王这园子虽然来路不正,但从审美和艺术价值来说,的确不凡。

园中精致以水为主,开朗疏阔,三步一小桥,十步一亭台,即使是冬日,树木山石也都被打理得蓬勃繁茂,充满皇家园林的葱蔚洇润之气。

殷祝带着宋千帆和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咿呀唱念的声音。

举目望去,原来是一个戏班子,正在风亭水榭之内排练。

管家忙解释道:“陛下,这是祁王请来为王妃祝寿的戏班,可要叫他们过来为您唱上两段?”

“没事,朕去瞧两眼就成。”

殷祝走近了些,等那花旦唱完后,也忍不住跟着哼了一段。

那花旦眼前一亮:“你唱的是什么?”

管家刚欲上前呵斥,被殷祝拦下了。

“从前在家乡听人唱过的一段戏。”殷祝回答他,顺便夸奖道,“唱得不错,嗓子很亮,你是做刺杀的?”

刺杀旦是花旦的分支之一,殷祝从前被下铺的哥们拉着,在戏曲学院听了些他们的课程,所以对此略知一二。

刚从外面匆匆赶来的祁王脚下一崴,差点一头栽进池塘里。

“是,”在祁王的瞳孔地震中,那花旦竟然还痛快承认了,甚至他还露出了十分高兴的表情,“你居然知道这个?”

不对!!!

到底是哪个奸人要害他!?

不等殷祝回答,祁王就一个滑跪跪倒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皇兄,臣弟真的没有参与此事!臣弟冤枉啊!!!”

殷祝沉默地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大腿嚎啕,嫌弃地把腿抽了出来。

“……你先起来。”

“臣弟冤枉!!!!”

“朕知道你冤枉,”殷祝抬头看了眼周围也被祁王惊到、纷纷下跪的一圈人,无奈道,“朕跟你说的不是一码事,起来吧。”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乌龙。

祁王的哭声顿时哽住了。

他擦干泪站起来,尽管心中恨得咬牙,但还是勉强笑道:“是臣弟想岔了,皇兄果然博闻强识,居然还对戏曲有所了解。”

跪在地上的花旦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显然没想到殷祝的身份居然如此贵重。

殷祝看着他,忽然笑道:“你唱的那些曲子都太老了,不如换一首。但朕只知道调子和词,你能唱出来吗?”

花旦脆生生道:“能!”

“行,拿纸笔来。”

之后的半个时辰,殷祝就待在风亭里,指着一句,教唱一句。这花旦也是个有天赋的,学得极快,加上《宗公别胡姬》本就是历经数百年时光流传下来的经典片段,词曲无一不佳。

一行人听得如痴如醉。

唯有祁王愈发胆战心惊。

但凡戏曲,都是后人根据史实改编而成,寄托了民众朴素的嫉恶如仇情感。

其中有几句台词,是借胡姬青琅之口痛骂昏君的。

但写词的人是殷祝,如今他就是皇帝。

人能自己骂自己吗?自然不能。

正好祁王就在旁边,作为一个给笔下人物取名时经常在书桌上到处找字排列组合的作者,殷祝完全没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