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归鹤
“听说你家王爷还没起身?”
洪喜走在前面引路,听到少年问话,只微笑着答道:“主子已起了,只是公务繁忙不愿见外客,这才让门口护卫如此说,白公子有事来自是不同的。”
“也是,燕郡王如今是圣上的近臣宠臣,平日里自然少不了总有人贴上来巴结。”少年对此嗤之以鼻,洪喜将他的嗤笑声听了去,面上却并无半分表示。
“主子也是烦那些,这才找了个由头都挡了,耳根子也清静些。”
王府不小,偏骑的马儿刚刚留在了府门前交给燕郡王府的人照料着,只能徒步走着去。好在不是去内宅后院,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萧恪的院外。
因先前就得了吩咐,洪喜便直接领了少年去了自家主子的书房,过了外间厅堂在里间屏风外站定禀报道:“主子,白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吧。”
“是。”洪喜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却没有一起进去的意思,只让来客一人进去了,他自己则站在屏风外随时听声伺候。
书房内,青年正屏气凝神批阅着桌案上的奏折,听到脚步声,他才将笔搭在一旁笔枕上,缓缓抬头看向来人。
“白琮。你今日……不是要同晋王的孙儿出城行猎的?”
“原是要去的,但听到了些舅舅的消息,便想着来问萧叔你,好回去说予母亲听,也让她开心开心。”白琮的七年的时间已让当年顽皮孩童变稳重了了不少,只是这份稳重中似乎杂糅了些旁的。
“你耳报神倒灵,怪道今日如此乖顺。喏!”萧恪笑了下,自旁边一摞奏折最上方取下两封递过去,示意白琮接过去。
其中一份是安北节度使递来的捷报,另一份则是监军太监朱昭所书,不外乎是请功的奏折,白琮在看到生父和舅舅的名字赫然在列,脸上发自真心露出笑容。
自建和九年末中洲加入三国混战,这仗便断断续续打了六年多,北境这场大胜他们等得太久了,于萧恪而言更是。
这仗打了多久,他与贺绥便分离了多久。虽说当年北境危机解除后,朝廷便调回了一批将士,但贺绥却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萧恪清楚,边关一日不平,贺绥便一日无法安心,那个人前世今生都是如此,所以萧恪也不愿露出半点怯懦绊住贺绥手脚。前世间接被他折了羽翼的贺绥眼神如同一潭死水,萧恪今生死也不愿重蹈覆辙,故而连家书都克制些心中浓浓思念和担忧,这样一等就是六年。前世他也这样等过,只是那时的他坦然心安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今生倒是着实体会了一把日日揪心的痛楚来,尤其是当他逐渐走向权力最中心,所有涉及边关的消息都能立刻知道后更是如此。
而今年年关,北燕大汗意外病死,拉开了诸子之间的争位大战,齐燕疆土之争自然可让渡些利益来。萧恪利用中洲人从中作梗,让北燕争位诸子无暇顾及边境疆土,推波助澜,终将邯州以北毗连雍州的一片广袤平原都并入了齐国疆域。只是这场仗虽胜了,却仍需等北燕确立新王后签订国书,缔结两国短暂的和平,待朝廷定下的边疆大员到任后,那时贺绥等人方可回京。
“所以父亲和舅舅一时半会还是回不来……”白琮看到报功的奏折本是在笑的,不过在明白生父和舅舅回京时日遥遥后又不由露出失望神情,“萧叔,你没有别的法子么?”
“没有。”
其实不止白琮失望,萧恪也是一样。他期望重聚的心思并不比白琮少半分,但现实便是如此,所以提起此事,他也显得格外烦躁。随手拿起的奏折翻开瞥了两眼,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随手扔到了一边。
萧恪抬头仔细打量了下已经慢慢长开的少年,不禁感叹了句,“说起来,再过两三个月便是你的生辰,束发的年纪本该有家中长辈在场,只是眼下看来白将军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牧姐有同你说过这事儿么?”
