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椒鸡
没导致严重后果,可管可不管。
“两人分手,男方想和好, 女方不同意,一直纠缠?”
“这也要管!”
看着手里的汇报, 牧封川一脸无语,他坐的地方难道不是刑堂,而是某居民调解办?!
这和他之前想象的工作内容不一样!
心中咆哮呐喊,手下却只能注上批语,表示让那两人自行处理, 闹出伤亡再送到刑堂来。
没办法,偌大宗门, 不可能人人都是安分守己的乖孩子, 尤其都是修士,不缺武力,动手的可能性远高于动嘴。
割几道口、断个肋骨, 都算小摩擦,断胳膊断腿才有资格吃牢饭。
如此情况,小打小闹哪儿管得过来。
作为副堂主, 牧封川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在宗内巡逻,除非动静闹大,负责自有刑堂的外门弟子收集禀报,或是苦主告上来。
翌日前,他随白堂主参观刑狱,还以为会有漫山遍野的叛逆弟子等着他抓。
实际上,以投入牢狱数量算的话,他的业绩只能说是惨淡。
抖着手里的汇报,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楼师兄说这位置不吃香。”
宗门内部,大都要点脸面,真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少,但有些苗头又不能随便放过,不然,以修士的行动力,出人命实在简单。
下面弟子不敢专擅,只得什么都报上来。
“嗯,应该也有白虚旌的原因。”
牧封川摸着下巴,双眼眯起。
虽说在刑堂时间不长,牧封川也能瞧出,要是白虚旌管理松懈,下面有样学样,面前九成内容都不会出现在他案头。
而所谓缺油水,等真做到这个位置,发现自己一松手,就能决定某个弟子的处罚,怎么可能没有好处拿。
只能说在白堂主的严密监管下,敢伸手的,大概都要么踢了出去,要么住了进来。
这大约也是归元宗风气比金棠派好的原因。
对于一个有现代灵魂的穿越者来说,如此气象,牧封川并不讨厌,甚至他觉得还可以再严格一些。
但是,前提是别让他来处理。
手指一弹报告,牧封川露出一丝坏笑。
他可不想天天在这儿婆婆妈妈断案。
他一把收起所有公文,直奔堂主所在正厅。
白虚旌每日行动极为规律,除子时午时巡视牢房,其他时间,没有意外,便一定在自己的书房,堪比固定点刷新的NPC。
果然,牧封川踏入房内,正对上那张平淡的死人脸。
对方朝他看来,一言不发。
牧封川停下脚步,轻咳一声,道:“堂主,我有一事想和你商议。”
白堂主微微抬头,沉声道:“若想换地方,不该找我。”
谁说我不想干了?
牧封川眉心一跳,忽的怀疑,自己这些天处理的鸡毛蒜皮,不会是某人想逼他自动退缩才扔过来的吧。
他咽一口气,忍下质问的冲动。
罢了,说不定是觉得他处理这些糟蹋时间,毕竟按理来说,他也确实不适合干这种活儿。
“堂主误会了。”牧封川挤出一丝笑容,脑子转得飞快,模仿着上辈子接触的推销员语气。
“我近日在刑堂执勤,多有感悟,正生出一个想法,欲与堂主探讨。”
白虚旌终于正视过来,眼中流出淡淡的疑惑,好似在问,你就来了几天,能有什么感悟。
牧封川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知道堂主有没有兴趣来一场严打?”
“严打?”白虚旌眼眸闪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
“快、快,那些人来了!”
“师弟你别催,我才放好的阵旗。”
“马师兄呢?还东西回来没有?”
“什么抽查,我闭关了,没来得及看啊!”
乱糟糟宛如菜市场的嘈杂景象,完全打碎了修士们平日营造的仙家悠然。
牧封川带着四名刑堂弟子从半空降落,四下一扫,笑得不怀好意。
与前两次巡视相比,这些懒散惯了的宗门弟子们,总算有了些紧迫感。
这就对了嘛。
他不熬人,人就要熬他,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卷起来。
距离牧封川对白虚旌提出严打,至今已过去整整一个月。
不出他预料,那天他说完自己的想法,白堂主当即认同,并和他一起制定了适合修真界的严打方案。
说起来,归元宗对弟子的管理类似上辈子大学,若能正式拜师,尚有师父管束,而其他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都主要靠自我管理,爱咋撒欢就撒欢。
牧封川认为,这般放养式的教导,也是众弟子们难以突破境界的原因。
经历过填鸭式教育,无论多么厌恶,都得承认,人的本性便是好逸恶劳,除少部分真正热爱修行者,大部分修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常态。
之前牧封川日日练剑,便收获过楼飞的惊愕,而他已经算归元宗内修行刻苦的一类。
归元宗需要一个教导主任。
要不是都没正事可做,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无事生非?
