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老实但万人迷 第148章

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标签: 快穿 轻松 万人迷 追爱火葬场 穿越重生

白发师伯火冒三丈:“裴照, 你好歹也是我天衍宗如今最有望成仙的弟子, 这样像什么样子!非要老夫去找你师父告状不成?”

“都给老夫站直了,还有你!云深, 早说了让你少看话本!什么乱七八糟的?僭越天轨,成何体统!”

裴照一向听话, 咬了牙迟疑半晌, 还是慢慢松了手, 站起身, 垂手侍立一旁。

倒是那被叫“云深”的师叔并不以为意。

仙家岁月长, 几时得道成仙, 容貌就固定在几时。白发师伯名唤白无涯, 道号“青霄子”, 论辈分的确高些,在天狱司内的本事职权却也只是平平。

师叔叫商云深, 成了仙却不入天界, 做个散仙,洞府在流云山里。

这次纯粹是宗门有大事, 被硬扯出来帮忙,捉那不知多少天前就逃了的“天狼凶星”的——天狱司从来都是天衍宗负责,奉命看押凶星,居然不知不觉跑了一个, 传上九霄天阙可是天大的罪过。

于是整个天衍宗都忙了起来,四处搜寻缉捕凶星,却都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没一个确信。

白发师伯闭关测算了一日一夜,算出方位前来缉拿,已见了那血色凶光,为免凶星又狡猾逃脱,故而径直扣下了番天印。

……却不想竟是这样一番场景。

白发师伯语气严厉,心中其实也有些打鼓。

裴照口中那“宋氏家主”柔弱单薄,在这月下几乎像是一捧雪,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凶星。

剩下的那两个……一个捕快,一个幼童,哪个像是?

捕快看着的确凶狠些,可这也未免太荒唐了,难道会有凶星临世不祸害作乱,不翻覆朝纲,去当捕快的?

至于那小的,身上没半点血光,脸上倒全是泪痕,拽着袖子梦里又是叫爹又是叫娘的……

白发师伯重重咳嗽了两声,老脸上几乎有些挂不住,收了番天印,对商云深随口说:“师弟,老夫见那小儿根骨不错,只是气血乱得很,你有工夫去教教他。”

于仙家而言,对凡人这般态度,就已经算是服软。

或许的确是测算有误,又或是凶星来过又走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大不了回去用最后一招,直接祭炼星大阵,彻底毁了那凶星根基了事,一劳永逸。

白发师伯正要驾云离开,倒是听见身后一声“且慢”。

声量不高,音色很柔。

却意外的很是清冽,只是在那人间小院里出声,便直达九天之上。

裴照的脸色微微变了,望向云下想要开口,白发师伯却挑了挑眉毛,按住裴照:“宋家主——”他饶有兴致,故意这么叫,“有何指教?”

仙人能知因果,能观过去未来,青霄子一眼就已看出宋氏是为何落难,宋雪襟又缘何流落至此。

还不是凶星,一个“荧惑守心”的谶语害得举族获罪,世俗王朝拿星象混进党争,稍有悖逆就是“心怀不轨”、“意图谋逆”,谁管真相是怎么回事。

一个落败的观星世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不敢。”

宋雪襟垂眸:“这里是在下宅院,仙长问也不问,上来便动手,未免失仪。”

商云深:“对。”

“……”白发师伯咬牙切齿,压低声音狠狠瞪了这个纯粹添乱的师弟一眼:“闭嘴!”

青霄子沉了脸色,把添乱的师弟用力扯到身后,低头审视这么个凡间家主:“老夫动错手了,向你赔个不是,行了么?”

宋雪襟微微摇头,他立在院内月色下,白衣外披了件素色捕快袍,很清瘦单薄,袍袖在风里微扬又落。

好风姿!可惜到底一身病骨,是个凡人,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

青霄子嗤了一声,拂袖便要回去炼化血阵祭杀凶星,脚下莫名沉重古怪,低头看时,心头却是倏地一震。

——他们立在云端,那触手可及的星光月色竟尽数融成了银亮枷锁,坠在手脚之上,竟是重逾千斤。

而那小院里一身病骨的柔弱凡人,眼瞳覆过银霜,眉心那点本已暗淡的碎金,此刻流转得光华璀璨。

“宋家主!”青霄子震怒,“你宋氏习得些窥天秘术,竟敢如此盗用星力!老夫不过是替天行道,诛灭凶星,你这又是何意?”

“潮汐涨落,人间分合,吉凶本来轮转。”

宋雪襟的声音很柔和:“还望仙长少插手天道人寰。”

他说话的时候,星光也奇异震荡,仿佛生出某种极为悠远的嗡鸣。青霄子的神情既惊且怒,本来要厉声呵斥,却错愕察觉这星霜锁链锁得竟是元神,连张口都异常吃力。

纯净星霜之力冲入三花聚顶,竟像是冰寒天水灌入七窍。

心神中的那些斑驳杂念,什么“以防万一还是灭口了那捕快”、“往那小儿身上种个天雷咒”……全像是数不清的寒霜冰刺,扎得剧痛难当。

怪!怪极了。

怎么会有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多病凡人,恰恰有办法克制仙家?

“不奇怪,师兄。”商云深也被捆着,“他引动的是星霜之力,对地上的人没什么用,我们离星星太近了……”

“闭嘴!”青霄子崩溃,“今晚就给我回你的流云山去!”