“娘说实在不行便…算了。”白琮说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还是有一分心虚的,因为原本贺牧说的是让萧恪代为主持,毕竟名分上他与贺绥是众人默认的一家子,再加上从前先宁王与贺老将军的情分,两家人原没有什么隔阂,只是白琮自己不愿意。这些年,他被母亲逼着到萧恪身边跟着学些东西,平日糊弄糊弄也罢,这男子十五束发的重要日子,他还是想让亲爹或者舅舅来的,再不济母亲也行,就是不愿意让萧恪来充长辈。
萧恪瞧一眼便将少年心事猜透了,不过他也无心搏这个虚名,便道:“武将世家原没有那么多刻板规矩,你母亲也是正经领过封赏的将军,咱们关起门来自己正经办了也是一样,倒也没必要非得找个男长辈来。”
这话倒是合了白琮的心意,只是……
“关起门……男子十五束发便是成年了,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邀上些亲朋好友共同建立总不过分吧?”
“你方才不是还说不行便算了么?”
白琮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嘟囔道:“萧叔既说要正经办了,为何不能热闹一番?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萧恪并非重生而来,原也不会如此担忧。虽说前世白琮入宫遭齐帝多年折辱的初衷是为了救被冤下狱的舅舅,而今生萧恪改变了历史走向,白琮已没有必须入宫的理由了,但这几年白琮和东宫来往密切的事都在萧恪的掌握之中。齐帝早已过了壮年,逐渐力不从心之后也渐渐开始沉迷年轻俊美的男男女女,几年前还盛极一时的莼昭仪和杜慷的女儿也早失了宠,白琮这样唇红齿白、俊秀高挑的少年被觊觎也是迟早的事。上辈子齐帝之所以盯上白琮,也是因为少年在京中过于张扬,太过惹人注目了。
萧恪前世的记忆此刻已派不上多大用处了,而他还不到可以公然违抗圣旨的地步,他不愿看到的就是齐帝哪日下一道旨意,直接把白琮拉到宫中去。为了避免这个潜在的危险,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尽量压制白琮在京中的名声,不然保不准他的政敌或是什么人一阵枕边风,他就保不住人了。
“热不热闹的还没定下来,你先回去同你母亲商量过再议。另则阿绥的事可以同你母亲说,让她也开心些,只是这事除了你们母子暂不可随意宣扬。”
白琮最不喜欢的就是萧恪用这种长辈教育的口吻同自己说话,当然也是心中并不服这个人,于是便草草敷衍道:“这我知道。”
萧恪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桌案,而后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白琮,你也快成年了,可有想过将来?”
“自是同双亲和舅舅那般,保家卫国、护佑黎民苍生!”白琮答得干脆,几乎是脱口而出。
萧恪又道:“边关战事已平,若将来没有仗给你打,或是你……再也做不成将军了呢?”
“出将入相又不为功名利禄,不为掌控朝局为一己私利,即便真不能像父母和舅舅他们那般做将军,总也有其他法子可行,这又有何干系?”白琮不解萧恪为何突然提起将来,但他还是老实答了,只不过直抒心意时还不忘夹枪带棒损萧恪一句。
萧恪倒是不介意旁人这么说自己,类似的话比白琮更直接更难听的他都听过无数次了,在他眼里,白琮始终不过是个顽劣的孩子,原不必计较这些。
“你能如此想便很好,到底是身上流着贺家的血。”
“萧叔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回家去了,还要早些同娘亲说一声。”白琮对萧恪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他想求证的事已由萧恪给了答案,便不愿再多耽搁下去了。
“嗯。”
