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你知道我喜欢他……你怎么知道的……”
梁俨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陆炼,“我又没瞎。”
“我不会让他离开我,除了我死了!”
梁俨听完冷笑道:“那你就等着收尸吧,或者你可以等他死了,你给他殉情,也许到了阴曹地府他会感动于你的痴情,就不讨厌你了。”
梁俨越逼越近,脸色阴冷,“凤卿与我在幽州同甘共苦,而沈鹤舞跟我没交集,他死了活了跟我没关系,你再敢这这里放肆,我亲自把沈鹤舞捉到陛下面前,他必死无疑。”
“你敢?”
“那你就试试吧,看看本王敢不敢。”
陆炼听完,也不闹着要带沈凤翥走了,转身出了长平侯府。
“殿下,你不会真想让大公子死吧!”瑞叶在旁边吓得半死。
沈鹤舞活着的事除了海月螺儿,便只有瑞叶知道。
梁俨轻笑一声,“怎么会,我故意激他的。”
这几日梁俨派了几拨人在三法司、国公府的宅子庄园、城门口蹲守陆炼的踪迹,结果这厮几日告病不朝,派去的人连这厮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根本不知道陆炼将沈鹤舞藏在了何处。
他也派人跟踪了陆敬宣,这厮平素跟陆炼形影不离,这几日却只在金吾卫的官署和公主府活动,连酒肆茶坊都没踏足,更不要说去找陆炼了。
梁俨让小厮悄悄跟着陆炼,小厮回来给他禀报,说陆炼和陆敬宣去了城外一处庄子,小厮打听清楚了,那庄子是淮安郑氏的产业,还是郑家大小姐的陪嫁。
梁俨无语,陆炼竟将沈鹤舞藏在堂弟老婆的陪嫁庄子里,怪不得在姓陆的宅子庄园前面蹲不到陆炼的行踪。
次日,梁俨便单枪匹马寻到了那处庄子,门房见有人来访,面露惊色,问是何人。
“吾乃广陵郡王,赶紧让陆炼滚出来见本王。”
门房一听来人名号,慌忙进去通传。
陆炼出来见真是梁俨本尊,“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既然不愿送云卿回来,那我就来抢呗。”梁俨抱胸看着一脸防备的某人。
“你不是不管他的死活吗?”
“说你傻你就是不聪明,那是我表哥,我还真能看着他死?”梁俨踏过门槛,却被一只手臂拦住前路,“我来劝云卿,你若不想看他饿死,最好放下你的爪子。”
沉默半晌,陆炼冷声道:“你可以劝他,但决不许带他走,否则……”
“否则怎样,打我骂我,还是强迫我?”
“你!”
梁俨知道这话戳到了他的肺腑,心中暗爽,“陆炼,你最好快些带我去见云卿,别到时候真死了,你就抱着尸体的大腿哭吧。”
陆炼咬了咬牙,思忖了片刻,将手放了下来。
梁俨跟着陆炼走过弯曲回廊,来到一方院落。
院内建筑古朴典雅,青砖黑瓦,飞檐翘角,颇有几分江南韵味,前几日下了雪,如今雪景如诗,清雅非常。难得的是,有两只仙鹤孔雀在院内踱步,还有一只像雪一样的小狗在后面追逐。
梁俨随陆炼进入一间书房,待他拨动博古架上的一处玉雕,那面朝西的墙便缓缓打开。
密室?
“请吧,殿下。”
进入密室,顺着玉阶往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在梁俨的认知里,宫里的天熙台是最奢华的所在,而这里较之天熙台,奢华精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俨掀开罗帐,只见沈鹤舞躺在床上,双目闭合,眉心却拧成一团。
“云卿,是我。”
沈鹤舞听是梁俨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殿、下?”
梁俨见他说话有气无力,想起陆炼说他在绝食,转头朝陆炼道:“你傻站着干嘛,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弄来吃的来啊。”
陆炼闻声露出一个笑容,转身上去弄吃的去了。
“殿下,我不吃……”
“什么不吃,你真想死啊?”梁俨听见密室门扇启动的声响,这才敢跟云卿说贴心话,“凤卿因为你生了病,不然也不会是我来看你。”
“凤儿病了?”沈鹤舞想要撑起身,却实在没有力气。
“没什么大碍,就是那日受了点刺激。”梁俨把被子掖紧了些,叹了口气,“你觉得你死了,陆炼就消停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凤卿会怎样?”
“我……我活着也是…累赘,现在凤儿承袭了爵位,我也可以放心……”
“呸,你若那日没回来,他只当你三年前死了,那是皇命所致,他也无可奈何。现在你回来了,给了他希望,现在又想把这希望生生剥夺,你是为了他好,还是只想摆脱陆炼?”
沈鹤舞流下两行清泪:“我……”
“死解决不了问题,哥哥,好好活着,凤儿还等着你。”梁俨用袖子揩去痛苦的泪水,“哥哥,你是长平侯世子,是世人尊称的云鹤君,文韬武略无一不通,难道凭你的才智还斗不过陆炼那厮?”
