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九郎, 你又做什么妖了, 让表哥这么生气?”梁俨见沈凤翥没有放下戒尺的意思, 赶紧将小团子护在身后。
长到梁俨下巴的长条团子委屈地捏着哥哥的衣摆, “我就是…放心不下我种的土豆……”
听完来龙去脉, 梁俨莞尔:“凤卿,这是好事啊,你打他做甚。”说着就将沈凤翥紧扣的拇指一根根扒开,将戒尺扔到了一旁。
“这么大了, 诗礼都不能背全,阿俨,你说说这像话吗?”沈凤翥一拍桌子,“还是郡王殿下,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梁俨被那一声吓得往后仰了仰,心道他也不会背,“消消气消消气,他还小,慢慢学来得及。”
“还小?再过两年都能娶媳妇了,还小!”
梁俨给弟弟使了个眼色,梁儇心领神会,一溜烟跑了。
沈凤翥见状气得狠狠瞪了下梁俨,“阿俨,不能这么惯着九郎。”
梁俨赶紧坐到旁边,捧起沈凤翥的手,“宝贝,手拍疼了没?哎哟,我也没有惯着九郎,他这么大点孩子,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而且正是喜欢出去疯跑的年纪,他愿意去种种土豆,体会一下民间疾苦,这不也挺好的吗?”
“你说的虽然有理,但他带着另外两个偷跑出去,若出了事怎么办,怎么跟嫂嫂和旺哥交代?”
梁俨笑道:“三孩子都机灵,再者他们都骑着马,寻常人哪里敢惹他们?”
“那三个猴儿偷跑出去不带护卫,遇上恶人怎么办?钟蓁还是个小姑娘!”
“宝贝,九郎是临江王,谁敢惹他,何况他会功夫,还佩着剑,骑马到了屯田,那里的校尉也认得九郎,不会出事。”
梁俨说了好一阵,才将沈凤翥说服,最后梁儇小朋友过上了白日种土豆,晚上学诗书的快乐生活,节度使府的下人都说临江王殿下长大了,终于不在府里调皮捣蛋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转眼就到了出兵遥密二城的日子。
这次梁俨还是不准备带沈凤翥去。
“宝贝,别生气嘛,拿回遥密二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真的不用去。”
沈凤翥冷着脸给他收拾包袱,“没生气。”
嘴唇都要咬破皮了,没生气就有鬼了,梁俨如是想。
从后面抱住气呼呼的小凤凰,“宝贝,行军艰苦,若我不是节度使,我也不愿意去,何况你身子娇弱,吃不得苦。”
“我不怕吃苦的。”沈凤翥急切转过身,直勾勾盯着梁俨的眼睛。
他是长平侯,他也想像祖父和父亲一样驰骋疆场。
沈氏每一代长平侯都是猛将,除了他。
一个不能上战场的武侯,当真是笑话。
梁俨看着热切的眼神,欲言又止,思索半晌才道:“宝贝,行军不能耽搁,我们不可能坐车。步行你会掉队,骑马……你只能驾驭小马驹,以你的力气掌控不了战马。”
小凤凰敏感脆弱,梁俨也知道他的敏感点,平素便是有意见相左的地方也多是哄着,不愿意对他说刺耳锥心的话。
沈凤翥听了,眼中的火苗顿时熄灭,沉默着继续收拾包袱。
梁俨心脏一坠,慌忙捧起爱人的脸,不断亲吻他的眼皮和脸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别生我的气。”
沈凤翥被亲了一脸湿润,“你没说错啊,误军机者杖毙,你是为我好,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说罢,沈凤翥也不收拾包袱了,手指爬上梁俨的肩膀,踮脚贴上红唇,攫取他的温柔。
收拾到一半的包袱被梁俨放到了小榻上,月上梢头,轻纱帐幔遮不住满床缱绻旖旎,直教白月羞红,入云躲藏。
次日,梁俨率兵出征,兵分两路,他率一万人马攻打遥城,陆炼率一万人马攻打密城。
去岁北离屠戮两城,如今已近五月,城内余粮耗得也差不多了,他们此去无异于瓮中捉鳖,稳操胜券。
梁俨看着身边的崔璇,叹了口气,“马上就要大婚了,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若你出了事,我怎么跟微音交代。”
崔璇柔柔一笑:“殿下放心,臣答应了郡主会平安回去,臣不会食言。”
萧勉看着温润文雅的崔璇,嘿嘿一笑:“崔兄,你都是天家婿了,何必到那前线去挣军功,罢了,等到了战场上你跟着我点,我护着你,到时候喜宴上你可得让我坐上宾席。”
这以貌取人的傻小子!梁俨刚想出言训斥却听崔璇说道:“郡主金枝玉叶,璇自知位卑寒微,配不上郡主,唯一能做的便是让郡主畅意舒心。郡主最敬爱珍惜兄长,又忧心大燕疆土,璇此赴前线,并不为功名,只为郡主一笑尔。”
梁俨听完挑眉,咧出一个大笑。
这妹妹当真是没白疼!
萧勉听完笑道:“崔兄,没想到你为博红颜一笑竟连战场都敢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妙哉,妙哉~”
崔璇笑而不语,直直看向前方。
梁俨看着准妹夫,勾唇一笑。
他明白崔璇的感受,心爱之人的笑颜足以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从梁俨带兵离开蓟州后,沈凤翥每日都会去校场练马。
梁玄真见表哥执意要骑大马,便去选了一匹高大但十分温顺的,又提前磨了两日,这才送给沈凤翥。
马儿高大,枣红毛发油光水滑,背上和鬃毛上有几块乌黑的小块,随便摩挲也不会尥蹶子伤人。
“玄真,这是战马吗?”沈凤翥爬上马背,马儿乖顺地停在原地,“怎么这么乖?”