白琮走后,洪喜绕过屏风走进来,见自家主子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桌案左侧仍对着厚厚两摞奏折,便主动走上前绕后,双手轻轻按住萧恪额头两侧穴位,食中二指略用上些劲儿揉捻,一边轻声问道:“主子,梁砚秋回来了,在外间候着。”
萧恪仍闭目养神,由着洪喜在身后伺候着,闻言嗯了一声道:“叫他进来回话。”
梁砚秋自屏风后绕过来,在堂下站定,“参见主子。”
经过六年多的打磨,他已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如今越发成熟稳重,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已是燕郡王府负责外务的大管事,各府来往人情已是熟稔于心,这么多年游刃有余做着未见半点差错。他并不需要像当初那样一步一句皆听令再行动,进来听到自家主子应了一声,便自发禀报起来。
“晋王府清楚他家嫡孙与白少爷来往之事,且并无阻拦之意,老晋王过世之后,如今的晋王是偏向太子的,只是晋王府的寻常门客并不知晓此事。侯爷的事八成是宫里透露给了晋王,至于白少爷究竟是从太子那里得知,还是晋王府说的,属下暂且不可查。”
“无妨,晋王府的事也在意料之中。我那位老叔祖还有些骨气在,硬挺着寿终正寝,可他的儿孙却不似他爹那么硬气了,不过到底是圆滑些,没明着面与我作对。”萧恪叹了口气,抬手挥退了洪喜,自己坐起来抬手按了按头。去年年底过世的老晋王算是齐帝的叔叔,虽是个头脑固执的老人家,但到底也还分些是非轻重,如今过世后长子袭了晋王的爵位,心思倒是活络了不少。
梁砚秋回道:“老晋王在世时为了主子父亲的事一直与咱们府少有来往,如今承袭王位的这位把主意打到了白少爷身上,怕是也有东宫授意。皇后娘娘过世后,祁太尉也跟着受了冷待,太子殿下背后怕是不安稳了。”
萧恪闻言丢开了手中的奏折,冷笑一声道:“太子爷未雨绸缪,几年前就想着拉拢牧姐他们夫妇了,与其说借晋王拉拢白琮,不如说借白琮和牧姐夫妇拉拢晋王府,只不过老晋王过世得突然,早些时候的谋划白费罢了。晋王府那小子娇生惯养长大,没那么多歪心思,八成也是府里上下宠着,没觉得与白琮亲近会如何,也就随小孙儿去了。”
“自早些年太子将白少爷救回后,东宫一直对抚宁侯府多加照拂,主子不怕……”
“怕什么?牧姐又不是那等会被小恩小惠收买的寻常妇人,贺老将军的一双儿女皆人中龙凤,多年为将岂会看不懂朝局轻重?”
“是属下妄言了。”
“不必说这些虚的,既是在府里,自然畅所欲言,只要在外不失了这个度便罢。”
“是,谢主子。”
“晋王府的事我心里已有数了,日后不必留下那么多人守着了,只要保证晋王府里咱们那条线不断就成。至于日后……东宫的戒备不比咱们差,白琮那小子年岁渐长也变聪明了不少,我不愿为他的事和牧姐生出嫌隙来,也一并将人撤回来些。撤回来的人手全部挪到韩国公府上去。”
韩国公是太子妃的父亲,那父子俩是妥妥支持太子的一派,如今祁太尉在朝中权柄逐渐不复当年,作为太子的岳家,楚氏必是要为太子稳固地位出力的,这时候盯着韩国公府倒也是情理之中。
梁砚秋本是这么想着的,却忽然听萧恪说道:“我倒好奇,若太子妃和韩国公知道太子与白琮不清不楚是什么反应?”
“主子,您?”
“怎么?想说不可能?你主子我便是同男子结了姻缘的人,太子殿下不能光明正大承认,不代表他不做。求而不得的执念压在心中多年,若是此时有一面貌与心上人七八分相像的人日日在跟前,且从不戒备远离,这事若换了你……你能保证一直相安无事?”
“……属下明白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齐军大胜的消息只让朝廷上下沸腾了三两日,而后便照旧是各怀鬼胎谋划着。
这样大的功劳各家都想分走一份,早些年被撤回京中的人听说这次大胜是因为北燕内乱无暇顾及边境,不少也在懊悔为何当初短视,不愿在那苦寒之地多待两年,如今论功行赏,自己平白漏掉了一大份功劳。另则还有国书定下之后,谁来守边的问题。
真计较起来,众人从中发现些端倪来。
