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走到一处宫殿,殿内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陆炼见他们穿丝绸,腰羽毛,长发飘然,与城里那些百姓士兵的打扮截然不同,心道这些人便是巫师了。
伊兹迪尔听弟子说是广陵王来了,欣喜若狂,迅速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广陵王殿下。”伊兹迪尔向陆炼微微颔首抚胸。
“你便是天师?”陆炼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老者。
“正是。”
“北离王呢?”语落,陆炼便大马金刀地坐到了王座之上。
伊兹迪尔见他没有丝毫客套,神态傲慢,心道这广陵王并不如突帖尓好摆弄。
他让族人将突帖尓抬了上来。
陆炼让手下去查看,手下探了探鼻息,朝王座点了点头。
“天师,我听说巫族之人聪慧,能助君主统帅臣民,你们的巫师可都在殿上了?”陆炼撑着头,懒懒看向阶下人。
伊兹迪尔闻言暗喜:“是的,尊贵的王,巫族之人皆在殿上迎候您。”
陆炼给副将使了个眼神,副将扛起北离王走出了大殿。
伊兹迪尔见陆炼收下了投名状,心中暗喜。
“天师,今年贵庚啊?”
“七十二岁。”
“那还真是……”说话间,副将在门口朝陆炼点了下头。
陆炼站起身,手握双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活够了。”
眨眼之间,双刀插入伊兹迪尔的胸腹,长杖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杖上青羽。
巫师们见天师被杀,惊叫逃跑,门外的镇北军像影子一样,无法逃离。
那些巫师不会武,副将听着惨烈的悲嚎,心生不忍,“副帅,殿下说过不杀降……”话音未落,便被陆炼轻蔑的眼神吓得咽回了话。
“这些巫师祸乱北离朝纲,如今北离已是我大燕疆土,你想留着这些祸害给陛下增添烦忧吗?”
“卑职不敢!”
“神?哈哈哈哈哈哈——”陆炼狂笑,若求神有用,那他幼时独自熬过的无数黑夜又算什么,“副将啊,若求神问佛有用,周武帝唐武宗为何要灭佛,陛下为何让你我来这北离,求神问佛不就行了吗?”
“卑职浅薄,受教了。”
挣扎嚎哭声平息,陆炼敛下笑容,冷声道:“众将听令,北离王宫中着丝缎宝饰者皆杀之,其余人等降者不杀,凡作乱忤逆者乱刀砍死。”
“是——”
陆炼杀人如麻,远在罗罗城城门的梁俨全然不知,他在在城门等待陆炼凯旋。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
按理来说,陆炼带了充足的人手,那王宫不可能守得住。
难道北离人真设了埋伏?
“孟升,即刻带人去支援副帅。”
萧勉领命,奔到半道,见陆炼带着浩荡兵马朝城门赶来,又见一个白肤栗发的少年缚着双手,跟在陆炼身后。
看来不用他支援了。
陆炼将突帖尓带到梁俨面前,梁俨见这北离王生得面软柔弱,还是个半大少年,心生不忍,给他松了绑。
双手重获自由,突帖尓连忙向梁俨行了抚胸礼,他不懂燕话,只能用北离语问候。
梁俨让人把艾尔巴寻来。
“艾尔巴!”突帖尓惊喜道。他是先北离王的老来子,年龄与各部落首领的孙辈相仿,以前庆贺神诞节,艾尔巴来罗罗城时,会给他带南边精致好看的木雕。
艾尔巴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的北离王是小王子突帖尓,他还以为是突帖尓的大哥突芬莱。
艾尔巴转身想逃,他不想让旧友知道是他给燕人带的路。
“艾尔巴,我不懂燕话,我需要你。”
艾尔巴停住步伐,转过身看着风轻云淡的王。
“艾尔巴,告诉他,北离投降了,让他的人停止杀戮。”突帖尓神色平静,从他醒来看到的便是血,他的小王后倒在宫道上,他阿舅的头颅落在宫门口,他的百姓和勇士如小山一般堆在路旁。
艾尔巴咬着牙如实翻译。
“我是北离的王,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为我。”突帖尓望向蓝蓝的天,“只要不屠城,千刀万剐,枭首示众,我随你处置。”
当年阿爸在遥城和密城犯下的错,他来还吧。
艾尔巴听完哭了起来,紧紧抓住突帖尓的手臂,拼命摇头。
梁俨见状问道:“艾尔巴,他说什么?”
