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到了月底检练新兵,左一都在左右十都里鹤立鸡群,十将魏栋见了,大为震惊,便召了钟旺问话,钟旺如实相告是梁俨的功劳。
那日视察,魏栋也在帐前,本以为族兄对梁俨青眼有加,不过是那日心情不错,这小子运气好撞上了,没想到他是真有两把刷子。
魏栋对操练结果也很满意,特意在集会上表扬了左一都。
今日重点不是察看新兵,而是告知团练营,上面下了命令,由幽州团练出兵剿灭瓦山寨匪众。
众人闻言大惊,瓦山寨可是北地最为凶悍的匪众,他们在瓦山聚了千余人马,朝廷剿了数次都没剿干净,而且按照常理,该是镇北军先去剿匪,镇北军兵丁不足,才轮到临时征召的团练兵。
但镇北军数万人马怎么可能人员不足,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们幽州团练兵。
魏栋见众兵议论,怒道:“魏都虞候那日说的的十禁二十四条都忘了?这次剿匪是节帅下达的军令,违令者斩,怕的现在就站出来,我先砍了,免得到时候被吓得尿裤子,丢我的脸。”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魏栋又说这次是难得的机会,等杀了匪,立了功也能衣锦还乡。
梁俨志在从军,心道这次剿匪确实是个好机会,但大部分团练兵都想着服完这次兵役,赶紧还乡,剿匪杀敌可不是闹着玩的,稍不注意就当了炮灰,哪还有命衣锦还乡。
魏栋传达完命令,让众将好生训练,不要辜负节帅重望。
此前是官匪豪强勾结,骗粮骗饷,瓦山寨才能一直存续。
可这次下达命令的幽蓟镇北节度使是他的族叔——魏庆。
他们巴陵魏氏与北地的世家豪强八竿子打不着,族叔又想进京为相,自然要做些功绩出来,剿匪就是首选。但刚下达剿匪命令,下面的镇北军各部就要求各种军需赏赐,否则无法出兵。
他族叔只带了三百亲卫,总不能让亲卫去剿匪。
骄兵悍将,一时难驯,好在还有团练兵,这片不被镇北军管辖的净土,族叔不至于真的无人可用。
四千团练兵即便是乌合之众,也能敌过千余匪贼,到时候他作为团练营十将,军功赏赐只怕要拿到手软。
照例,团练营每月有一日可休,前月休日恰巧碰上魏峦检视,魏栋便下令明后两日放假,让兵士出营休息,看望家人。
毕竟剿匪之后,有不有命回来就未可知了。
这些年轻士兵离家远,大多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便打算去幽州城见见世面。
他们现在手里有军饷,一进城就往酒肆妓院里钻。
“队头,你不跟我们去耍耍?”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兵笑得暧昧。
“队头才十五,只怕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另一个人撞了下梁俨的肩膀。
众人笑作一团,队头训练时严厉,但私下却是个好脾气,加上年纪小,第一队兵卒时常与他笑闹。
梁俨笑道:“说的跟你摸过似的。”
闻言,众人又笑作一团。
梁俨说家里还有弟妹,不跟他们去玩了,叮嘱他们按时归营,便离开了。
他先去街市买了只鸡才回福寿巷,推开院门,寂静无声。
现在不过刚过午时,家里怎么没人?
梁俨喊了两声,没有人应,敲了敲女孩房间的门,依旧没人应。
梁俨眉头紧皱,见小厅里也没人,快步去了寝房。
一进门,只见万千青丝散在床沿,堪堪垂地,沈凤翥倒在床上整个人像没了气息,有人进来也没反应。
不好,这病秧子不会死了吧!
第18章 沐浴 你湿漉漉的上床,也不怕着凉?……
梁俨坐到床边,探了下鼻息,松了口气。
“凤卿——”梁俨轻轻摇了摇沈凤翥的臂膀。
沈凤翥缓缓睁开眼睛,见是梁俨,先是惊讶,随后唇角翘起,眉梢都带上了欢喜,问他怎么回来了。
梁俨说军营休假两日,所以回来看看,又问几个小的去哪儿了。
“何娘子今日上山采药,九郎他们也跟着去了。”
“采药?”梁俨长眉一挑,笑问道,“你们与何娘子这般亲密了?”
沈凤翥说何娘子是良善爽利之人,对他们极好,几个小的都很亲她。
梁俨闻言,想着等会儿得去买点礼物上门感谢。
“刚才差点被你吓死,我还以为你……晕倒了。”梁俨换了个说辞,随即带上笑意逗他,“我不在就没人能辖制你的睡相了?头发掉出来都能扫地了。”
沈凤翥见他打趣自己的睡相,面上一红:“我在晾头发,谁知道你这时回来,而且我睡觉哪里需要你的辖制,净会胡诌。”
梁俨伸手挑起一缕墨发,确实氤着水,摸起来润润的:“阳光灿烂,怎的在屋里晾头发?”
