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穆鹤的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痛苦几乎溢出:“我能感觉到他是在利用我,对我做的都是假的,是表演,是给我叔叔看,那不是真的关心……”
这种痛苦实在太鲜明,不容忽略,看起来完全真实。
其他人自然相信了他的话,同情、安慰,被激起保护欲,义愤填膺骂起这三个渣男。
……就像。
就像当初,骂宋汝瓷一样。
包厢里一片死寂。
已经被祝燃砸得差不多的包厢里,桌椅翻倒,彩带搅成一团,搭成高塔的礼物盒子坍塌滚落满地,蛋糕烂成一摊香甜肮脏的泥。
“穆鹤。”盛锋问,“这是真的?”
其实没必要问,这种事没有作假的意义。
怪不得这次聚会穆鹤没有邀请他的室友——穆鹤说是因为和室友发生了矛盾,想搬出来住。
盛锋抬起头,看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的穆鹤。
原来穆鹤厌恶他。
原来穆鹤谁都厌恶。
现在显然不是穆鹤原本打算摊牌的时机,如果没有意外,穆鹤应当是会再“忍耐”一段时间,直到他彻底“原形毕露”,然后情绪崩溃、痛苦不堪……但没想到,一时疏忽,说的话居然被人暗地里录了音。
录音落到徐祉安手里,祝燃恰恰又被愧疚吞没,一受刺激就上了头。
徐祉安玩得好一手驱虎吞狼。
穆鹤已经被拆掉了退路,瑟缩着定定看向他,眼神里的依恋彻底消失,变成了警惕恐惧。
仿佛穆鹤已经忍耐了他太久,妥协了太久,终于无力再强撑下去,早已被他作秀般的虚情假意伤害到绝望。
盛锋站在这样的视线里。
被这种敌意所暗示,因为这种眼神,他成了新的众矢之的,成了渣男、骗子。
【……我靠。】
有壮着胆子偷偷摸摸手机直播的,弹幕屏息凝神疯狂吃瓜,到现在也忍不住爆炸:【我明白了,然后再来个人报复盛锋是吧?穆鹤又被下一个人呵护拯救,然后再来……】
【这什么??击鼓传屎??】
【……话糙理不糙,但话也太糙了。】
【天生受害者圣体吧,现实里一定要警惕,只要沾上这种人,你早晚会莫名其妙变成伤害ta的凶手。】
【不对啊,这一手真能这么一直玩吗?除非他真是天赋团宠一堆人无脑爱他,不然早晚会出问题的吧?】
【说得很对,现在就不一定玩得转了,盛锋是褚□手下的人。】
【这又是谁?穆鹤说的那个叔叔?等一下为什么名字里会有方框啊这是个能写进姓名栏的人名吗???】
【别管,说了会被ban,前面的意思是,盛锋不是善茬,没那么容易甩得脱。】
【穆鹤对他们仨的评价除了祝燃还挺准的,可惜,盛锋应该是真心喜欢他,主播提醒你别直播了快拿你的手机报警穆鹤站得离窗户有点近……】
弹幕忽然变多,不止一个人看出端倪。
穆鹤的脸色泛白,喉咙动了下,眼里露出惊恐,无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背后是半敞开的窗户。
盛锋扯了下领带,走向穆鹤。
第11章 听不到了
徐祉安关掉车载收音机。
坠楼在本市常有发生,不算爆点新闻。
因为窗户不高,下方的花园刚翻过土,加上救援及时,当事人也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是一昏迷一重伤。
褚家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了局面。
一个少爷、一个手下一起“意外”坠楼,见证人很多,始末清楚,并不难查。
于是褚家向徐祉安的会所要人。
措辞很客气,算是商榷,并不强制。
只不过还是想请那位在会所里“工作”的年轻人过去一趟——问几句话,弄清楚前因后果,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的线索又似乎都缠在了一个人身上。
穆鹤的身份特殊,亲生父母好不容易找回丢失的儿子,没高兴多久就发生这种事,痛心疾首,现在还守在医院里夜不能寐。
至少要有个明白交代。
……
徐祉安回了几条消息,删掉短信记录。
他把车泊进地下停车场,侧过头,宋汝瓷好好的在旁边,睡得很安稳,靠在副驾驶里,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徐祉安摸了摸这张脸。
回来的路上,宋汝瓷一直没醒过,看得出补课确实很累,消耗了不少心力。
清瘦的身体很凉,呼吸又浅又快,无意识地轻轻咳嗽,徐祉安抱着他下了车,回到别墅,把人放进沙发。
宋汝瓷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
徐祉安轻声问:“醒了?”
