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酿雪
不是因为少年的厌恶而感到刺痛。
薛川知道,无论是因为自己身份是沈确的室友兼朋友,还是因为自己曾多次说对方的坏话露馅了,祝余都有讨厌自己的理由。
他只是突然反应过来。
是的,他们并不是朋友。
无论薛川平日对祝余有多关注,多了解祝余的喜怒哀乐兴趣爱好,梦里描摹过祝余多少次。
可在祝余那里看,他们之间关系甚至不如路边相遇的陌生人好。
那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相信?
时间紧张,厕所若长时间反锁,肯定学生去报修,到时候从外打开发现他和祝余都在里面,以祝余如今的名气,消息用不了几分钟就会传近沈确耳中。
实在不容薛川去局促又或分神感伤。
他迅速想到了应对办法。
薛川没有用‘请你相信我’开头,而是语气严肃地警告祝余。
“在说之前,我必须交代一件事,接下来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今天来找过你。”
“事实上,我现在已经有些后悔管这件事了,只能说人确实很容易因为一时的正义感上头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两句铺垫虽然不友善,但至少可以打消祝余三分之一的疑虑。
这便足够了,薛川接着进入正题。
“你最近是不是被人威胁了,那个人问你要二十万?”
“那人就是沈确。”
他说的简略,但听见祝余跳过所有质问环节,直接问他:“证据呢?不然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薛川有种久违能和聪明人对话的畅快感。
真好。
如果是和老三老四聊这个话题,无论自己说的多直白,也要至少浪费十分钟才能进入举证环节。
他也很欣慰,没在祝余脸上看到痛苦与错愕,又或是受伤的表情。
祝余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平静又迅速地消化了这个消息,冷静的可怕。
薛川打开相册,给祝余看他前天趁沈确离开寝室偷拍的照片。
“这是你和他的短信记录吧?”
祝余看了眼,心情复杂:“嗯,是的。”
在看到照片后,祝余才基本相信薛川不是沈确派来试探自己是否有所察觉的探子。
但这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毕竟系统告诉他,虽然不能确定薛川和原主是不是真的没有私交,但可以确定,薛川和沈确的关系很好。
【他算是沈确狗腿子里最忠诚的那条!】系统说。
最忠诚的狗腿子选择背叛主子?甚至拍下了主子的罪证?
为什么?
祝余不相信薛川口中的正义感作祟,真正有正义感的人就不会和沈确那种人当朋友了。
可他又确实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
只能边交流着边看看情况。
祝余想先把照片套到手再说。
他先说了声:“谢谢,如果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没想到原来这一切竟然是沈确做的局,我……”
恰到好处的哽咽后,祝余抽了抽鼻子,问薛川:“请问你可以把这些图片传给我吗?”
薛川犹豫了一瞬。
他看得出来祝余并没有真的在难过,只是想软化自己借此拿到照片。
祝余应该是想搜集证据举报沈确。
薛川不在乎祝余的这点小心机。
他犹豫是因为想到,如果照片给出去,祝余借此成功举报了沈确,那他对于祝余来说是不是算个英雄?是不是就能一扫从前自己在祝余心中的负面形象?
这个猜测对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薛川幻想着自己能散发着伟光正的光芒站在祝余身旁的画面,像刚刚将手覆盖在少年唇上,手心感受着那片柔软以及羽毛般扫过的呼吸时,一样心痒难耐。
但也就痒了两秒。
两秒后,他就将这点犹豫都抛在脑后了。
薛川这人没别的特点,就是清醒。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只可能是只下水道的耗子,要真有伟光正的可能,一开始也不会选择巴结沈确了。
要真的为了祝余有暴露自己的勇气,那在当初无数次看到祝余被沈确伤害,他会选择上去给沈确一拳,而不是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伤得够深,祝余就能清醒,到时候他自己会远离沈确,不需要我帮忙。
薛川知道自己的爱摆不上台面,对爱人的拯救鼓足勇气也只能做到这里。
但他不自责。
事实上如果不是怕祝余不相信,薛川更想选择打电话或者传纸条的方式告诉祝余这件事。
他想救祝余,但也不想暴露自己。
或许不够英雄,但两者也并不冲突。
薛川摇头拒绝:“不行,这照片是我趁着他不在宿舍时拍下的,如果照片泄露出去,他一定会想到是我。”
祝余倒没想那么多,他才不会去苛责陌生人为什么不帮忙帮到底。
相反,他不仅理解薛川的自保行为,反倒会因此更加安心,觉得对方的话更可信。
他从薛川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点:“他离开宿舍但是没带手机?”
薛川嗯了声:“他有很多支手机,配合不同卡号,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短信后懂了,不同手机更好区分号码,不会误发消息。”
要不是薛川说话的时候神情淡定,祝余都要以为他这话是故意在嘲讽沈确了。
想不到吧,真有人用不同的手机还能发错短信。
但祝余没笑,他只是若有所思的重复:“你是说沈确有好几只不同的手机?”
薛川肯定,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祝余只是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如果薛川没有骗他的话,那他本身只有八成把握的计划这下可以提到十成了。
他问薛川:“那现在那支手机在哪里?宿舍?还是沈确身上?”
“手机在宿舍,沈确从周六离开宿舍后,就再没回来过。”
*
与此同时,沈家。
沈确被关了禁闭。
他周六回家逼迫女佣去银行申请新银行卡号时,恰好被刚回家的沈父沈母撞了个正着,当场质问办他原因,回答不出来就直接锁紧卧室。
沈母连课都不让他去上。
“你什么时候愿意交代这张银行卡的用途,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回答她的是门内瓷杯摔碎的声音,和沈确的威胁。
“你要是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吃不喝,死给你们看。”
沈母叹了口气,没理他,而是又一次叮嘱一旁的佣人。
“一定要看好门,不要放少爷出来,我头有些疼,先回屋休息会儿,有事喊我。”
倒不是沈母冷漠无情,只是他们太了解自家儿子脾性。
他们知道沈确是非观薄弱,一身纨绔缺点,必须一直拴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勉强不长歪。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家里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沈确和叶臻一起出国的原因。
他们的事业忙得如火如荼,任何一方都做不到放下事业去国外给沈确陪读,但让他们彻底放手也不可能,因为送出去时还是儿子,回来就可能变通缉犯了。
有时候沈母也挺郁闷的。
别的家庭都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指望着孩子接班。
她和沈父根本不敢有这些要求,只希望沈确能把三观树立好。
他们要求不高,没指望沈确能做一个好人,但至少做个人吧?
真的不想工作的时候三天两头接到电话,不是打了这个就是揍了那个的。
不过打人也还好。
她和沈父不说权势滔天,确实有些人脉,用点钱再施点威,只要没把人彻底打废,就都能把事情压下去。
但这次回家看到沈确逼保姆去办银行卡,他们才意识到,现在连打架都无法满足沈确了。
他想干嘛?搞电子诈骗吗?
沈母不敢深想,怕再想下去会腿一软从楼梯上摔下去,只是叹气之后再叹气,可胸前那一团郁气无论如何都无法疏散。
她知道自己在愁什么。
愁万一将来的某一天,沈确犯的事情她和沈父也摆平不了该怎么办?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
卧室内,沈确郁闷地用手机搜索词条:为什么朋友会问我借银行卡?
他想看看有没有能拿来当理由的答案。
可惜百度的每个回答都表达的一个意思——
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