此次大胜,论功行赏,头功自然是三军主帅黄友光的,而黄友光之下便是白子骞和贺绥的大小功劳最多,他们之下还有廖明德等诸将。只是白子骞和贺绥原就是姐夫和小舅子的亲戚关系,而贺绥是大众默认的燕郡王萧恪之妻,廖、黄、贺三家均是武将世交,几年前燕州一行,连安北节度使程昌年也与萧恪交好。如此一算,朝中大半武将竟都成了燕郡王的亲戚助力,更不用说这几年萧恪纵横朝堂,很是得齐帝宠信,若是得了武将助力,岂不是要压过诸皇子,成为朝中第一权臣了。
早早投靠或是向萧恪示好过的墙头草自然乐见他们的靠山稳如磐石,而萧恪的政敌则不想看他如此得意。那些玩弄权术的朝臣才不会管那些功劳是边境将士真刀真枪拿命拼杀出来的,他们只想着不让萧恪从中谋夺太过实权才好。
为了这事,已吵了好几日没个定论。不止文臣武将要吵,朝中各自支持的皇子不同,立场也是各不相同。
越是这个时候,越瞧出人心真假来。
萧恪对这一套早心知肚明,连嗤之以鼻都省了,只管一问三不知在旁看戏,毕竟这个时候,他必须与齐帝一个鼻孔出气,原也没有旁的选择。
齐帝最最不急的那个,黄友光并没有站在某一位皇子身后,是切切实实属于皇帝阵营的老将,此次论功行赏也是他占大头,至于贺绥和白子骞,既是一家,只需要重赏其中一个,既平衡了赏罚轻重,又可选择适合的人扶持,他并不为此忧心。至于余下的不过是墙头草,争来争去也只是分盘子里那丁点残渣功劳,齐帝深谙权术,这时候乐得看底下皇子臣子争得起劲,他也好看清臣子归属。
至于该如何封赏,皇帝心中是早有打算的。
黄友光本就是齐帝自己的人,又是有年纪的老将,拢共蹦跶不了几年,而黄家宗族只有一两个子弟堪堪拿得出手,齐帝封赏时自没有那许多的猜忌,朱笔御批,加封了个骠骑大将军的虚衔并一个元阳侯的世袭爵位。廖明德与白子骞等诸将官衔均晋了一两品,只是并未授予爵位,与黄友光一比,倒也算合情理。只是轮到封赏贺绥,其结果却让众人瞠目结舌。
贺绥早几年承袭了其父抚宁侯的爵位,侯爵之上便是国公,以他的功劳和年纪自是不能再往上加封了,齐帝便破例擢拔其为正三品的怀化将军。旁人都是一两品的升,而贺绥却是从正五品的怀化郎将升任了正三品的怀化将军,一跃便是数级。若是到此为止,最多是惹众人眼热十天半月。毕竟怀化将军是虚衔,调回京中便没了兵权,一个年轻小子也掀不起什么风云。可偏偏齐帝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除了封赏,还打算将掌管京城卫戍之一的右金吾卫交其提领,只等着人回京就授权柄。
要知道金吾卫将军不同于那些虚衔,而是禁军十六卫之一。更重要的是,这右金吾卫如果真落在了贺绥手中,便等同于半个京城都在萧恪的掌握之中。这事到此,众人便已不能置身事外了。一时间,劝谏的奏折堆满了齐帝的御案。
“允宁,你瞅瞅这几个。”
御书房内,齐帝面带一丝嘲讽,内宫总管裴东安从帝王手中接过那几封奏折,快步走下阶递到了萧恪手中。
其实不必看萧恪也知道那些奏疏上写的是什么,当着皇帝的面,他还是做些表面功夫,翻开那几封奏折一目十行略过后再双手捧了交还给裴东安。
“靖之年纪尚轻,且其为人耿直忠正,又不为权势所动,在有心之人眼中,自然是不堪大任之人。当年茂国公府的顾将军不就是……”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这个程度便已足够,萧恪话锋一转,不由惋惜感叹道,“谏臣上疏,陛下纳谏,本是君臣一心的好事。只不过陛下早些年纵了那起子有心之人,一腔真心反倒成了旁人排异党同的利器。挟制陛下,实在是大不敬之举,只是委屈了顾将军,纵得陛下圣心垂怜,到底也是不能恢复从前那般。”
顾樊当年之所以被明升实贬赶去边关,一方面是他性子油盐不进又占了旁人眼热的要职,另一方面则是太过古板死犟,触了齐帝的霉头,打发人不过是皇帝顺水推舟罢了,只是事后仍需要顾及后世史书工笔。萧恪最是清楚齐帝这种做了恶事却偏沽名钓誉的卑劣性子,才最知道对方想听什么。
何况茂国公虽无功无过,但顾樊为一己私利为难贺绥的事萧恪没忘,踩他一脚自是没有什么负担,而齐帝恰恰想听的就是这些。