“我……”沈鹤舞绞着金绣被面,一时嗫嚅。
梁俨看着他脖子上的吻痕和红肿的唇瓣,叹了口气,“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哥哥聪慧博学,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品性高洁,那厮多半以凤卿为要挟,逼你就范,既然到了如此地步,你更不能自怨自艾,甚至起了轻生的念头,使亲者痛,仇者快,你死得也不痛快。”
沈鹤舞默了默,半晌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想看见他……他……”
梁俨知道他跟凤卿一样,是个刚烈性子,让他委曲求全,确实是要他的命,何况现在看到弟弟安全无恙,又承袭了爵位,他更是没了牵挂。
梁俨心思一转,道:“哥哥,以前你是沈家这一辈撑门立户之人,凤卿从小娇养,他经不得事。如今凤卿虽袭了爵,但他身子不好,他哪里敌得过朝中那些人的明枪暗箭,我纵然有心护他,也不能事事护他周全,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护着他。”
“可我不能见光……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诶,话不是这么说。”梁俨把那攥皱的被面解救出来,将那双发凉的手放进被窝里,“你才几岁,老皇帝几岁,他要不了几年就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家又翻了案,到时候你出来谁没事找你不痛快。再不济给你换个身份,反正大燕的黑户多的是,你还记得平西侯父子吧,我就给他们换了身份,在幽州活得好好的。”
“殿下,慎言,您不能这样说陛下……”沈鹤舞被梁俨这番话惊得睁大了双眼。
突然,门扇开合声传来,梁俨急道:“哥哥,记住我说的话,凤儿需要你,沈家也需要你,一忍可以制百辱,切记切记。”
梁俨见陆炼端来满满一盘珍馐,冷哼一声,“你会不会照顾人啊,云卿几日没正经吃东西,脾胃正弱,除了这碗粥,其他油腻腻的,他怎么吃?”
陆炼被这一喝愣了神,“那我再去厨房……”
“算了算了。”梁俨扶起沈鹤舞,准备端粥喂人。
“殿下,我来吧。”陆炼将盘子一转放到桌上,端起粥碗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送到沈鹤舞嘴边。
沈鹤舞紧紧闭着嘴,不留一丝缝隙。
陆炼举着一勺粥,腮帮鼓动,梁俨一看就知道陆炼在咬牙。
见他吃瘪,梁俨心中畅快,“世子,还是我来吧。”说着接过粥碗,一屁股怼开陆炼。
陆炼见沈鹤舞张嘴将梁俨喂的粥吃了,腮帮子咬得更紧了,不过没有多言,只静静在旁边看着。
喂完粥,梁俨给陆炼递了个眼神,两人出了密室。
雪团见梁俨来了,吐着舌头就往梁俨腿上撞,梁俨趁势将它抱起。
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梁娅不禁问道:“世子诶,你家是养不起仆婢了吗,连个服侍的人都不给云卿?”
“有我在,不需要别人。”
“他这三年不会除了你,没见过别人吧?”梁俨心里有些后怕,如果是这样,那鹤舞没病都能被陆炼关成抑郁。
“见过我堂弟和弟媳一次。”
梁俨长叹一声,痛苦地捏了捏眉心,“怪不得他宁愿死也要逃,你真是脑子有病,就凭你这脑子,还想让他喜欢你,下八辈子都不可能。”
“休得胡言!”陆炼冷冷睃了一眼,“若被人发现他活着,我跟他都活不了。”
“哟,现在知道怕死了,那你还敢上长平侯府威胁凤卿?”梁俨翻了个大白眼,抱着雪团顺毛,“算了我也懒得讥讽你,我劝你一句,你若真喜欢他,就放了他,他也许还高看你一眼。”
“不可能。”
梁俨冷笑道:“我只是给你个建议,随便你听不听。过几日等凤卿病好了,我带他来看云卿。”
“你别得寸进尺。”
“你若想让他喜欢你,你最好听我的。”梁俨捉住雪团的前腿舞了舞,“不然呐,下次寻死就不是绝食了,也许就是上吊咬舌,撞墙割腕,你拦得住?”
“这些他都……”陆炼垂下眼眸,“我若让沈侯隔几日与他一见,他就会喜欢我吗?”
梁俨眉毛一挑,心道傻鱼上钩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这表哥是个君子,别人敬他一尺,他就敬人一丈,吃软不吃硬,反正顺着他的心意总比逆着强,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梁俨回到侯府,给沈凤翥说找到哥哥了,隔几日等他病好了就能见面。
沈凤翥闻言,灰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养了四五日便大好了。
等他病一好,梁俨就带他去了郑家庄子,见了沈鹤舞。
在梁俨的百般劝说下,陆炼终于松了嘴,肯让海月留下来照顾沈鹤舞。
自从见了沈凤翥,陆炼见沈鹤舞也肯吃饭了,虽然依旧对自己冷脸,但好歹不抬手就扇巴掌了,陆炼便觉得梁俨说得有道理,于是同意兄弟俩三日一见。
不过两人相见时,陆炼会在旁边一错不错地盯着。
斗转星移,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一,万寿节。
百官勋贵皆要进宫向皇帝贺寿。
梁俨送的礼物微薄,但话说得漂亮,又都是未曾见过的菜蔬,礼数也周到,倒也挑不出错。
燕帝见他拿不出好东西孝敬,想来确实手上拮据,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慈爱,便赐了些金银玉帛给他。
众人看来,广陵王当真是受宠。
梁俨却想几筐菜蔬换了几箱财宝,净赚百分之一万,这把赚得太大了,赚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殿上丝竹管弦不绝,众宾皆沉醉于香风舞乐之中。
身为金吾卫的陆敬宣却偏偏今日轮值,带着人在皇城大道上巡视,正打着呵欠突然闻得一阵马蹄声。
“怎么回事,谁胆子这么肥,今夜敢纵马疾驰!”陆敬宣见大道上有一骏马疾驰而来,直奔宫门。
“金吾卫在此,立刻下马——”陆敬宣将这话大声喊了三遍,那马却依旧直奔而来。
语落,身后兵卒架弓搭箭,准备射杀冒闯之人。
“幽蓟战报,北离入侵,攻陷遥、密二城!”
众人闻言大骇,顿时收了弓箭。
传令兵飞奔到陆敬宣面前勒了马,再往前便是宫城,不能骑马了。
“你说什么,北离怎敢入侵我大燕!”陆敬宣抓住传令兵的衣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