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卷子做起来!
他先让白虚旌定了一套详细的归元宗弟子守则——之前宗内规矩宽泛,禁令大都只有口头约束,或是数条泛泛之言,弹性太大,无法形成标准的管理方案。
随后,将守则以刑堂名义下发,命令每个弟子都背熟记牢,期间有犯,从重处罚,并不定期抽检,确保每名弟子适应这套新的规矩。
再然后,进一步细化对弟子的处罚。
过去许多达不到关禁闭,发展下去又有危险倾向的行为,通通丢脸去,张贴在刑堂前的告示栏。
三管齐下,归元宗风气顿时一清,刑堂的人走哪儿,哪儿的弟子做鸟兽散。
身为罪魁祸首,牧封川深藏功与名。
有功领导领,有锅上司扛,白堂主一看就不畏人言,打交道的对象也多被关押在牢里,想必不会介意同门背后画他的圈。
总之,牧封川麻烦一趟的目的是达到了。
现在他只用隔三差五带着人出门晃晃,之前烦的鸡毛蒜皮便通通消失,工作时的摸鱼时间飞涨,功绩反倒显出来。
看着面前敢怒不敢言的众弟子们,牧封川心中点头。
少年不知学习好,等他们毕业、哦,修士不存在毕业,那就等他们结丹,到时候自然知道被敦促着上进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嗯,你说学渣就是过不了那关怎么办?
那也得遵守规矩,少给他添麻烦!
完成本周抽查,又挑了两个表现不好的典型记录在册,牧封川迅速带队走人。
从他背后发凉的程度算,若非他一有境界,二有背景,恐怕有人已经要忍不住给他套麻袋。
不要紧,他大人有大量,就让这些人化悲愤为动力,早日结丹。
我真是舍己为人,仁义良善。
“牧师弟。”
一道呼喊陡然将牧封川思绪打断。
他扭头朝声源望去,不禁惊讶,一名身姿绰约的女修立于不远处,正是前不久楼飞才对他提起过的谢寂微。
牧封川先是诧异,转念一想,自己在归元宗的熟人也没几位,是她,仿佛也不奇怪。
原地驻足片刻,见谢寂微似乎并不是单纯遇见他想打声招呼,而是有事相谈,牧封川对身后弟子交代一声,脚下飞剑一转,独自上前。
谢寂微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
境界的突破,令她气息更为厚重,宛若磐石,坚不可摧。
这才是真正的滴水成河,行满功圆。
牧封川感慨,忽地心中明悟,他误打误撞跳过结丹前的水磨功夫,看似没有差错,可一对比便能觉察,自己气息过于浮躁,少了金丹修士的凝实浑圆。
无事还好,一旦遇到打击,恐怕无法完全发挥金丹期的威能。
他居然还有脸挑剔其他弟子?
他其实也就嘴上谦虚不过如此,内心却已然生出志得意满!
仔细拷问结丹后想法,牧封川不禁自惭。
近日情绪频频波动,几分是因为晏璋,又有几分是陡然突破,心境未能跟上境界?
可叹他居然毫无察觉。
人的气质会因精神状态改变。
牧封川御剑到谢寂微身前时,整个人都显得稳重了些。
谢寂微看了他两眼,叹道:“牧师弟一闻千悟、灵心慧性,实乃我生平仅见。”
“谢师姐说笑了。”牧封川万分尴尬,要是其他人这般夸他,他尚能接受,可偏偏是谢寂微。
对比明显,当真不是讽刺?
哪想谢寂微表情一肃,道:“牧师弟何必妄自菲薄,楼师弟与我说时,我尚且不信,牧师弟天纵奇才,合该意气风发。我是多了十多年打磨,又秉性如此,你非我,当遵循本心,道法自然。”
牧封川闻言,身躯一震,脑中似有一道清泉流过,洗净尘埃。
原来,他的问题并非道基虚浮,而是迷失了本心。
何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