“允宁深明朕心。”
“陛下谬赞,臣虽称不上聪慧,却明白天子一言九鼎的道理。上表谏言本是言官职责所在,可他们却忘记了君为臣纲,便是有天大的道理,也是辜负陛下的信任了。”
“你说得不错。不过朕向来一碗水端平,谏言有失礼法是一回事,群臣的担忧却也言之在理,朕不可能充耳不闻。”齐帝信任萧恪是因为知道这个侄儿只能依靠自己站稳脚跟,而他之所以愿意给贺绥实权,也是动了将贺家收为己用的念头,以此警告那几个心思活络的儿子及他们背后站着的亲贵权臣,他这个皇帝还没有老,轮不到底下人算计。可他对贺绥并非全然信任,萧恪作为中间的传话人,他只需要敲打这个侄子便能收拢贺绥,思及此便道,“贺卿为人确实忠正,只是朕瞧着他年轻气盛,素日不如你稳重懂事,你们既然日日住在一起,待他回来,你也需在身边时时提点着,免得他一时心直口快,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番打算。”
“臣代抚宁侯谢陛下隆恩厚爱。”萧恪俯身叩拜,代贺绥谢了这一‘恩’,齐帝对侄儿的反应很满意。
“你且起来便是,朕虽是皇帝,私下里论你还需叫朕一声皇伯父的,咱们之间原不必如此见外才是。”
校服跪在殿中,闻言并未起身,只是直起身又拱手朝皇帝一拜道:“按理,臣该唤您一声皇伯父,只是请恕臣辜负陛下好意。臣始终认为该先君臣再论其他,陛下虽及厚爱,臣却不敢忘记。”
“允宁听话懂事,朕每次见你都觉得朕那几个儿子只会让朕生气。尤其是老七,今年莼妃闹腾着要给他议亲,都十七的人了还毛毛躁躁……”其实那话齐帝本也是一时随口说的,不过他对于萧恪的对答却是十分满意,说着便数落起自己几个儿子来,萧恪就安静跪着听,不对皇帝所说擅自点评一句。末了,齐帝也是自己说得烦心了,“罢了罢了!谈这些也是糟心,诶?你怎么还跪着,快使人扶起来。”
裴东安一挥手,自有殿中服侍的小内侍过来将萧恪扶起。
“谢陛下关怀。”
“说起关怀,朕到想起来一事。你当年与贺卿的婚事未成,后来边关出了大事,你二人分隔两地多年,年末贺卿等人回朝谢恩,正好将这出好事办了,趁着年关喜庆,朕也蹭蹭你们新人的喜气。”
贺绥与萧恪都是男子,齐帝又无意让宁王府留嗣,自然是早早促成他们二人的婚事,免得夜长梦多,或是拖得久了,什么时候萧恪再给他整出个亲生的侄孙儿出来。
“是,臣谢陛下成全。”
“待贺卿他们回来,你便代朕领百官相迎,就当是朕赏你的恩德了。”待萧恪又叩首谢了嗯,齐帝说话间又提起另件事来,“说起来,朕听说老三家的女儿这两年总往你府上跑,这又是为何?”
“郡主虽是女儿家,却有一番报国志向,常随着白将军的独子一同在臣府上听学。臣瞧着郡主颇有几分治国理政的才能,便一同教了。”
齐帝听了却对此不屑一顾,只说道:“女儿家的懂那些有何用,不过是玩闹心重,等及笄了让老三夫妇给她寻个婆家便稳重了。”
萧恪面上含笑,玩笑着说了一句:“郡主也是陛下的血脉,您不觉得这小孙女来日说不准也能出将入相么?”
这个也字比照的便是贺牧,当年因为贺绥年幼,贺家须得有人站出来,便不得已给贺牧赐了个官位,好将人赶去边关。如今这官位早有名无实,贺牧自上次养好伤后就一直被圈在京中,放眼朝中上下无人将这位女将军放在眼里。齐帝更不认为女子可堪大任,此刻只觉得萧恪仍有几分天真,便摇头教育侄儿道:“允宁素日行事稳重老成,何以这时候也说出这种糊涂话,乾坤阴阳不可逆,牝鸡司晨滑天下之大稽,若是来日让女子理政,徒留笑柄于后世罢了。”
“陛下教导,臣记下了。”
“余的也没有事业没了,朕乏了,你跪安罢。”
“是,臣…告退。”
建和十五年七月,齐燕握手言和,北燕新汗岱钦·术布姑真签下国书,将邯州以北百余里割让给齐国,并承诺二十年内绝不来犯的约定。至此,齐燕之争才暂且算是尘埃落定。齐帝下诏封赏三军,至于先前那些要求皇帝收回对贺绥封赏的谏言一概不予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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