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不归
归雪间有点窒息。
显然,书院的先生们信了自己说的话,但于怀鹤没信,只是装作信了。当时没有戳穿,是不想书院找自己麻烦。
然而现在没有外人,于怀鹤就要找自己麻烦了。
昏暗的灯光下,归雪间小声说:“他想吃了我。”
于怀鹤没有说话,点了下头,示意归雪间继续说。
归雪间只好将书院先生们猜测的那一套拿出来:“他可能是觉得我有莲花的保护,是个很重要的人。但他猜错了,莲子是你的,他不知道是你在保护我。”
于怀鹤又问:“去救你的时候,怎么待在结界边缘?”
归雪间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他装作你,想骗我出去。我知道不是你,就想用符箓镇住他,或许能趁机逃走。”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还是很有逻辑的。
然而于怀鹤似乎不是很信。
毕竟是说谎,归雪间的眼神游移不定,见到于怀鹤的左手搁在被子上,伤口裹得严严实实,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提出让于怀鹤包扎伤口是,对方会有那样的眼神。
……于怀鹤已经认定七杀藤的忽然消失是有问题的,不是幻术。
关于这一条,于怀鹤甚至没有给自己狡辩的机会,他有自己的判断。
想要改变于怀鹤的认知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他是那种绝不会怀疑自我,因外物动摇的人。
因为不能言明的原因,归雪间时常需要在别人面前掩盖事实,或许是他很有说谎的天赋,从来面不改色,又或者是他的身体确实虚弱,有点弱不禁风的意思,干不了什么坏事,所以似乎没被人怀疑过。
但眼前的人是于怀鹤,归雪间的心跳加速,有点编不下去了。
果然,只听于怀鹤平淡地问道:“是么?”
归雪间枕在枕头上,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于怀鹤穿着宽松的常服,头发也没束,发带随意地搁在自己的枕边,似乎是洗了个澡过来的。不像平日里那样疏冷,看起来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懒散,并不是正经审问犯人的样子。
而自己也不是犯人,没有哪个犯人会躺在床上受审。
一瞬间,归雪间想了很多。
于怀鹤会这样审问别人吗?
——不会。如果是别人,他有了疑虑,会一言不发直接查下去,而不是等在床头,让犯人自己交代。由此可见,于怀鹤对待自己和别人有很大差别。
于怀鹤会因为问不出什么而对自己动手吗?
——不可能。
忽然间,归雪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于怀鹤又没有当场抓住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隐瞒了事情。
这件事归雪间不想告诉别人,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特别是不会伤害于怀鹤,所以还是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的。
说谎很难,说不知道很简单。
于是,归雪间在枕头上挪了挪,靠近了于怀鹤的右手。
于怀鹤的感觉很敏锐,何况是这样刻意的触碰。
他的手停在原处,没有动作,过了一小会儿,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拨开归雪间垂在脸侧的头发,将归雪间埋在枕头间,被浓密长发掩埋的脸抬了起来。
很小的一张脸,乖乖地抵在于怀鹤的掌心。
归雪间抬起眼,眼睑微微颤动,安静地、毫无防备地看向于怀鹤。
他的嗓音带着一点睡醒后的鼻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我很害怕,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你会来。”
归雪间缓缓地眨眼,睫毛蹭在于怀鹤的掌心,应该是有点痒,于怀鹤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于怀鹤半垂着眼,看不清神情,指腹贴着归雪间的眼角,很轻地抚摸着。
半晌,他“嗯”了一声,似乎很容易就被打动,放过了归雪间:“约定了一刻钟,我一定会来。”
归雪间逃过一劫,逃得太简单,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于怀鹤认为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然而自己不想说,这个人又觉得事情不会脱离他的掌控,所以没有追究下去。
龙傲天,你好自信。
……但,似乎也没错。
归雪间又没拿这个做坏事。不能说的主要原因是太惊世骇俗,容易被抓住关起来,而且他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体质——从出生就是为了成为魔尊容器的事,难以启齿。
可能是察觉到归雪间暂时不想睡,于怀鹤添了些灵力,令琉璃灯内的烛火更亮。
归雪间想起两人的约定,也想找这个人的麻烦了,说:“可是你受伤了。”
于怀鹤道:“当时说的是尽量。”
竟然天衣无缝,挑不出毛病。
一直这样托着,脖子会僵,于怀鹤松开手,归雪间的半边脸重新陷入柔软的枕头:“你的左手还疼吗?找先生看过了吗?”
