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昼眠梦君
殷祝蹲下身,拾起其中一件,打量片刻。
嗯,有点儿眼熟。
精铁打造,有用来装发射物的凹槽。
他数了数,一共十发。
后续又有士卒找到了其余部件,虽然不完全,但殷祝把他们拼凑在一起,也能勉强还原出它原本的作用。
——这是一种连发的、带箭头和火药的铳箭。
就是怎么感觉,他不久前在哪里见过……对了!
殷祝恍然大悟,是在晖城的城墙上!
但是他有观察过,宗策军中用的主要是火炮还有连发弩箭,虽然弩箭发射机扩和铳箭相似,但却是不带火药的。
历史也证明了,铳箭这东西就是个有箭头的火枪。
不如铅子装弹方便,也不如火箭好用,还很容易炸膛,纯属多此一举,没几十年就被更先进的武器淘汰了。
“宗爱卿,”他站起身,把那东西递到宗策面前,“这东西,你认识吧?”
宗策哑声道:“认识。”
殷祝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宗策的心直直地坠入谷底。
他本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从殷祝口中得到那个答案后,他本应该安心的。
他的陛下并不是嗜杀之人,就算再恨再怨自己,至少不会牵连到阿略。
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宗策还是感觉到了极度的不甘心。
他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还没有见证大夏一统,山河归复,还没有……和眼前人……
他一把抓住了殷祝的手:“陛下,策——”
“你不用说了!”殷祝打断他的话,眉宇间怒气凌厉。
宗策指尖一颤。
他自嘲一笑,五指缓缓松开。
“朕就知道,这祁王心思不正!”殷祝骂骂咧咧,“不仅在田庄上私设工坊铸造武器,还侵犯个人发明专利,偷你的图纸!抄袭狗一个!”
他干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神色怔忪地看着他。
殷祝见他脸色苍白,顿时十分心疼,反手抓住他干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朕一定给你讨回公道!”然后转头冷声质问那瘫坐在地的管家,“你还有什么狡辩的话要讲?”
管家身子一抖。
他看着那凌乱摆放一地的铳箭零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晚了,晚了!”他神色癫狂,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新都的方向,“殿下,奴才尽力了……奴才尽力了!”
宗策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他在拖延时间!”
殷祝冷静道:“朕知道。”
“不,陛下,”他语气急促,“他是在为祁王拖延时间。”
“距离我们来田庄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祁王若是有心,应当早就前来请罪了,但直到现在却任何动静都没有,说明他一定在别处酝酿更大的动作!”
殷祝嗯了一声:“这个,朕也知道。”
管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知道?”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殷祝,“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又怒道:“难道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追兵,你是故意找这个借口来田庄的!?”
“追兵是有的,只不过跟你们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殷祝冲他笑了笑,“虽然现在提醒可能有点晚了,但上位者,疑心生暗鬼,可要小心被鬼反噬己身。”
之前宋千帆给他写信的时候,殷祝就已经知晓了祁王亲信投靠的事情,顺便把祁王的这点小九九都盘了个一清二楚。
唯一麻烦的,就是禁军那边。
祁王虽然性格优柔寡断,疑神疑鬼,但也正因此,他在禁军中发展的势力非常隐蔽复杂,如果不能一次性根除,后患无穷。
因此殷祝在出发前,就想到了要故意制造一次机会,让祁王狗急跳墙。
和管家说完这句话后,殷祝丢给干爹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示意自己对他绝对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他俩天下第一好,才不是祁王和他手下幕僚的塑料关系!
宗策眸光一闪,忽然当众撩起袍角,半跪在地。
“请陛下下旨,派策率军平祁王之乱,”他抱拳沉声道,“策定会为陛下扫清一切障碍!”
只要祁王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晓那件事了。
他可以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一直带到坟墓里……即使日后他再不能陪伴在他的身旁,至少,还能作为臣子站在朝堂之上,远远地望着他端坐庙堂高处,君临四海。
宛如绝望之中发现的一线生机,宗策按捺着心中沸腾冲动,听到殷祝开口道:“宗策听令。”
“末将在!”
“新都一切军队,随你调用,”殷祝说,“朕只有一个要求——”
“把祁王带到朕面前来!”
“是!”
宗策眸光深沉,起身离去。
寒月高悬,风卷起身后袍角,他带着军队策马而去,犹如一柄劈开黑暗的利刃。
管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呆愣许久,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力道大到两侧的侍卫都险些按不住他。
“老实点!”青琅喝道。
然后他低声询问望着夜色出神的殷祝:“陛下,这人怎么处置?”
殷祝回过神来:“问他工坊里的那些工匠还有武器都被他转移到哪去了,如果不说的话……”
“宗策是叛徒!”
管家被压在地上,脸红脖子粗地朝他吼道:“你要清剿逆党,但你却放跑了最大的逆党!!!”
周围噤若寒蝉,青琅脸色发白,大气也不敢出。
倒是殷祝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摆弄拼装地上的铳箭零件。
他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这铳箭的图纸,就是宗策交给殿下的,”管家气喘吁吁道,“是他的家传,当初他父亲在工部任职,给他留下了六页神机图纸,说是得之者可得天下。”
“他与殿下密谋造反,把其中一张作为投名状交给了殿下,还派了宗家名下工坊的工匠来督造,若是陛下不信,只要叫大理寺去查证,便知奴才所说真假了!”
青琅听得心惊肉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殷祝,生怕陛下听闻这则消息后会暴怒变色。
然而殷祝却好似全无反应一般,仍蹲在地上拼他的零件。
“还有呢?”他问道。
“还,还有?”管家傻了,这种时候正常反应不是跳起来大骂宗策,或是后悔把平叛大任交托给对方,赶紧想办法挽回局势吗?
怎么陛下的反应是这样?
“你现在跟朕说这些,无非是想要挑拨朕与宗将军的关系,告诉朕宗将军其实与祁王是一伙的,朕输定了,以此为筹码,叫朕放你一条性命。”
殷祝站起身,把铳箭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在管家目眦欲裂的表情中,把枪口对准了他的面门。
“第一次组装,动作不熟。”
他居高临下地说,食指扣动扳机。
噗嗤一声,数发箭头没入血肉。
“——见谅。”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才连发四枚就卡住了,铳箭上的火药也没爆炸。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殷祝随手把发烫的枪管丢到一旁,心想祁王要想靠这个叛乱,别中途炸膛就不错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青琅干呕一声,捂住嘴巴。
殷祝也有点儿反胃。
虽然他跟老爹做生意时,在海外见识过不少更恶心的画面,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
“谁也不准告诉宗策,”他轻声道,视线环顾四周每一个人的脸庞,“如果有人泄密,朕会让你们知道后果。”
“——是。”
青琅随着众人一起朝陛下行礼,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喉咙。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
自己,还有朝堂内外的其他人,从前一直以为的,全都错了!
陛下根本就不是被宗将军迷惑了,性格大变,轻信于人;
不如说,事实恰恰相反。
……陛下只是习惯了,唯独在宗将军面前,伪装出另一副性格而已。
那一夜,祁王的田庄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青琅紧缩的瞳仁中倒映着那道漆黑修长的身影,所有人都握紧武器,沉默地站在他身边,等待着那一位发话。
殷祝站在田垄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工坊在大火中倾塌、将一切人证物证都焚烧殆尽。
火风席卷,他裹紧狐裘,带着些许病气的苍白脸颊在火光中明灭。
随后,他低声咳嗽了两声,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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