父亲和哥哥的马买回府训练几月都没这样温顺。
“马儿有灵性,若碰上有缘人便会认主,任主人驱驰。”梁玄真笑道,“表哥,你性子柔和,马儿喜欢你,原来那两匹小马驹逢人就踢就吐,你第一日就能摸他们的毛,还能骑上去,这就说明你天生跟马儿有缘。”
沈凤翥沉思半晌,点了点头。
所有的动物都喜欢哥哥,无论是家里养的狮子狗、孔雀白鹤,还是外面的马儿雀儿、小鹿兔子,只要哥哥愿意跟它们玩,它们都不会跑,甚至任哥哥抚摸揉搓。
他小时候被家里的鹤和马吓过,所以他十分羡慕哥哥,甚至有些嫉妒。
哥哥身体好又聪明,连小动物都喜欢哥哥,不像自己,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和哥哥一样,只是不是所有小动物都喜欢他,只有马儿喜欢他。
沈凤翥攥紧缰绳,奋力一抖缰绳,马儿慢慢走了起来,垂顺的黑色马尾随风舞动。
梁玄真见沈凤翥开始骑马,惊道:“表哥——”
“别担心,让我自己试试。”
在来蓟州的路上,他和虞棠共乘一匹,驭马之术已经烂熟于心,在路上他想自己骑,虞棠却无论如何都不许。
马儿越跑越快,沈凤翥的牙越咬越紧。
好快,手心好疼,快要拉不住它了。
梁玄真见沈凤翥的身体开始歪扭,心下大骇,翻身上马追了上去,行到同排后一个跃身坐到沈凤翥身后,一把抓过缰绳勒住了马。
马儿长嘶一声,双蹄飞伸,稳稳落下,停在原地。
“表哥,你胆子也太大了。”梁玄真见沈凤翥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沈凤翥粲然一笑:“其实骑马也没多难,你说是不是?”
梁玄真眨巴着眼睛,思忖后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难,反正我七岁就能骑这种的大马了,应该不难吧?”
沈凤翥:……
沈凤翥给马儿取名为赤玲珑。
在等待梁俨凯旋的日子里,他每日会骑着赤玲珑绕圈,或慢踱,或疾驰,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从最开始的半刻钟到半个时辰。
晚间,螺儿看着公子给自己上药,旧伤未好又添新的,才养好没多久的手心又生生磨破皮。日复一日,慢慢成了茧。
“丫头,愣着做甚,端这么久手不酸吗?”
螺儿回过神,连忙放下手里的洗脚水,见沈凤翥脱了鞋袜,那双白生生的脚被马镫挤得紫青,跟脚镯上的宝石一般。
“公子,你何苦每日去校场骑马,脚弄成这样,多疼啊。”
殿下回来见了,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也就公子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随便作践自己。
“你如今也是大管事,以后不必再做这些粗活了。”沈凤翥见她蹲下给自己搓脚,扶起她的臂膀,“去歇着吧。”
螺儿抬手一笑,手上却没有停下:“等殿下回来了,我也没法服侍公子了。”
沈凤翥闻言浅笑,“你什么时候跟他习得这般油嘴滑舌?”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公子,殿下偷偷给我说你是他的王妃,连陛下都允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沈凤翥眼睫轻颤,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这事不能让别人知晓,你可别漏出去了。”
“我都懂~”螺儿朝沈凤翥眨了下眼。
沈凤翥见状欲言又止,乖乖的小丫头怎么习得跟阿俨一个德行了!
看着窗外明月皎洁,沈凤翥神游许久。
阿俨,你什么时候回来。
遥城之内,如梁俨他们所想,北离已经没粮了。
现在遥城之内还有北离人负隅顽抗,梁俨让崔璟和荔非颇黎在城内搜寻北离士兵,投降便不杀。不降便送去见阎王。
梁俨走进伤兵营帐,见崔璇在帮萧勉上药,笑道:“你不是要护着崔仪宾吗,现在还敢大言不惭吗?”
萧勉撇了撇嘴,看着崔璇,咽了口唾沫。
他死也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崔璇功夫了得,上了战场跟换了个人似的,死在他刀下的北离兵不说一百也有八十。
他以后再也不敢说大话了!
钦天监定下的黄道吉日是五月廿五,众人在吉日前赶回了蓟州城。
双喜临门,梁俨大手一挥,办三日流水席庆贺。
看着微音和崔璇朝他跪拜,梁俨眼眶热热的。
这夜梁俨替他那臭妹夫挡了军中的这些酒仙,毕竟是洞房花烛夜,新郎醉醺醺的可不行。
沈凤翥喝不得酒,照旧以茶代酒,喝得他脑清目明,腹圆肚胀。
席散,沈凤翥扶着醉醺醺的梁俨回去歇息。
螺儿早已贴心地备好了解酒汤,沈凤翥喂了几勺却被梁俨一把打翻。
“宝~贝~不喝了~再喝真的醉了~”
你已经醉了!沈凤翥看着抱着枕头喊宝贝的某人,叹了口气。
走过去把枕头抽出,“你看清楚,谁才是你的宝贝。”
梁俨眼前出现八个沈凤翥,抓一个扑了个空,又抓一个还是扑了空,“宝贝,你在~和我,呃,捉迷藏吗——”
梁俨仰躺在床上乱抓,沈凤翥无奈扶额,自动落网,扑到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