于怀鹤挑了下眉。
归雪间:“。”
之前已经提过了,现在刻意不提,像是做贼心虚,而他没有做贼,不必心虚。
归雪间有充分的理由:“总觉得你仗着修为高,对伤口不很上心,我是你的未婚夫,有责任关心。”
流光溢彩中,于怀鹤的眉眼格外英俊,他很轻地笑了,回答得简单:“小伤,不疼。”
他看起来很冷,不是苦大仇深,对人或物有怨言,而是天性如此。就像他的剑,太过锋芒毕露,旁人害怕被伤害所以敬而远之。然而于怀鹤孤身一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接近。
归雪间靠近他,最开始是想要活下去,后来……他似乎察觉到,这柄剑不会刺伤自己。
他待在于怀鹤身边,即使剑刃横在身侧,感觉到的是保护和安全。
就像现在,于怀鹤的目光好像很轻柔地落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与锋利、冷淡无关的眼神,他说:“多谢未婚夫关心。”
第39章 剑招
……未婚夫。
归雪间抬起眼,心蜷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疼,就是很奇怪,是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细数起来,遇到于怀鹤后,归雪间用过很多次“未婚夫”这个词。第一次用,是请求于怀鹤救出自己,后来又用,是想要将于怀鹤和自己绑在一起,至于现在,为了让于怀鹤答应自己的要求,比如合理地关心这个人未处理的伤口。
归雪间用的越发熟练,因为于怀鹤似乎总是答应。
但于怀鹤从没用过这个词,可能是他经历过当众退婚,知道两人之间已无婚约。
这是第一次,于怀鹤称呼自己为未婚夫。
于怀鹤怎么学坏了?
似乎也不能算学坏,因为是归雪间先说的,还说过很多次。
好混乱,归雪间的睫毛乱颤,在下眼睑落了一片杂乱的阴影,有点不知所措。
一个称呼而已,每次于怀鹤不都表现得很平淡么?
归雪间默默将被子往上拉,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含混地应了一声,又小声说:“我困了。”
然后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听到于怀鹤“嗯”了一声,调暗了灯光。
归雪间翻了个身,偷偷睁开眼,于怀鹤的影子倒映在帐纱上,他看了一会儿,又真的困了,睡了过去。
一般而言,下山历练会放五天假,大多数学生解决事端后会选择在人间放松玩乐,等到了时间再返回书院。
但他们院子的情况特殊,书院的先生都来了好几个,总不好还待在俗世。
第二日,大家纷纷回去上课。
归雪间的精力不足,多休了一天。
重新上课的第一天,归雪间觉得问题很大。
第一节是阵法课,归雪间走入静心斋,往日里轻松愉快、随意摸鱼睡觉的氛围荡然无存,因为端坐于众人之前的先生变成了花秉秋。
归雪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子,或者是记错了时间,然而屋里坐着的都是自己认识的同窗,很多还找过自己代写作业。
而花秉秋也看到了自己,露出一个可怕且得意的笑,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作为一个学生,是任先生宰割的,归雪间不得不走了过去。
一路上,同窗们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仿佛他即将赴死。
花秉秋盘腿坐着,阴森森地笑道:“前几天缺的课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为了不拾人牙慧,课都不上了。”
归雪间低眉顺眼地解释:“花先生,我之前几天下山历练,不在书院里。”
花先生阴阳怪气道:“哦,那倒是我错怪了你。”
书院传闻中,花秉秋久不教书,一是他教书方法过于折腾人,二来他本身也不愿意和资质平庸之辈浪费时间,不愿意教书。
归雪间觉得,虽然上次自己将花秉秋气得不轻,但也不至于让他浪费时间,重新回来教书吧。
但花秉秋取代原来的阵法先生已成事实,归雪间不想上课,但又不得不上,无故逃课,司徒先生估计要找自己麻烦。
他只好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帮别风愁也占了个座位。
凑巧的是,前排坐着的又是吴午。
吴午偷偷摸摸转过身,大倒苦水:“道友,你可害死我们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上次被花……花先生叫去,听他说要收你当徒弟。怎么教你一个还不过瘾,跑来教我们阵法课了?”
果然,作业代写之事早已败露,吴午不堪重压,将自己供了出来。
但归雪间不觉得这是吴午的错,代写之人如此之多,不可能各个守口如瓶,他早就做好了被先生斥责的准备,但没料到原来背后是花秉秋的手笔。
思及此,归雪间也很头疼:“我早已拜了先生,不能再拜第二个。”
吴午瞪大了眼,仿佛是在质疑归雪间看起来这么穷,又没有修为,竟然拜了先生,也是个有特权的人。
看来师兄师姐们说的果然不错,紫微书院到处都是卧虎藏龙,不可轻忽任何一人。
吴午道:“那不还是你害的,你不拜花先生为师,但他看中了你,还是非要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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