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冯太医留的方子,写的是每天早上吃一碗燕窝汤,今晚是让你尝尝咸淡,明早接着吃这个。”
“哪里就一定要早上吃了,下午吃也一样。”沈凤翥从小吃这些进补,自然知道这些补品没什么特定时辰,每日吃了就算数。
“话不是这么说,术业有专攻嘛,乖,咱们听太医的。”
沈凤翥见说不动他,放软了声音:“凌虚,我冷,你帮我暖暖吧。”
“行,你等我一下,马上来。”
沈凤翥心道这下凌虚总能早些休息了。
“你这是……”沈凤翥见梁俨把小几移到床边,翻身上了床。
“你先睡吧,我挑完这一盏就吹灯。”
梁俨坐在床上,将沈凤翥揽到怀里,用被子盖得只露出头,自己的手臂却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拿起铜挑开始挑毛。
沈凤翥依偎在梁俨怀里,抬头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眼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心里暖暖甜甜的,就像刚才那碗燕窝汤一样。
犹豫了一个吐息,他环住了劲痩温热的腰,闭上双眼,侧耳倾听平稳的心跳。
第37章 含酸 崔璟送的糖就那么好吃?
次日上午, 梁俨接到了宁王的请帖,让他参加五日后的冬日宴。
他不过一个小武官,能让宁王下帖子请, 不知是看崔弦的面子,还是看亲戚的情分。
还没等他消化完请帖的信息量, 门外传来了喧闹声。
推门一看,是段晗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马奴仆站在门口,引得街坊四邻围观。
梁俨看他这架势应是来登门谢罪的,往队伍后面望了望, 并没看见高回风和高照的身影, 道:“高长史和高照呢?”
段晗支支吾吾,说高照因伤卧床,他大舅被高照气病了, 也卧床不起……
“凌虚弟弟,我……我大舅确实被气病了,所以我替他来了。”段晗低垂着眉眼, 言语间透着无奈,“我这带了补品和礼物给几位殿……娘子和沈公子。”
梁俨不说话,冷冷睨着卑躬屈膝的人。
段晗抬头见梁俨面带愠色, 不应他的话, 一时进退维谷。
那夜他带表弟回家, 将来龙去脉和梁俨的身份都告诉了大舅。大舅闻言暴跳如雷, 一时要打死表弟, 好在外祖母将人保了下来。
“晗儿呐,是他亲口说的吗?”
“是他亲口说的,我听得真切。”
高回风也没想到那个土团小武官竟是被废的广陵王。
怪不得崔弦那厮要收梁俨为弟子,怪不得魏峦对梁俨青眼有加, 原来早就得到消息了,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太子犯了谋逆大罪,陛下都留了广陵王的命,广陵王母族还是晋州王氏。
圣意难揣,陛下上了年纪后更是喜怒不定,若他闲暇时想起在幽州苟活的孙子孙女,若梁俨向他舅家求助……
高回风一时头疼,想把自家那个惹祸的孽障撕了。
这小郡王一来幽州就搭上了崔弦,还搭上了节度使,小小年纪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不对!还是说是崔弦比自己先一步搭上了节度使,这小郡王是那根线?
那梁俨虽说是个被废的郡王,但这才几天就立了功升了官,加上有崔弦保驾护航,只怕以后还有些造化,若到时候被陛下瞧上眼,恢复了爵位……天哪,那他这辈子别想进中枢了。
这狗娘养的崔弦真是好手段,只怕小郡王以后都要承他的恩情,为他所用。
高回风彻夜难寐,忧思一夜也拿不准现在的情况,只能称病让段晗代自己去探探广陵王的口风。若有一丝松动,他就亲自登门拉拢,大不了杀了家里那个孽障给殿下解气。
“凌虚弟弟,我是真心当你是弟弟,可三郎也是我弟弟,还请您原谅他。”段晗心一横,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下来,郑重磕了三个响头,“我大舅是真的病了,他亲口给我说了,若您原谅我们,他必定亲自登门。”
“东西我收下了。”梁俨附到段晗耳畔道,“高回风派人杀我,高照欺我家人,这两件事都与你无关,段晗,你勉强算个正人君子,我只劝你一句,近墨者黑,早早跟他们断了吧。”
段晗闻言一惊,舅父什么时候派人杀梁俨的?
他怎么不知!
“好了,你走吧。”梁俨面上不显,心道真是给高回风脸了,都撕破脸了,还要等他病好了来,反正都打算站崔氏了,谁还管你高家,有多远滚多远吧。
把大门一关,留下段晗在门外凌乱苦笑。
何冬娘看着半院的箱笼木抬:“嚯,这高家还真送了不少东西。”
“嫂嫂,你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凤卿能用的的药材和补品。”何冬娘连声应了,开始翻找。
梁俨又叫来三个妹妹,让她们在里面挑喜欢的,若没有喜欢的就都拿去卖了。
梁希音拿起几匹银红花缎,仔细看了看,笑道:“这是渤海国的贡品,做襦裙最是好看。”
“喜欢吗?喜欢就都拿去做衣裙穿。”梁俨见妹妹眉眼弯弯,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还有扶罗国的茉莉香粉和胭脂膏诶。”梁微音久违见到这些闺阁细巧之物,忍不住摸了上去。
梁俨见小妹妹开心,笑问:“原来微音喜欢胭脂水粉,怎么平日不打扮打扮?”