“北地日光毒辣,我受不住。”沈凤翥一捋耳畔,纤长发丝软软地从梁俨手里滑走。
梁俨一笑,心道真是娇气:“屋内凉阴,湿着头发容易沾染寒气,仔细等会儿头疼。你若怕晒,坐在檐下晾发也好些。”
“好。”
两人闲聊几句,梁俨见几个妹妹没在家,打算舒舒服服洗个澡。
在军营,士兵都是集体去河边洗,也没有胰子皂荚,全靠大自然的力量,梁俨觉得身上都能搓下二斤泥了。
他把家里浴室的洗护品都转运到了空间,香皂沐浴露洗发水一应俱全。
梁俨习惯冲澡,从井里提了两桶水,准备在院角树下冲澡,正好省得收拾浴房了。
他将大门闩好,搬了把椅子放东西,宽衣解带,顺手把脏衣服搭在树干上。
“你要在院子里洗?”沈凤翥坐在小厅檐下,眼睛只要往左一斜,就能看到海棠树下的身影。
“浴桶是玄真她们在用,我就算了,女儿家忌讳这个。”梁俨笑笑,臭男人就别用香香小女孩的东西了,这都是他的血泪教训。
夏末时节,海棠早就过了花期,结了满枝满桠的赤色小果,日光穿过稀疏绿叶和密实红果,像一阵金色的雨,倾泻而下,落在人身上。
树下之人身量高挑匀称,两臂修长,肌肉成股,胸腹那一片成块鼓起,但不突兀,反倒非常流畅,往下……
梁俨舀了一瓢沁凉的井水从头浇下:“爽!”
沈凤翥突然觉得好热,慌忙搬了椅子进屋。
梁俨洗了个痛快澡,感觉灵魂都被柠檬薄荷荡涤了一遍,随意拧了把头发,穿好素白里衣回到房间,他打算打个盹再上街买东西。
“你湿漉漉的上床,也不怕着凉?”沈凤翥见梁俨的头发滴着水,里衣都被洇透了,皮肉清晰可见。
梁俨笑笑,说他身子强健,无须担忧。沈凤翥见他湿着头发就往床上钻,连忙拿了块帕子递给他,让他把头发绞干了再睡。
梁俨打了个呵欠,说不打紧,睡一觉就干了。
沈凤翥咬了咬嘴唇,这人怎么这样,不准他湿头发上床,自己跟落了水的狮子狗似的就要上床,仗着自己底子好就胡作。
“我火气大,寒气浸不透。”梁俨见他咬唇,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双标,“凤卿就别束着我了,等我醒了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就躺下了。
沈凤翥见他飞快进入梦乡,叹了口气,只好坐在床边,挑起一捧湿发,用帕子把残留的水珠捂干。
梁俨的头发又多又密,有一些被压在了身下,沈凤翥怕惊醒酣睡之人,轻轻抽扯着发丝,像是在对待价值连城的珍宝。
梁俨醒来,已是黄昏时刻。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
梁俨下床,伸了伸懒腰,见院内依旧冷清,心道几个小孩怕不是去帮忙采药,而是上山玩耍去了。
行至小厅,沈凤翥正弯着腰背,似乎在写什么。
梁俨走近一看,他在画画,画的是碧叶红莲。
“你醒了。”作画之人停下笔,朝他一笑。
梁俨见他笑靥如花,也不禁勾起唇角:“你怎么也不喊我,睡了这半日,晚间如何睡得着。”
沈凤翥笑笑,说他喊了,只是某人不肯醒。
梁俨不是叫不醒的人,知道沈凤翥没喊他,看着扇面笑道:“没想到你还擅丹青。”
“随便画画罢了。”
两人闲聊几句,梁俨就准备去做饭了,沈凤翥却说等会儿去张家吃,何娘子已经把他中午带回来的鸡捉走了。
“他们采药回来,怎么不归家?”梁俨无奈笑笑,“不会在人家家里等着吃饭吧?”
沈凤翥点点头,对此习以为常。
梁俨心想明日要多买些礼物给何娘子了。
梁俨在旁边坐着喝水,沈凤翥又画了一阵才搁笔,回房间梳头去了。
“吃完饭就回来了,凤卿不必梳得这么齐整。”梁俨倚在门上等了许久,原本以为沈凤翥只是挽个发,没想到他在认真束发。
“又不是在家里,怎可披头散发。”沈凤翥梳着发丝,充耳不闻。
梁俨知道他从小受礼仪浸染,尊重他的习惯,靠在门上看夕阳。
沈凤翥梳好头,招手让梁俨坐下,准备给他束发。
梁俨一看天都黑了,谁还看你的发型,拉起沈凤翥就出了门。
进了张家院子,梁家三女一男在院里玩棋,张家大郎在旁边观棋。
“七郎来啦~”何冬娘端着汤盆出来,“快进屋坐,马上吃饭了。”
梁俨朝何娘子施了一礼,让院里的孩子们进屋。
张翰海今日去同僚家吃满月酒,并不在家吃饭。
梁俨见饭桌上的菜盘险些压断了桌腿,忙说让嫂嫂破费操劳了。
“没破费,鸡是你买的,兔子和鱼是玄真打的,野菜是我们今日去山里顺手摘的。”何冬娘让几个小孩动筷子,让婆子把小女儿抱去旁屋喂饭。
“打的?”梁俨惊讶,看向梁玄真。
“可不就是玄真打的。七郎,你家大娘比男儿家都厉害咧。”何冬娘坐定,给梁玄真夹了个鸡腿,“若你妹子投个男胎,只怕你那队头的位置该她坐啰。”
梁俨知晓梁玄真会武,但没想到箭术也这般厉害。
“玄真姨姨的准头比山里的猎户都好。”说话的是张家大郎张舟,今年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看着就喜庆,“射兔子野鸭,一箭一个,都没有空的。”
梁儇闻言,骄傲道:“那当然,阿姐原来跟着祖父他们出去打猎,猎的狍子鹿子野猪,只有鹤舞哥哥和青若哥哥可以比,就连七哥都没阿姐猎得多。”
“嚯,玄真还能打野猪呢?”何冬娘也是一惊,又给梁玄真夹了一筷子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