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不归
“没有仙骨,没有修为,所以便不能布置阵法,不能破阵吗?”
归雪间一愣,没有说话。
花秉秋却收敛了笑,没了讥讽的意思,神情是难得的正经:“所谓阵法,本来就是借天地之势,行人力所不能及之事。你是一点萤火,或是一点烛光,同样照不亮夜晚,可只要照亮人的眼睛,就可看清前路。”
他的语气越发严厉:“你要浪费自己的天赋,仅仅只做一个纸上谈兵的人,在书房中绘制阵法,查缺补漏,而不是真正构建出属于自己的世界吗?”
阵法就是由阵法师手中构建出的世界。
与往常相比,花秉秋的声音不算大,却令归雪间振聋发聩。
他似乎回到了过去,竭尽全力,学习阵法是想要走出白家的园子。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真的找到了阵眼,却因为自身的弱小而无法破开,最后被困死在了九曲聚灵阵中。
他对阵法无尽的喜爱,以及微妙的畏惧,或许都源于此。
重生过后,归雪间尝试过写下符箓,现在也在修行,但好像除了在纸上绘制,没有一次真正搭建过阵法。
是做不到吗?是不想做吗?还是沉溺于过去?
或许都有。
但,此时此刻,归雪间决心去做了。
一个简单的阵法在归雪间的脚下成型,他走到一边,丢入一块灵石,阵法启动,火光冲天而起,将雾气燃尽,露出一条向外的路。
归雪间没有离开,他走到花秉秋身边,正正经经地鞠躬拜谢:“多谢花先生指点。”
花秉秋“哼”了一声,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得意还是生气:“我是看你实在聪明,有点可惜……现在又不说是拾人牙慧了?”
归雪间抱歉道:“您是阵法大师,只言片语,就足以教导学生了。但也不能那么对待周先生。”
花秉秋似乎又想攻击周先生,但还是忍住了:“周横……算了,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学生。”
归雪间迷茫:“?”
花秉秋的语气大为不爽:“你拜师前一天,有人来了碧馀峰的浩渺苑,解出入苑的连环八套阵法,照理来说,已有资格拜我为师,但那人却留下一句,说身边一个人的阵法天赋高于自己,希望能成为我的学生。”
归雪间猜到是谁了。
除了于怀鹤,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花秉秋又大怒:“说来可恨,都怪赵游,那天非要我去检查防止魔物进入的阵法,叫我错过了那小子,也错过了你!”
归雪间似乎摸准了这位老先生的脾气,哄他:“可我现在还是向花先生您学习阵法。若是没有您的教导,我也不可能这么快破阵。”
花秉秋被他说的消了气,最后留下一句:“行了,你还算过得去。至于别的,都是蠢蛋,这么一个简单的阵法,也要解一个时辰。”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学生的攻击。
平心而论,归雪间觉得这个阵法很不简单,若是能解得出来,往后出门在外,遇到真道阵,无论有怎样的变化,也能安之若素了。
从阵法中出来后,于怀鹤还没下课,归雪间犹豫了一下,选择去附近的藏书阁找东西。
今天的运气似乎不错,解开了阵法,又在堆积如山的文书里找到记录。
四年前,九洲幻兽棋大比,东洲一栏,写的是于怀鹤的名字。
然后,归雪间又忽的一怔。
因为后面备注了两个字。
——缺席。
第43章 幻兽棋
归雪间想的是,如果于怀鹤真的会下幻兽棋,他就去问问。
可能是好奇吧。
归雪间待在于怀鹤身边,不觉得这个人和后世传闻中一样,有许多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于怀鹤似乎对除了修炼之外的事都不感兴趣,竟然也会下棋,还下的很好。
这是没有人知道,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事。
十四岁就成了东洲第一,得到九洲大比的资格,这么看来,于怀鹤在幻兽棋上的天赋也很高。如果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归雪间看别的对手都是成百上千岁,于怀鹤才十四,不及别人的零头,日后有的是时间夺得魁首。
但于怀鹤不是输了,他缺席了比试,中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不得已的是,他不愿意再提起。
接下来的大半天,归雪间一直在考虑此事,想问又不知道要不要问。
晚上,快到睡觉的时间了,于怀鹤练完剑,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看书,归雪间窝在床上。
天气逐渐炎热,被子换成了薄的,归雪间踢了被子,大半边身体在外面,翻来覆去。
于怀鹤听了一会儿的动静,问:“很热么?”
归雪间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有点。”
于怀鹤放下书,三两步走了过来。他坐在床沿边,摘下剑,悬挂在床尾,单手握着剑鞘。
归雪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灵力注入剑身,寒意透过剑鞘慢慢渗出来,和夏日的暑气混合,不会突然冷到刺骨,帐内的温度降低,变成很舒适的那种。
这样的降温方式,也只有于怀鹤能做到了。
于怀鹤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归雪间的鬓角:“以为你体虚,不会怕热。”
归雪间:“……”
这人说的也没错,平时他的确是不怎么热的,今天是有惦记的事,辗转反侧,忽然觉得燥热。
归雪间“哦”了一声,将被子往上拽了拽,不是很想睡。
身边的影子还在。
于怀鹤没有离开,什么都没问,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归雪间想,或许这个人看出自己有话想说。
片刻的沉默后,归雪间还是没忍住,他看着坐在身边,很靠近的人影,问:“于怀鹤,你下过幻兽棋吗?”
