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这话没立刻得到反应。
没得到回答。
曜星野等了几秒钟, 皱了皱眉,他抬起头,迎上那双眼睛, 瞳孔倏地收缩。
宋汝瓷把鞭子还给他。
慢慢支撑起身。
宋汝瓷远比他原本想的要瘦, 从容晦那里把人抢过来的时候,曜星野就发现了, 宋汝瓷轻得简直像是片影子。
现在这片影子就坐在有些暗淡的灯光下, 弯曲手肘试图支起身体,关节轮廓薄的仿佛里面是柄瓷刀,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那一层柔软苍白的皮肤毫无预兆地划破。
宋汝瓷的动作很慢, 垂着睫毛, 耐心调整身体, 跪坐下来放开撑膝的手时, 腕骨无意间磕到木质矮桌, 发出轻响, 很脆。
曜星野跟着这声响哆嗦了下。
需要尽力克制住把桌子买下来让人劈碎烧掉的冲动, 宋汝瓷很可能不愿意, 宋汝瓷低头看着他,淡白嘴唇抿了抿, 似乎有话要说。
又没立刻开口——宋汝瓷抬起手, 就是磕了桌沿的那只手,轻按在他肩膀上, 抬头,对那些缩在远处一动不敢动的人影温声交代:“你们可以走了。”
曜星野皱眉,放过那些人不是他的脾气,可苍白的手轻按着他的肩膀。
余光能看见腕骨下方, 刚才磕到的地方,一小片淡红淤痕。
曜星野不能动。
二代们吓得魂飞魄散,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谢,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了个干净。
宋汝瓷看着那些人跑走,似乎在出神,过了几秒才收回视线,望着他,似乎在重新认识和想起他的样子。
暗淡灯光下的蓝眼睛有些泛灰,像陷入暴风雪蛮横的席卷吞噬前那几分钟里,一无所觉的静谧天空。
曜星野跪得太低了,宋汝瓷和他说话,想看他的眼睛,要稍微俯身。
银缎似的短发也随之滑落,发梢——又或者是扰动的气流扫过曜星野微微滚动的喉咙,应当是后者,因为宋汝瓷离他并没那么近,宋汝瓷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星野。”
“那个时候。”宋汝瓷看着他,神情很认真,“我是不是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
曜星野抬头凝注这双眼睛。
他无法将视线移开,无法说谎,说昧心话。
他摇了头,回答“没有”、“你救了我”、“我们聊了天”。
曜星野的耳朵上是有耳洞,但和宋汝瓷无关。
是被那群脏东西七手八脚按着,当玩物玩弄,嬉笑着拿打耳枪打的。
还有别的伤,曜星野逃出来,用最后一点力气和神志求救,遇到了肯垂怜自己的人,咬着那根衣带,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跟着蓝眼睛的人爬回房间。
他应该是直接昏过去了几个小时,或者更久,醒过来的时候他被安置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床足够宽敞,蓝眼睛靠着枕头坐在另一头,给自己打针。
细支的草莓味香烟搭在床边桌上。
这种烟是给无法适应污浊空气的人吸的,聊胜于无,能压一压那种呛人脏味。
烟灰聚成一小捧雪,针头刺入苍白皮肤下的淡青静脉,翦密的霜色睫毛垂着,神情很平淡,眼尾染着倦色。
察觉到他的视线,人影低头看他,笑了下:“吓到你了?没事,是安定。”
“来一支吗?可以睡好觉。”
蓝眼睛的人和他分享:“你可以叫我宋汝瓷。”
……
“你问了我的年纪。”
曜星野垂着视线,声音很低:“知道我十九岁,你先是惊讶,然后笑了,说十九岁很小……是该被保护的年纪。”
“该好好长大的年纪。”
“你没对我做什么,让我留在你的房间里,有人来砸门,找我,你拦住了。”
“你常年住在那个包间里,找了零食给我吃,拿漫画书给我看。”
曜星野其实很诧异,宋汝瓷在这种地方,居然甚至能轻描淡写地拿出零食和漫画书这些东西……难道宋汝瓷自己平时在泡情人的间隙偷偷吃薯片看漫画吗?