宋汝瓷仰在沙发里,身体很软,几乎对触碰没有反应。
徐祉安蹙起眉,他发现宋汝瓷的神情奇怪,浅色的眼睛几乎没有焦点。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宋汝瓷已经抬手,慢慢摸索着,去解衬衫领口的扣子。
徐祉安攥住这只手:“宋汝瓷。”
“醒醒。”徐祉安俯身,轻拍霜白冰冷的脸颊,瞳底有异常的暗沉汹涌,“是我。”
宋汝瓷望着他,浅色的眼睛露出细致思索,这样认真想了一会儿,瞳光慢慢清晰,眼睛里露出一点柔和的笑影。
“今晚……是你啊。”
宋汝瓷轻声说:“真好。”
宋汝瓷主动伸出手,轻轻抱住他,身体从沙发里滑落,像一点枝头拦不住的月光,坠进茫然的西装革履。
徐祉安不自觉收紧手臂。
他强迫自己不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力道太重了,宋汝瓷被他扣在怀里,压迫胸肺,又微弱咳嗽,这次居然没能再止住,单薄身体剧烈颤抖,咳到最后已经带了浑浊肺音。
徐祉安皱紧眉,他用力按住宋汝瓷的耳后,白瓷似的温润凉意下,慢慢泛出烫。
这种烫很快蔓延,宋汝瓷摔下沙发,昏睡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颈窝,柔软的额发下也透出干燥高热。
徐祉安破天荒地骂了一声,抄起手机打电话。
就该在别墅里备个私人医生。
“汝瓷。”徐祉安低声说,“宋汝瓷,别睡,你发烧了,先喝点药。”
他尝试说服自己把人放回沙发,再去冲感冒药,这样效率更高,但做不到,手臂和大脑的意志冲突,徐祉安收紧怀抱。
他把宋汝瓷护进怀里,就这么去冲药、找退热贴。
徐祉安拢着宋汝瓷,还像之前喂蜂蜜水那样用小勺喂药,宋汝瓷却偏偏不配合、不张口,霜白干裂的嘴唇抿着,牙关无意识阖紧。
“听话。”徐祉安哄他,“张嘴。”
这话像是触发什么更压抑的回忆,在他怀里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
“宋汝瓷。”
徐祉安心急,宋汝瓷的高热起得很快,这非常容易导致本来就恶化的病情急转直下,说不定会直接失聪。
他把宋汝瓷圈在怀里,捏着下颌,强行掰开牙关,把药灌进去。
宋汝瓷被迫吞咽。
有些药洒落,顺着唇角溢出,洒在衬衫上,留下深色痕迹。
一杯药好歹灌下去了半杯,徐祉安稍稍松了口气,抽了几张纸巾,要擦拭水痕,却猝然怔住。
他碰了碰湿透的睫毛。
他伸手,前所未有地迟疑着,轻轻捧住这张脸。
宋汝瓷闭着眼睛,睫毛深处不停溢出泪,滚烫的泪水瞬间就变冰凉,碰到阻碍时碎裂,再无法挽留,只剩下一小片慢慢消失的水痕。
水痕不停消失,又再次出现,止不住——抚摸、拥抱、道歉、解释,全都止不住,像一场绵长无声的夜雨。
宋汝瓷的胃不接受灌下去的东西,没几分钟就痉挛着吐了干净,消瘦脊背弓起,骨头仿佛要割破薄薄一层皮肤。
徐祉安被赶过来的私人医生暂时请出卧室。
医生给宋汝瓷紧急注射了镇静剂,苍白手背上几个没顺利找到血管的血点,周围泛着淤青,吊瓶一滴一滴坠下药液,用了能尽快退热的强效药,这种药会让人很不舒服。
“是明显的创伤应激障碍。”私人医生再三犹豫,还是如实说,“您可能,您可能不该这么……”
徐祉安低声说:“粗暴。”
私人医生吓得脑门发麻,他可没这么说,谁不知道徐祉安那个会所?不听话的就绑进去“学规矩”,没几天就乖了。
谁敢触这么个霉头??
徐祉安没有心情发作,开了张支票,让医生去找最好的心理咨询师。
他在客厅里坐了一夜。
又坐了一个白天。
又一夜。
照顾宋汝瓷的护工换了十几拨,很少有人能完全让徐总满意,监控里的人皱一皱眉、无意识地咳嗽一声,徐祉安都会毫不犹豫结账换人。
这样换到中介都不再剩名单可给,徐祉安对着监控坐了良久,终于起身,他在门外徘徊一阵,等到有了勇气,轻轻敲门,等里面应声才走进卧室。
宋汝瓷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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