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起身走到窗边,看看昏暗的天色,再看看木架上梳理羽毛的鹁鸽,无奈摇了摇头,收起绢布。这样的天气,鹁鸽不适合北飞,说不定被射下做了晚餐。还是等阿黑回来吧。
心思既定,桓容正要回身,一阵冷风忽然袭来,鼓起袖摆,卷起垂在肩后的黑发。
“阿嚏!”
桓容打了个喷嚏,匆忙落下木窗。
阿黍正巧返回,不禁当场皱眉。未等桓容出言,已退回廊下,吩咐婢仆往厨下取姜汤。
不到片刻时间,婢仆提着食盒归来。
“郎君该当心些,以免着凉。”阿黍亲自送上姜汤,“郎君请用。”
姜汤摆到面前,熟悉的味道蹿入鼻端,桓容咬住后槽牙,下意识瑟缩一下。不用场,就知道味道会有多销魂。
能不喝吗?
桓使君怀抱最后一丝期望。
阿黍摇摇头,显然不行。
咽了口口水,桓容眼一闭牙一咬,当场端起姜汤,咕咚咕咚喝下肚——这是“美好”的想象。事实上,仅仅一口,桓使君就被辣得流泪。
好心归好心,味道真心折磨人!
然而,姜汤味道不好,效果却是相当好。
一碗下肚,桓容额前沁出一层薄汗,手脚都生出暖意。
“郎君,天色不早。殿下吩咐,让郎君用过膳食早些歇息。事情虽多,也不是一天能够忙完。”阿黍道。
“我知。”桓容起身抻了个懒腰,对阿黍不赞同的目光视而不见,晃晃脖子,几步绕过屏风,道,“不用让人在内室守着,都去歇息吧。”
“诺。”
阿黍熄灭多数灯火,仅留下一盏,单手托着退出内室。
内室没留人,外室却有两个婢仆守着。
室内烧着火龙,并不会觉得冷。两人无需守上整夜,只需一个半时辰,自然会有他人接替。
屏风后,桓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始终睡不着。等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奈何心中有事,饶是睡梦之中,眉心依旧紧紧蹙着,始终没有松开。
雨水久久不停,到后半夜,竟夹杂起雪子,随风敲打在窗棱上,带起一阵阵轻响。
伴着这场冷雨,整整大半个月,盱眙笼罩在雨雾之中,一天冷似一天。
可无论天气多冷,入城的商队始终不见减少,坊市依旧热闹。南来北往的商队在此汇聚,不只交易货物,更带来各地的消息。
“北边又在打仗了。”
“北边哪天不打。”
一名售卖合浦珠的商人嗤笑一声,眉也不抬,一一清点过箱中绢布和彩宝,小心收起两袋白糖,命健仆将木箱合上捆紧,片刻不可离人。
“北边打了多少年,哪有安稳的时候。那些胡贼天性凶狠,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没一天消停。”
“不只是胡贼。”提起话头的商人看看四周,低声道,“这次可是秦氏!”
“秦氏?”听过秦氏大名的商人同时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听到风声?”
“我也是听到几耳朵,并不十分确定。”商人道。
“怎么说?”
“在昌黎和平州那边,听说氐贼和头然联合出兵。”商人顿了顿,“听说慕容鲜卑也插了一脚。”
“他们不是正闹内讧?难道不打了?”
“这事说来也奇怪。”商人蹙眉道,“听说氐贼和柔然集合几千人,打了昌黎一个措手不及。慕容鲜卑突然从东边冲了出来,帮着秦氏一起打退来敌。”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中都带着不信。
燕国是被秦氏所灭,双方结下死仇。
北逃的慕容鲜卑会帮秦氏?完全不合常理!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所以我才说这事奇怪。”商人摇摇头,“只是最近没有往北的商队,大家都避着那一片。如若不然,还能得些确实的消息。”
“这倒也是。”
众人闲话少许,等雨势渐小,也就没了说话的心思,纷纷令健仆和护卫打点行装,准备启程。
接近十二月,南地尚好,北方的路却是越来越难走。想赶在元月前赚上一笔,日夜兼程不说,更得顶风冒雪。
众人在城门前道别,调转方向各自离去。
刺使府内,桓容接到北来的消息,尚不及细看,就被急匆匆赶来的贾秉和荀宥打断。
“明公,传旨的队伍已出建康!”
桓容攥紧绢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挂心信中所言,很想立即写成书信,询问秦璟伤势如何。然而……用力闭上双眼,重又睁开,桓容将绢布藏入袖中,又把鲜肉送到苍鹰跟前,开口道:“且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