但不论如何,那三十几个小时就是这么过的,宋汝瓷说他年纪太小了,不和他玩那些乱七八糟,甚至不给他看限制级电视节目。
那种地方的闭路电视又没有别的节目。
所以他们隔着玻璃看了一阵人造星空,那些遥远的、毫无生气的光点穿透夜霾,很没意思,宋汝瓷开始给他讲故事。
宋汝瓷说自己十九岁时过得很好。
弹吉他,做草莓蛋糕。
做感兴趣的事,早睡早起,每天坚持锻炼,有很多朋友。
有喜欢的人。
“有多喜欢?”被问到这种问题,宋汝瓷微微怔了下,似乎是从没认真想过这个,于是撑着地板仰头,看天上的人造星星,“嗯……”
那一瞬间的柔和神情让曜星野不得不闭上眼睛。
火烧火燎的耳洞、背后极具羞辱意味的鞭痕,都比不上这种感受的万分之一。
他开始憎恨起十九岁。
……当然。
后来曜石影业去调查,一切都是谎话。没有什么吉他、草莓蛋糕,更没有感兴趣的事和很多朋友,十九岁的虞妄是个只能生活在山庄里呼吸洁净空气的玻璃娃娃,情人叫容晦,早就闹崩分手了。
几段无疾而终的混乱感情后,虞妄就彻底变成了个花花公子。
专门去那种地方,出没那种场合,真真假假全算上,虞妄差不多有几百个情人。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曜星野还病得出不了门,他在那天深夜因为伤势发炎高烧不退,陷入昏迷,被家里人找到的时候躺在虞妄的床上。
虞妄已经退房了,把他收拾得很体面,用被子盖住他那一身鞭伤。
红肿耳洞上扎着虞妄的矢车菊蓝耳钉。
“我后来去找过你。”
曜星野盯着地面:“你装作不记得我,也不承认你撒过的谎。”
“你还收走了你留给我的耳钉。”
“你亲手摘的。”
“拿走了。”
“不给我了。”
“我知道,你明明分手了,那时候没有别的情人……”
他低声不停说着这些,一句接一句,泄愤一样无法停下。余光注意到宋汝瓷的神情,心脏不知为什么空跳一拍,用力抬头,迎上格外认真的思索神色。
宋汝瓷的眼睛,霜色睫毛静静垂落,微掩的瞳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冷调泛灰的、仿佛已经被冻结的雾蓝。
曜星野看着眼前人影,悔意再次滋生。
选错了包厢。
该带宋汝瓷去那些和他那些谎话里一样,干净、温暖、轻松,令人舒服的地方。
宋汝瓷眨了下眼睛,回过神,随着弯起的柔和弧度,眼睛里的薄冰也融化:“上来吧。”
宋汝瓷轻轻拍了下身旁。
菜已经上齐了,闻着很香,每样菜做得都精致,松茸炖雪蛤里很风雅地撒着冻干玫瑰花瓣,不吃很快就会泡软凋零。
宋汝瓷等曜星野坐好,拿过汤匙,给曜星野舀汤。
袖口露出那截腕骨,磕出的那片淤痕已经转青,最中间渗着紫。
很扎眼睛。
“我自己来。”曜星野想伸手夺过碗匙,被温和的视线一镇,心头更慌了下,“你的手……”
“嗯?”宋汝瓷抬起手腕看了看,“没关系。”
他是有点容易受伤,从小就是这样,即使是随便磕碰一下,看起来也不是青紫就是破皮,显得很吓人。
其实并不是真的就有那么严重。
宋汝瓷检查过淤青的范围,向餐厅要了一张创可贴,贴上去,把淤青盖住。
宋汝瓷盛了一小碗雪蛤汤,递给曜星野:“尝尝。”
曜星野接过,不知道自己是要掩饰什么、或者逃避什么,狼吞虎咽吃光却食不知味,余光看见淡白眉眼柔和地弯着,很耐心地望着他。
曜星野低声说:“很香。”
他也给宋汝瓷盛了一碗。
但宋汝瓷看起来显然没什么胃口,舀汤的瓷匙在嘴唇上沾了沾,就放下。
曜星野实在忍不住,盯着泡软变色的玫瑰花瓣:“你在想什么?”
“嗯?”宋汝瓷回过神,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什么。”
宋汝瓷在和系统研究要回耳钉是怎么回事——这事显然对曜星野打击不浅,根据系统的详细调查,曜星野的性格彻底变成现在这样,就是从耳钉被没收开始。
怪不得曜星野戴的是黑曜石。
发生这事是在一次规模不小的晚宴上,虞妄没带齐装备,但要走剧情线,时间紧任务重,于是回收再利用了曜星野的矢车菊蓝耳钉。
……这么看,好像也不能怪曜星野黑化。
但系统还是持不同意见:「那也是当时最合理的处置了吧?他太小了,十九岁,将来又是要接手曜石影业的,那种名声传得到处都是……」
宋汝瓷接过曜星野递过来的热蜂蜜柠檬水,温声道谢,把手拢在玻璃杯壁上取暖。
他在意识里和系统讨论:「还是不够周全。」
「应该用更缓和一点的方式。」
宋汝瓷很重视这份代班工作,做经验总结:「好好讲道理,耐心解释清楚,他就能接受了。」
系统看着曜星野脚下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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