他不信邪,拼命挣脱这古怪锁链,却越挣越紧,越是动用仙力,就越受那天河水般的星霜月华克制。

直到他彻底不堪忍受,冒着冷汗在心底起誓,绝不伤那捕快与小儿、再不招惹这破院子,那种彻骨的冰寒才猝然消灭。

锁链也崩解,化为点点星光,洒下云端,融成一场奇异的薄雾。

青霄子神色晦气万分,扫了他一眼,重重拂袖,笼罩在院子上方雷声滚滚的劫云也随之消散。

月明风清。

……

覆了银霜的双瞳也缓缓眨了下。

人间星官垂眸,静了片刻,才温声对褚宴说:“褚大人,请抱宋厌回房去。”

他的语调、咬字都与平时不同。

虽然仍是寻常布衣打扮,周身却有星光流转,衣袂随着夜风流动,青丝披散,垂落的雪色指尖有点点星光萦绕。

那双会微笑、害羞、好奇与欢喜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某种无悲无喜的悲悯。

真像是尊玉观音。

褚宴立在原地看着他。

星官微微偏头。

褚宴答应,用法力将宋厌送回了卧房。他仍旧站在院子里,护卫小院的金色律法条文隐去,听得见蛐蛐鸣叫,察觉得到夜雾里的淡淡昙花香。

“我给你种了昙花。”褚宴去握他的手,引着他,走到院墙边,“闻得见吗?”

他握着那只素白柔软的手,触摸薄如蝉翼的花瓣,慢慢讲这花瓣洁白,光润,一瓣叠着一瓣,漂亮得像瓷,讲金色的花蕊,稍微引过来一点带着冷香的薄雾。

褚宴像是用最温柔的语调哄着一尊玉人,星官被他牵着,目不能视物,眼睛里是万千世界斗转星移。

“我还是破了戒,沟通了星霜之力。”宋汝瓷说,“我不该用的,对不起,我很想保护我的家。”

“不是你的错。”褚宴轻轻摸他的头发,“你是察觉到我想杀了那个仙人,那个仙人也想杀了我。”

褚宴说:“怪我让你担心了。”

那双银色的眼睛轻轻弯了下,摇头,这个动作已经变得有些缓慢,僵硬得像个偶人。

褚宴帮他暖着关节,无济于事,这不是寒冷的缘故。

这具身体已经不会觉得冷。

沟通天地动用星辰之力的结果,就是更靠近“那个世界”,在宋氏获罪被流放时,为了守护家族,宋雪襟就已经强行动用过一次力量……只可惜星辰的力量对凡人效用反而不大。

越是接近天道,踏入天轨,越会被这种力量所束缚。

天道恒常。

手指抚摸脆弱的花瓣,动作也慢慢变得不那么流畅,星官成为星霜之力的容器,指尖已经隐隐透出玉色。

“……厌儿。”星官轻声说,“你不要总是打他,轻轻的,打一下。”

“他疼了就别打了。”

“改了就别打了。”

星官说:“你哄一哄他,像……”

褚宴替他把话说下去:“像哄你一样。”

星官轻轻抿唇,模仿一个笑容,星霜之力会洗涤去凡俗人性,只留下最洁净、最无暇的部分。

像是落入俗世的神。

垂眸悲悯,触碰时却冰凉。

白皙指尖抚摸褚宴的脸,很缓慢,很柔和:“你长得很好,靖之,等我做了星偶,请你来看我,帮我擦一擦灰。”

星偶是供奉给星辰的祭品,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什么动物,被最纯净的力量完全填满躯壳,净化成玉雕瓷偶,永远跪坐着拜望星辰,不染尘埃。

“我要走了。”星官说,“褚大人,靖之,再会。”

褚宴握住他的手腕。

掌心的力道并不能称之为固执——那依旧是人性的部分,月下的雪影更像是在被什么召唤,无知无觉、无喜无悲地,往最靠近星辰的地方走过去。

被扯得无法离开,就暂时停下,那双银色的瞳孔微微转动,望向跟上来的人影。

肩上明明还披着鸦青色的捕快袍。

褚宴摸了摸他的头发,是种很奇妙的手感,柔顺异常,冰凉,像是触摸到星光织成的绸缎。

睫毛也是玉色,肌肤是泛着光泽的瓷白。

修长漂亮的手指固定在微蜷的姿势,摸上去变得硬而光滑,覆着月光,却像是有些凝定了。

一尊洁白而美丽的瓷偶站在院子里。

只剩下最细微的地方,还能微微地动,肋骨下还隐约触摸得到心跳。

褚宴绕到他面前,发现这双眼睛似乎在微微转动,不想看自己、不想直视,因为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回应,所以在有意地躲避他。

褚宴轻轻摸着柔软顺滑的长发。

“你不想卖糖葫芦了?”褚宴柔声说,“只卖了一天,生意那么好,你说好了要教你的厌儿的。”

他伸出手,隔着衣料、肌肤和肋骨,摸着玉雪躯壳下跳动的心脏,力道很柔和。

“他练不好字,摔了书和竹枝,朝自己发脾气,还咬自己。”褚宴说,“我不会教孩子,只会揍他。”

似乎有瞳光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