于怀鹤说:“嗯。”
又问:“从哪知道的?”
他承认得很轻易,不像有是什么不能提起的往事,而比起这件事,更在意的好像是归雪间怎么知道的。
归雪间抿了下唇:“之前遇到一个师姐,她想让我加入棋社,给我看了介绍棋社的书简。”
于怀鹤又问:“之前去藏书阁,是想找九洲大比的记录?”
归雪间:“……嗯。”
其实不该吃惊的,于怀鹤的感知一直这么敏锐,自己发生的一点细微改变,他都会察觉,而藏书阁很安全,所以他没追究缘由。
反正也不打算睡了,归雪间索性坐起来,他抱着小腿,被子都堆在胸前,有点小心地问:“那你现在不下了吗?”
于怀鹤没有回答,他偏头看了归雪间一眼:“归雪间,你很关心幻兽棋?”
“关心不行么?”归雪间皱了下眉,重点好像弄错了,“不是幻兽棋,是你。”
而于怀鹤不会弄错这么简单的事,他觉得这人不是很想说的样子:“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归雪间说这话是认真的,不是赌气,而是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开口的事,就像自己也有不能告知于怀鹤的秘密。不同的是,自己在于怀鹤面前要浑水摸鱼,而于怀鹤则不需要寻找任何理由。
于怀鹤看着他,目光微沉:“不是,我只是在想……”
他顿了一下:“该怎么说。”
归雪间的心一颤,于怀鹤的意思好像是,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谈论过这件事。
很难得的,于怀鹤因回忆而陷入沉默,而不是不想开口。
灯光落在于怀鹤的半边侧脸,将这个人五官的轮廓映得很深,他半垂着眼,眼眸漆黑,不会被灯火照亮,直至看向归雪间,才落了一点光亮,像是灵力凝聚在剑刃上的锋芒。
于怀鹤的嗓音很低,偏冷,随意道:“十四岁时,我第一次出归元门,下山历练,一个人闯荡偶然间看到别人下幻兽棋,很感兴趣,于是也学了。”
十四岁……归雪间一怔,可是十四岁时,于怀鹤不是已经得了东洲幻兽棋比试的第一了吗?
结果竟然是从十四岁才开始学。
归雪间的疑惑很明显,于怀鹤继续说:“很上瘾,就像四岁时第一次握剑时一样,之后的半年,我几乎日夜不休的下棋。”
归雪间仰着头,看着于怀鹤平静的脸,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人也会有那样沉迷下棋,不务正业的时刻。
他想了想,问:“师伯不管吗?”
像于怀鹤这样的天纵奇才,长辈都不会放任其误入歧途吧。
于怀鹤说:“她不知道。母亲长年在外,偶尔回来一次。而且自我懂事起,她就让我做喜欢的事,人活一世,尽兴最重要。”
不能说不负责任,这就是于行竹的行事原则,她一生都是这么做的,对待孩子也是如此。
于怀鹤淡淡道:“我抓周时,师祖不小心弄错了,将自己平日处理吃食的杀猪刀混了进去,被我抓住。她说自己当时想,只要我喜欢,长大了当个杀猪匠都行。”
归雪间笑了:“不行,我想象不出来。”
于怀鹤看着他,勾了下唇,也笑了:“半年后,东洲的比试结束,我忽然觉得……”
他的话顿了一下,归雪间想到他缺席了后面的九洲大比,尝试着问:“玩腻了?”
“不全是,”于怀鹤偏过头,看向一旁悬挂着的剑,“只是意识到剑和棋子不同。我不是想做执棋的人,而是要做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
人生在世,如沧海之一粟,飘摇不定,随波逐流,而修仙则如同逆水行舟。也唯有修炼,才能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十四岁时,于怀鹤舍弃了棋,选择了剑而已。
在世人眼中,于怀鹤虽是正道中人,作为天下第一却强大到近乎危险的程度,可能源于此,他对自己有超脱一般的认知以及自信,很擅长割舍,所以看起来近乎无欲无求。
而于怀鹤曾经沉迷幻兽棋的事,没有人知道,更不会记录下来,为世人所知。
归雪间呆呆地看着于怀鹤,好一会儿,他说:“你是不是对自己太严苛了?”
于怀鹤不以为意:“有么?还好。”
归雪间觉得有。
他想问于怀鹤还喜欢幻兽棋吗?但似乎没有必要,喜欢与否,十四岁的于怀鹤已经作出决定。
所以,归雪间问:“我想试试幻兽棋,你要陪我一起玩吗?”
如果于怀鹤不再喜欢,送自己过去就行了,如果还喜欢,闲时对弈一局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归雪间想了很多,他好像不希望于怀鹤无欲无求,自己没有死,第一魔尊不会为祸人间,生灵涂炭,要有人必须救世的程度。那么于怀鹤稍微浪费一点时间,去做别的事,推迟些成为天下第一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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