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核桃果果
没错,就是字,而不是音符。
虽然五线谱上的字迹基本都被泪渍晕染开,显得有些模糊,但这会郑弘逸透过那原有的笔迹与微有干涸的泪迹,还是看懂了上面所有的话语。
整整一页的五线谱,却只反反复复的重复着简单的四个字。
爸爸,求你。
寂静的房间中,一室的冷凝的空气,全身都被无孔不入的烦躁与焦虑填满的少年坐于书桌前,温热的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源源自眶中淌落,他抬着颤抖的笔,在原本应排布不同音符的五线谱上,一笔一划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爸爸,求你。
求你不要再次如她一样将我无情的推开,我不喜欢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喜欢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大房子。
爸爸,求你。
我会很乖很乖的去练琴,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你所有的曲目,绝望的,忧伤的,开心的,幸福的,我会努力做到最好,做到你满意为止,成为你骄傲的存在。
爸爸,求你。
我知道我有时候会不乖,会本能的害怕你,可是我也知道,你是爸爸不会伤害我一分,所以会用尽我所有的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怕你,去慢慢的接受你给予的所有一切。
……可是,爸爸,我求求你,不要再将我与医生放在一起,我害怕,怕他们对我做奇怪的事,我不敢叫,不敢闹,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如何才能结束那种漫长的痛苦与煎熬。
我害怕,爸爸。
害怕他们每一个人。
正文 84.世上只有爸爸好11
在见过那张写满褚景然内心独白的五线谱纸后, 郑弘逸最终还是撤掉了连岗都没来的及上的女医生。
郑弘逸彻底放弃了对褚景然的心理治疗?当然不是, 他只不过是打算亲自上阵了。
没错, 郑弘逸想亲自作为引导者, 领着人走出他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他知道无论找谁去治疗郑黎忻, 内心之中郑黎忻的心理阴影都消不掉, 现实中郑黎忻都会极度的去排斥对方,也就完全谈不上接受治疗一说, 而现在他能接受的,只有作为父亲特殊的自己,若他真想郑黎忻走出他自己的小世界,接纳众人, 那么最合适的人选非他莫属。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郑弘逸犹豫挣扎了良久,每每当他想着就这么放任对方不管,养人一辈子算了的时候, 他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的冒出,少年认真弹钢琴的模样。
白色的钢琴,如精灵般的少年,白皙指尖起落跳动间, 流淌出的音乐柔和又宁和,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盛宴。
少年有着极佳的天赋, 有着上天恩赐的双手, 若永远只愿于琴房之中弹奏, 那这无疑是音乐界一颗闪耀新星的陨落, 郑弘逸不能,也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终是决定去试这么一次。
真正决定下来后,郑弘逸暂放下了手中的音乐,花大量的时间去了解了这两种心理疾病的相关,在暗中更是联系了国内著名的心理医生,请人制定出了最合适的治疗方案,只为有最好的成果,能让少年愿意走出自己的小世界。
因为之前的事件,担心人于中会产生心理阴影,郑弘逸直接封了那间琴房,又将自己隔壁的琴房重新布置了一番,作为了褚景然的新琴房。
琴房中音乐悠扬,褚景然坐在钢琴前,眸眼认真,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起落于黑白琴键,他正练习着郑弘逸给出的新钢琴曲。
郑弘逸就坐于不远处,闭眼倾听着对方的弹奏,偶有不合谐处也只是眉峰轻蹙,却并不打断。
这些天,郑弘逸不仅在按照着医生所给的相关指示,为褚景然在作着心理疏导,更是为他作了音乐上的指导。
郑黎忻的琴技毋庸置疑,在同龄人中来说绝对碾压绝不为过,但于郑弘逸看来,还是稚嫩了些。
小时候郑黎忻接受过非常系统的钢琴教育,名师指导,可自从患上了社交恐惧症后,他就没有了老师,因为只要老师靠近,他除了害怕就是害怕,连一个音符也弹不出来。
疯女人最后知晓了这个事情,强逼了人无数次,差点没将人整死不说,还给整出了自闭症,再到最后知道逼死人也出不了结果的她,直接将郑黎忻扔到了一处房产中,打着有总比没好的想法,养了起来。
那之后,郑黎忻的很多钢琴知识都是来自于自学的书本,书这东西是死的,若有相关错误,没人为郑黎忻指出,他只能这么错下去。
而这些天,在人练琴之余,郑弘逸会将一些对方从未接触过的曲谱给到对方练习,从而在中寻找着不足,为对方一一指出,从而一一改正。
一曲终完,一直闭眼倾听的郑弘逸张开了双眼。
入目就见不远处褚景然正用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显然是期待着他接下来的点评。
见到对方这跟小动物般紧张又期待的眼神,郑弘逸眸中不受控制的淌落了几分笑意,起身往人身边行去功夫间道:“有进步,之前指出的很多地方都一一改正了过来,看的出来黎忻有非常认真的去听与改。”
视线中那双猫儿瞳中闪过一缕亮晶晶的色彩,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郑弘逸行至人身边,拿着旁边的笔在琴谱一处划了一笔,“这中有两个低音谱,但你只弹出了一个,这首琴谱主旋律并无错任何瑕疵,瑕疵在你左手负责弹奏的副音之上。”
褚景然看了看被划出来的地方,似有所感又望了望自己搭放于黑白琴键上的左手,身边男人醇厚声音传来道:“将这一段再弹一遍。”
看着谱架上的曲谱,褚景然再次按下琴键,因他一直盯着其上男人划出来的区域,故在行进到那块区域时,整个人显得特别紧张,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了下来。
低音谱,低音谱,低音谱……终的,在经过这个低音谱时,顺利的弹出,曲终,他一脸期待的侧头,然而却见身边的郑弘逸眉拧的比方才还紧。
褚景然心咯噔一声凉了半截,难道又错了?
郑弘逸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重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道:“再弹一遍。”
摸不清自己是哪里错了的褚景然,更紧张了,手搭于黑白琴键之上起落间,视线更是留心着每个音符的跳过,整个心脏都跟着旋律跳动着。
不能错,绝不能错……只是他愈是这么告诫自己,手指就愈不听使唤似的,就在这短短的两个短拍间,褚景然就清晰的听到自己弹错的音符。
如做错事后小孩子下意识的想去改正般,他慌忙地想重新改过,可这会已是跳过了之前的节拍,硬是在原有的旋律之上,加上不存在的高音或者低音,那么整个曲调就会全部乱套。
只是一个简单的瞬息,原本还算的上的悠扬的旋律立刻显得聒噪刺耳起来。
声音入耳,褚景然就更加急了,可他愈急就愈错的厉害,他愈想停下来,手指却是愈不受控制,起落跳跃,改正硬加,杂乱一片。
停下来,快停下来,褚景然于内心中拼命的叫喊着,整个人也在这种境况中变的慌张又无措,就在他整个人都快急哭了的时候,忽的身后贴上男人结实的胸膛,已有些颤抖的指尖被一双宽厚的大手包裹。
那双大手仿似有魔力般,按住了他颤抖的指尖,裹着他起落于黑白琴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