突帖尓看了一眼梁俨,慢慢扯开了衣上的手指,“我的朋友,说吧,也许这样就能结束罗罗城的杀戮了。”
艾尔巴抽噎着说出了译文,梁俨闻言长眉一挑。
“本王不会屠城。”
艾尔巴连忙将这句话说给了突帖尓。
突帖尓听完,心跳如雷,难以置信地看向梁俨。
梁俨道:“本王无权决定你的生死,你会被押送到玉京。”
出兵前,燕帝就传信给他,务必生擒北离王,送至玉京。
至于目的,他和凤卿看到那封信时心照不宣——燕帝,沽名钓誉耳。
尘埃落定,战火平息,夜幕渐渐降临,梁俨指挥麾下搜寻救治伤员,点火起灶。
罗罗城城外,一座座帐篷搭建而起,无数篝火点起,火上正滋滋靠着冒油的牛羊肉,火光映着一张张挂满笑容的脸。
厮杀了一整日,每一个镇北军将士此刻身心俱疲,可是丝毫不能松懈,他们收缴了北离军的兵器,扔到了兵器库,派了重兵把守。
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回家了。
在罗罗城休整了两日,梁俨将北离王和各部落首领和子嗣带走,各部人马回到各自的草场,至于罗罗城他留了重兵把守,防止他们反扑作乱。
梁俨承诺,所有投降归顺的部落会得到大燕的保护,他们的家园会重建,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大燕子民。
北离人见王和首领全部被带走,心中不安茫然,可燕人没有杀他们,还给他们食物和药,不安和茫然中夹了丝丝缕缕的希望。
风起,乌泱泱的镇北军离开了罗罗城,朝大燕奔去。
返程没有来时轻便,他们需要搬运伤兵,押送北离贵族,还有收缴来的金银武器,大军返程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大胜北离的捷报却被快马加鞭送往了玉京。
玉京城内繁华依旧,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玉京城外喧闹不让城内,南来北往的商贾士子,农夫匠人排在城门口,等着入城,旁边卖水卖扇的小商贩跑得十分闹热。
突然,阵阵马蹄传来,城门上的守卫看清马队后面的旗帜,高声大喝让门口众人退散避让。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万万耽误不得。
骑兵呼啸而过,朝着宫门奔去,一边奔驰一边大喊:“大捷,大捷——”
喜悦的声音引得百姓探头追逐。
“北离大捷,北离大捷,广陵王大胜北离,大胜北离——”
“我军生擒北离王,斩杀数万敌军——”
……
众人听完皆欣喜激动,欢声笑语布满街道。
“好啊,好啊,看那北离小贼敢屠我大燕城池——”
“镇北军英勇啊,广陵王大功一件啊!善,大善呐!”
“我大燕万国来朝,那北离不臣,活该被灭——”
“这小殿下莫不是战神托生,回回都大捷,那渤海也是他收服的嘞~”
“是啊是啊——”
街上百姓议论纷纷,泡在酒肆茶坊里的文人士子开始泼墨吟诗,歌功颂德。
捷报直达宫中,燕帝看了捷报,又亲召了送信的骑兵询问,问完之后龙颜大悦,重赏了骑兵。
如今才散朝不久,众臣闻得镇北军大胜北离,皆欢欣鼓舞,喜悦之后,又向王相恭贺道喜。
王惕守嘴角勾着僵硬的笑,心里却笑不出来。
一步错万步错,当初就不该向七郎下手,如今看来,现在这位储君远比不上七郎。
现在面上虽未撕破,但七郎对他王家已无情分。
罢了,现太子也罢,文怀太子也罢,广陵王也罢,陛下如今龙体康健,他还有时间。
镇北军凯旋,一入燕境就受到了官民的热烈欢迎。
距离蓟州城还有十余里,蓟州城的官民便自发来迎接梁俨等人了。
梁俨和沈凤翥看着神采飞扬的梁儇,见他冬日里捂白的小脸又变成了黑炭,不禁相视一笑。
梁儇来了,梁玄真也来了,就连白日不怎么出门的梁希音都来了。
崔璇见大姑姐小舅子都来了,却不见宝贝妻子的踪影,心里纳闷。
“微音呢?”沈凤翥见小表妹没来,心里一颤。
崔璇回来,微音怎么会不来迎接,难道染了重疾,不能行走?
“哦,三姐身子不舒服,长姐不许她来。”
崔璇听妻子不舒服,与梁俨拱了拱手,快马加鞭赶往蓟州城。
梁俨闻言,连忙让队伍加速,进了城,让陆炼替他执行诸项事宜,他要先去看妹妹。
等他和沈凤翥急匆匆赶到梁微音的院落,看着腹部微微隆起的妹妹,愣住了神。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梁俨叫来梁儇,狠狠说了他一顿。沈凤翥拿来戒尺,狠狠打了三下手板。
梁儇搓着通红的手心,委屈得瘪嘴,道:“呜呜呜,是嫂嫂说三姐月份小,不能给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