二音抱着东西,低垂着眉眼,情绪低落,说现在还在孝期,绝不能浓妆艳抹,穿红着绿,否则对不起父母兄长。
梁俨这才反应过来,守孝规矩多,除了他出门穿军服和官服能带点颜色在身上,其他人都是穿的白衣或暗色衣裳,三个妹妹更是素面朝天,不戴钗环花饰。
“没事,等孝期过了,哥哥给你们买最好的绸缎和胭脂。”梁俨轻轻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柔声安慰。小女孩喜欢花俏,但有孝期在,只能先委屈她们了。
兄妹几人正在院里闲话,崔璟上门了。
他把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递给何冬娘,说里面是顶级血燕。
何冬娘听到血燕,果断扔了手里的鹿茸海参,蹭了蹭手,小心翼翼接过盒子。
盒子里有六个完整的血燕盏,透亮晶红,没有一丝杂毛,何冬娘心道这几盏血燕下肚,二郎流再多的血都补得回来。
梁俨听这血燕珍贵无比,连忙向崔璟拱手致谢。
崔璟倒有些不自在,说只是幽州崔氏的库房里恰好有,顺手带了些来,不值几个钱。
梁俨进屋给沈凤翥说了,沈凤翥连忙请崔璟进厢房,当面谢了崔璟。
“沈公子客气了,不过几盏燕窝罢了。”
崔璟一错不错地看着床上之人,心道他笑起来真是好看,若能日日见他一笑就好了。
闲谈一阵便到了中午,何冬娘这次千留万留终于把崔璟留下用了一餐饭。
接着几日,崔璟都上门请安,从不空手,要么是冬日不常见的新鲜菜蔬,要么是精致小点,要么是贵重补品。
何冬娘暗道崔璟不愧是千年世家的公子,形貌仪态俱佳,礼数更是没的说,连她做的那些粗陋饭食他吃了都能夸上两句,跟高照那等无礼之徒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五六日为了照顾沈凤翥,梁俨都在张家厢房睡,这日他准备去赴冬日宴,刚换完衣服准备出门,崔璟提着东西又上门了。
“玉光,你来啦。”经过几日相处,梁俨发现崔璟这人是个直肠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虽然性子有些傲慢易怒,但行为举止、待人接物应是被崔瞻狠狠敲打过的,只要不惹他生气就是大家公子的做派,很讨人喜欢。
比如何冬娘就很喜欢崔璟。
“小崔公子诶,你怎么又带东西来了。”何冬娘见崔璟双手不空,身后跟着的荔非颇黎还抱着一包东西,嘴巴都要笑裂了。
崔璟道:“昨日听娘子说凤卿熬燕窝要糖,族里的铺子恰好有雪花霜糖,我便带了些来。对了,凤卿不是日日服药吗,我前日闻着都觉得苦,正好族里姐妹做了些桂花糖送我,我这人不好吃甜,只怕会放霉了,凤卿吃了药正好可以拿它甜甜嘴。还有这些鲍翅,是给娘子的,我这几天午饭都在娘子家吃,辛苦娘子了。”
何冬娘一听都是些稀罕物,笑道:“哎哟,哪里辛苦了,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你不嫌弃就好。”
“娘子谦虚了,娘子做的饭食比崔府的好吃数倍,今天中午也要麻烦娘子了。”
何冬娘被夸得心里熨帖,连忙请崔璟和荔非颇黎去正厅坐,自己则麻溜地去了厨房给他们煮饮子。
“玉光,劳你费心了。”梁俨见崔璟带的东西都很实用,肯定是用心选了的,对他更添了一份好感与感激。
崔璟摆摆手,笑得风轻云淡:“凌虚既视我为友,便不要说这些客套话。”
两人闲谈几句,梁俨就出门了。
沈凤翥休养了几日,现在能下床行走了,现在正坐在桌边喝药。
“玉光兄。”见崔璟来了,放下瓷勺与他作揖道安。
“怎么穿得如此单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沈凤翥笑笑,说屋里生了炉子,并不寒冷。
“我说冷就冷!”说着,崔璟解下了自己的银狐皮披风,将人围了起来,“你下了床就披着点,不然到时候病了又要让大家操心,折腾得很,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为了你,我和凌虚,还有何娘子……”
沈凤翥静静听他说了很久,眼神逐渐黯淡,不自觉地将披风拢紧了些。
“下雪了,下初雪了——”门外传来少女娇音。
没等一会儿,梁儇和二音便进屋邀沈凤翥去院里赏雪。
沈凤翥说怕吃了风雪生病,便婉拒了。
梁儇道:“表哥,你就在廊下看看,没事的。”
二音连声附和,说北地的雪跟玉京的雪完全不一样,玉京的雪像雨,一会儿就化了,而北地的雪像奶油酥山,绵实得很。
崔璟闻言劝道:“凤卿,你别出去,冻病了就麻烦了。”
崔璟知道几位小殿下是想多个玩伴,于是自己陪三个小孩去院子里打雪仗了。
沈凤翥听着门外的笑闹,默不住声把药喝完就上了床,睡了大半日,连午饭都没吃,直到崔璟离去,梁俨归家,他才醒来。
今日下了大雪,宁王的冬日宴设在城外庄园,怕晚上行路不便,梁俨和一些官员便提前走了。
沈凤翥感觉嘴里涩涩的,晚饭只吃了两口,饭后吃了汤药更觉得嘴里一股子苦味,何冬娘见他难受便拿了桂花糖让他甜甜嘴,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大半包。
梁俨进门就看到沈凤翥坐在桌前,身上披着一件极其华贵的披风,问道:“诶,这披风我怎么没见过,哪来的?”
“是玉光兄给的。”
梁俨走到座前,见桌上散开的纸包和糖:“我记得这糖好像也是玉光带来的?”
“嗯。”
“这手炉也是玉光的?”
“嗯”
“这琉璃花灯也是玉光送来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